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监外执行期间犯下多宗重案 法官渎职引争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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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31日11:30 南方新闻网-南方周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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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吕明合 法官黄家恒的一次“疏忽”，一度让数十人陷入不可知的巨大危险。 2001年10月，42岁的温州泰顺县法院法官黄家恒独任审判一起盗窃案，罪犯董正炬被判2年6个月的有期徒刑。
黄家恒没有让董入狱服刑，而是选择让他监外执行。原因是他看到董的腿上好像有伤，董手上有一份福建省某医院的医疗证明。这似乎符合规定。 按照程序，黄可以选择自己办理监外执行手续，也可以把案子移交给审判监督庭审查办理，但这些，都被他“忘”了。他匆匆把案件归档，“自己不执行，让别人也永远无法执行。” 这几乎酿成了巨大的灾难。在本该服刑的2年时间里，有过前科的董正炬在脱离监管的情况下，跨浙闽两省犯下持枪入室抢劫、绑架等多宗重案，最终2003年5月被判处死刑。 但黄家恒认为这些和他无关——他无法控制别人的犯罪。他坚持自己只是犯了个小错误，一次工作上的疏忽，事情远未那么严重。“我对董正炬的病情是一般还是严重的疾病，没有审查也不懂，需所管辖的省人民政府指定的医院进行鉴定，我也不清楚。” 但49岁的泰顺县出租车司机夏兆盼对黄家恒的说法不予认同。 他觉得，如果不是黄家恒的“疏忽”，2002年8月，他不会被董正炬的枪口顶住脑袋，几乎丧命。 惊魂之旅 4年前的那次惊魂之旅，出租车司机夏兆盼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细节。 2002年8月31日7时许，他把自己的黑色桑塔纳出租车停在泰顺县汽车站门前“扒活”。三个男子上了他的车，有一人头缠绷带。“他们说是送病人，要租车去景宁。” 车子渐渐驰离闹市区，进入丽水市景宁地界茂林处。一人掏出手枪，顶住了他的脑袋。“一下子懵了。”夏兆盼几乎没有反抗，就被捆成了一只“大粽子”。 路上，一名劫匪拿走了夏的手机，撕去他嘴上的胶带，用枪逼着他打电话，“让家里送10万元来”。 夏家所有的钱都投到了车子上。“要么车子给你们？”夏兆盼讨价还价，试图求条生路。劫匪们没答应，而是给了他一耳光，夏兆盼决定找机会“博一博”。 9时30分，车子逐渐驶入景宁畲族自治县景南乡东塘村。路边狭长的水田里，正有村民耕作。 看准机会，夏兆盼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然后猛打方向盘……车子向左急拐，冲进了路边的水田，四只车轮顿时陷入水田动弹不得。 正在耕作的村民毛国成见到了车祸的整个过程。他跑到车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很奇怪，车上的人一点回音都没有。 正在纳闷间，车子后座的门“嘭”的一声被人重重地踢开，接着是“打劫、打劫”的高声呼叫。 在附近干活的村民听说有人抢劫，很快抄起木棍、柴刀和锄头，围了过来。 一名劫匪从手提包中拿出一样东西——手枪！他拉了一下枪栓，指向围过来村民吼：“再上来就一枪崩了你们。”准备擒凶的人们纷纷后撤。 3人沿公路跑去，跑出数百米后爬上路边的山坡，消失在密林中。村民从车内抱出受伤的夏兆盼，送村卫生所治疗，随后报了案。 “是他害死了我弟弟” 三名劫匪很快被警方抓获。其中一人，正是董正炬。由于多宗犯罪，2003年5月23日，他被浙江省丽水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 董显然是个危险的罪犯。在接受黄家恒的审判前，他就曾因盗窃被判有期徒刑9年半。2001年，他在泰顺盗窃被警方追捕，从四楼纵身跳下，几乎丧命。 但即使落下跛脚的残疾，他也不惧怕冒险。2002年，董和以前服刑时认识的陈良州、徐建华等人策划购买枪支弹药抢劫。由他一人独自到广西凭祥购得手枪一把，子弹6发。随后又在福建建阳买了10筒炸药，5枚雷管。 丽水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书说，2001年12月至2002年1月间董正炬伙同他人在福建省沙县、建阳市、浙江省泰顺县等地实施盗窃四次；2002年5月、7月间，董正炬伙同他人在浙江省泰顺县、福建省古田县持枪抢劫两次。