母亲将女儿囚禁在家8年未迈出过家门

　　特别视点：母亲把女儿囚禁在屋里8年没出门。没电，没煤气，她们饮的是雨水，从未吃鱼肉，这对奇特的母女俩惊动了一位记者。

　　黑屋

　　蒋书

　　2005年6月22日，哈尔滨电视台的记者王魁峰，接到一个奇怪电话：对方说他们那有个古怪的邻居，家里一连几天没任何动静，是否出了什么意外？放下电话，王魁峰即赶往事发地。

　　一、古怪母女俩 八年没出屋

　　据当地邻居们介绍：该居民楼二单元202室，住着今年40出头的母亲姜滨兰，16岁花季的女儿姜巍，这古怪的母女俩8年没迈出过家门。王魁峰将信将疑地打量着眼前这栋灰色楼房，上楼后都在怀疑：这门上都结蛛网了，若母女俩真住在里面，她们为什么不出门呢？这扇房门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经仔细查看，王魁峰在门缝下发现了一沓用塑料袋包着的信：光阴如水，我已步入16岁的豆蔻年华，可命运至今仍把我束缚在这备受压抑的屋子里。我不甘心让我的青春年华在这小屋里付诸东流……落款姜巍。能将求救信写得如此优美，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间屋子里？母女俩是怎么生活的？

　　邻居们说：这些年她们家没电没水，鱼、蛋、肉她们都没吃过，就吃大蒜、辣椒、大葱等青菜。今年夏天，哈尔滨出现罕见高温天气，炎热难挡，可母女俩住的黑屋里却没一点儿声音，始终门窗紧闭。觉得情况异常邻居们才打了电话。就在王魁峰向邻居们了解情况时，屋里似乎有了察觉：把窗帘拉上了。是母亲姜滨兰发现了记者和邻居们的接触？还是女孩姜巍借此向外报信？

　　就在拉窗帘的瞬间，王魁峰看到了小姑娘苍白的脸，一种急于要解救她的强烈愿望震撼着他。几经周折，王魁峰找到了经常送食物来的女孩的舅舅姜佑之。说到这母女俩，姜佑之道：8年前的一个假日，回父母家去的他没看到姐姐来，听家人说姐姐有点不正常了，他立即坐车在街上找到了姐姐和外甥女。可当他拉孩子回家时，姐姐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急道：你干吗抢我的孩子？

　　当时姜佑之想送姐姐去医院检查，可姜滨兰又哭又闹地要自杀，他就不敢贸然行动了。时间一长，老姜也渐渐接受了姐姐的这种生活状态，没想到一拖就是8年。后来，老姜又去看过母女俩，但被姐姐棒打出来。自从姜滨兰与丈夫分手后，好像变成另一个人，总以为别人在说她。从此后，她带着女儿一直住到那间黑屋里很少出门，偶尔老姜去看望她们，也只是让他把吃的东西从楼下吊上去。

　　听了老姜的叙述，王魁峰非常困惑：是什么原因促使姜滨兰这样禁闭自己和女儿？眼下他觉得：最要紧的是把小女孩解救出来。邻居们说：有时小女孩趴在阳台上跟大家聊天，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人们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得挺秀气、漂亮。下雨时，妈妈就戴着面罩在阳台上接水。

　　母女俩非正常的生活和怪异的气氛，给邻居们带来了很大压力，大家都感到震惊、害怕，但对母女俩仍很友善：经常给她们买吃的，姜滨兰戴着面罩从楼上递下一根绳子，迅速把东西吊上去后立即返回屋内，根本不给人交流的机会。王魁峰不解：事情发生好几年了，女孩的家人和亲友为什么一直没进行解救呢？

　　二、母亲受刺激 女儿想自由

　　王魁峰觉得：为了姜巍的健康，他必须说服女孩的亲属尽快想办法将她们救出来。但他首先要弄清这个禁闭女儿的母亲的情况？经调查了解：8年前，姜滨兰在哈尔滨市一家工厂的工会工作，生了一场病后便不再上班，每个月靠400多块钱的退休金生活。姐姐不出门，姜估之只能每个月到厂里把退休金领出来，买一些食品和生活用品，定期给母女俩送去。看到母女俩这样非正常的生活，尤其是外甥女那么瘦弱，老姜既难过又无奈。

　　邻居们反映：这两年常接到女孩扔下的小纸条，写着她想出来，渴望自由等等。姜巍不断向外求救，也引起姜佑之的女儿姜璐的好奇和同情。有次她和爸爸一起去看姑姑和表妹时，将一封写给姜巍的信，放在兜子的最底层递了进去。没想到，不久后她就收到了姜巍妹妹塞出来的回信。在屋子里封闭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可以用文字表达心情，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

　　姜璐一直保存着妹妹姜巍偷偷递出来的纸条：姐姐，今年我16岁了，走进这美好的豆蔻年华，满怀忧伤与留恋。今春的白杨初绿时，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我静静地扶窗望着那一片醉人的新绿，真想将自己的生命也融入这蕴含生机的绿色里，但我深知这是不能如愿的。为了摆脱抑郁的情绪，我每天将自己浸泡在学习里，可仍难以忘却它。身体的日渐发虚和严重的不适，以及手指甲上凹下的横纹，又使我心头有了一种朦胧不祥的预感。晚上，放射出橙黄暖色的路灯，映照出风中摇曳的树影，将大地笼罩在恬静安谧的梦境里，疲倦极了的我躺在床上，凝望着窗外那灯光树影，真想在这美好的夜里，静悄悄地离世而去……

　　姜巍的心声，让大家感到心悸：如今孩子应有的她都没有，她灰色的童年和少年如同噩梦。不解的王魁峰想彻底弄清：黑屋的母亲为什么执意禁闭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其实，她是在爱女儿，怕离了婚的丈夫把女儿抢走，就把她如此地看护起来。王魁峰了解到：其家人也曾想把母女俩从那间黑屋里接出来，过正常的生活。但他们担心：一旦采取行动，姜滨兰若受到刺激，做出什么后果难料的危险举动。可姜巍渴望自由的呼唤，使大家觉得解救势在必行。王魁峰和老姜商量决定：借给姜滨兰送食物的机会给姜巍捎信，了解一下黑屋里目前的状况，再做进一步沟通。

　　可姜滨兰警惕性很高，打开窗户取走食物后又立即关上。大家担心：那信能顺利到姜巍手中吗？虽然姜滨兰蒙着脸，老姜和王魁峰还是看到她鬓角的一丝白发：她也老了。姜滨兰到底患了什么病？黑屋里的女人姜滨兰到底经受过什么受刺激的经历？姜佑之道：上世纪70年代末，姜滨兰在患肺病用药的过程中，引起耳朵失聪，使好强的她心情抑郁，以至行为变得越来越焦躁、怪异，甚至怀疑丈夫会伤害她们的女儿，于是就病休了，把丈夫也赶出家门。

　　三、黑屋传出信 字字扣人心

　　姜巍的姥爷说：我十多年没看到姜巍了，孩子也不来，有时梦到她哭。如今已86岁的他，腿脚也不灵便了，不能去看望女儿和外孙女，可无时无刻地不在牵挂着她们。每天，他都要拄着拐杖站在小区的大门口，望着十年没来看他的女儿家的方向。老人多么希望女儿能和他一起吃顿团圆饭啊！但对女儿和外孙女目前不正常的生活状态，他也无能为力，说起把她俩从屋子里强行带出来，他很犹豫：怕女儿会自杀。多年来，老人就这样在矛盾中度过，事情也一拖再拖难以决定。他们不想伤害孩子的母亲，却把孩子耽误了。

　　不忍再让时间在犹豫不决中流逝，而放弃解救一个向往自由的女孩的王魁峰，再次来到黑屋门前，却收到了女孩写给他的回信：王魁峰大哥哥，您好！您给我的信和璐璐姐姐的回信我都已收到，捧读这两封盼望已久的来信，我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动与温暖，我要真诚地说一声谢谢。我也曾想过摆脱禁锢的办法，我考虑过，妈妈的精神病是很难恢复正常的，也许还是送她上精神病院为好，这样不但可以实现我自由的梦想，而且对她也是一条生路。我当然愿意接受您的帮助，当我获得自由与您相见的那一天，我会真诚的谢谢您，我盼望着自由之梦成为现实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王魁峰的信，给了姜巍获得自由的希望。而姜巍的回信，更像是一个女孩对自由的召唤，让王魁峰有了动力。姜巍在信的最后说：大哥哥，如果我能出去，一定在你的面前深深地给你鞠上一躬，对你说一声谢谢。此时，王魁峰觉得此事对自己来说，不单是一种采访，更是一种责任，姜巍的那种信赖，促使自己要去帮助她。

　　就在王魁峰四处寻求解救方法时，忽然他看到窗口露出了女孩的脸。这刹那间的交流，让大家从女孩眼神中，真切地看到了她对自由的向往。此时，一个意外情况的出现，打破了多年来母女的亲属一直在美好的愿望与现实的担忧中犹豫不决的状态，使解救突现转机。

　　2005年7月7日，哈尔滨市动力区妇联和黎明办事处及黎明派出所连同姜佑之一起，共商解救方案。就在因女孩的舅舅姜佑之顾虑颇多而暂缓救助，被困女孩姜巍获得自由的时间再次被拖延下来时，大家终于找到了已离家十几年的姜巍的父亲景忠震。年近六旬身患老年痴呆症的景忠震，已14年没见到心里非常惦记的姜巍了，他的病也是因经常思念女儿偷偷哭泣，长期心理压抑而引起的。从电视上看到女儿的消息后，他连夜从几百里外的大庆赶来。

　　在王魁峰召集下，景忠震和姜家所有成员在一起，召开了一个重要的家庭会议，决定：这次无论如何要把母女俩解救出来，让孩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姜滨兰的大哥表示：只要妹妹的情绪稍微稳定，他就把妹妹接到辽宁，跟他一起生活。全家意见一致，并与相关部门签署了解救协议。

　　四、少女获自由 看啥都惊奇

　　2005年7月19日，解救工作开始。怕姜巍在解救过程中受到伤害，景忠震和老姜等亲属一起来到现场，协同工作人员行动；表姐姜璐来到小屋的阳台上，隔着窗子与姜巍对话，告诉她解救的有关事项。同时，在姜巍母女俩居住的楼下，十几名工作人员维持着现场秩序，并有专车等候待命。

　　工作人员试图乘老姜借送食物之机，把姜滨兰从屋里喊出来，然后再突击进入屋内。5分钟后，姜滨兰打开窗户，也许是感觉情况异常，即又缩了回去。随后，无论姜佑之在楼下怎么喊，屋内皆无任何反应。大家只好临时调整解救方案。

　　16：40，两名带着工具的工作人员来到屋门口，乘姜佑之在阳台上从窗户给姜滨兰递送食物时，强行打开了大门。一阵响动，伴着从屋里传出的喊声，让每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还好，姜滨兰和姜巍顺利地被解救人员从屋内抱出，被迅速送往哈尔滨市第一专科医院进行体检。经过4个多小时的紧张行动，解救工作圆满结束。

　　两天后，王魁峰和同事们去医院探望姜巍母女俩。据医生介绍：姜滨兰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若再拖延下去，不仅她会衰竭死亡，而且会攻击和伤害虚弱的女儿。幸运的是，姜巍的内脏器官没啥毛病，只是严重缺钙和营养不良，因长期不活动，膝盖下瘀血行走不便。

　　看到王魁峰，姜巍非常高兴。王魁峰向她了解了一些家里的情况。她说家里用的是雨水；没有煤气，妈妈用一些旧书来引火做饭，她已习惯了那种半生不熟的饭食，也不会拉肚子。王魁峰告诉姜巍：为了让她走出那间黑屋，很多热心人四处奔走、尽心尽力。姜巍深受感动，主动要求通过镜头表达她的感激之情：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你们好，谢谢你们的关心。已获得自由的我，会尽快养好身体，早日走进学校。虽然目前姜巍与人交流还有一些障碍，但还是提起笔，由衷地写下了一句最能表达她心情的话——自由的感觉真好。

　　得知姜巍获解救，社会各界纷纷去医院看望。姜巍也非常高兴地和每个见面的人主动打招呼，而且人们无论说什么，她都非常有兴趣，总是惊讶地瞪圆眼睛听着。有人怀疑：她是否也精神不正常了？医院方认为：这是因为她长期生活在屋里压抑而成，出来自由了，她兴奋是正常的。

　　姜巍告诉王魁峰：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想亲眼看看这座城市及城市里的人和事。征得医生同意，王魁峰和同事们一起带姜巍游览了哈尔滨，尤其是哈尔滨最著名的旅游景点——太阳岛。看着姜巍瘦弱的身体，蹒跚的步伐，大家不免心酸：若以前少一些顾虑，早一些下决心，也许姜巍能更早地从那间黑屋里走出来，情况会更好。

　　目前，大家最关心的就是姜巍的心理健康，很多人去医院探望她，和她一起聊天、唱歌，希望她能尽快适应外面的世界，尽早融入今天的生活，彻底走出黑屋的阴影，走进灿烂的阳光。

　　有关详情请看今日央视10套21：00和1套次日凌晨1：40《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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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复兴路11号中央电视台社会专题部《讲述》栏目 翁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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