受害者多达十多人。 民警在审讯时惊讶地发现，按照2001年10月17日泰顺县法院的判决书，当时被判有期徒刑2年6个月的董正炬，这段时间本该呆在监狱里。 谁让董正炬逍遥法外，致使无辜者受害？黄家恒的错误很快被查出，他遭到泰顺县检察院立案侦查，2005年7月 8日因涉嫌玩忽职守被取保候审。2005年10月，因黄家恒所在的泰顺法院必须回避，转由瑞安市检察院负责审查起诉，由瑞安市法院负责审理。 “当时我们怀疑中间有交易，但没有确切证据。”时任泰顺检察院检察长的黄清钰说，董正炬的姐姐曾告诉检察机关，她的弟弟曾托人找过法院。但董正炬早被法院执行死刑，事情变得死无对证。 “如果有交易，我们就可以定他受贿或徇私枉法罪，而不是玩忽职守了，”黄清钰说。今年5月，他调到瑞安检察院任检察长，仍主管对黄家恒案的起诉。 黄清钰说，即使是董正炬的姐姐，也对董获得莫名其妙的自由毫不领情。她一直认为，某种意义上，是黄家恒“害死了”董正炬，在事后接受检察院询问时，董的姐姐说，“如果法官严格按照法律来办，我弟弟也不会被判死刑。如果当时就收监，他就不可能在社会上混，也不会有这种后果。” “是他害死了我弟弟。” 无罪判决 但黄家恒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2006年7月26日，瑞安市人民法院判决他无罪。 判决书说，黄家恒在董案判决生效后，既未将董交付执行，又未将案件材料移交审查是否办理监外手续，而且将全部案件归档，属于失职行为，存在不履行和不正确履行职责的情况。但不构成犯罪。 理由是，黄的行为“尚不属于玩忽职守罪所要求的严重不负责任”，而且，“与董正炬在判决生效后未被收监执行刑罚继续在外犯罪不具有刑法意义上的因果关系”。 “这简直是开玩笑。”承办此案的瑞安市检察院公诉科长林正览说，刑法规定，玩忽职守罪，是指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严重不负责任，不履行或不正确地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致使公共财产、国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行为。“严重不负责任，不履行和不正确履行职责，这应该是一种加强的关系，而不是并列的关系。正是有主观上严重不负责任的状态，才会导致不履行和不正确履行职责行为。” “不履行和不正确履行职责，就已经是严重不负责任。更何况把董正炬这样的罪犯放回到社会上，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黄清钰说，法院的判决没有法律和事实根据，理由至少有以下四点： 第一，董提供的是虚假的医院证明。作为法官，黄家恒负有审查的义务，特别是在董出具福建医院证明的情况下“至少需要核实是否是福建授权的医院，即使是指定的医院，提供了证明，也需要进一步核实”，这些工作黄都没做，只靠肉眼观察，就下了结论。 第二，按法律规定，黄在作出有罪判决后，要不对董及时收监，要不就办监外执行手续。但这些都有个前提条件：必须有医学鉴定，至少要办相关手续。 第三，黄曾经向审监庭询问过办理监外执行的手续，并已得到明确答复。 第四，在未办理手续的情况下，黄草草将案卷归档。 “从这四点，就能看出他的明确的失职，以致让董正炬能在外面犯下这么多的罪行。” 黄清钰证实，“判决之后，浙江省、温州市和瑞安市三级检察机关的专家都已仔细研究了判决书，都认为此案符合严重不履行责任的定义，构成犯罪。” 今年8月9日，瑞安市检察院已向瑞安市人民法院的上级法院——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了抗诉。 怎么监督法官 “这开了一个很坏的先例。”黄清钰说，如果法院的认识成立的话，法官的渎职行为将很难被追究。“玩忽职守罪将不适用于法官，形同虚设。” 黄清钰抱怨，这和法院在案件审判前的请示制度有关。这项制度是法院系统内部惯例。 按照法律规定，检察院之间是上下级的管辖关系，而上下级法院之间只是指导关系，应依法独立审判，而不能逐级请示。 但据他了解，黄案审判前，瑞安法院就已向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和浙江省高级法院请示过审判意见。“据说省高院还有明确的书面答复。” 法律规定，能监督法官的只有人大和检察院。人大只是从程序上的一般监督，对案件的个案的实质监督权，归由检察院。 但黄清钰说，现在这种权力变得很脆弱，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法院手中。 “从这个案子上，他未判先请示，实际上剥夺了检察院的抗诉权。我们抗诉是向中院提起的，而中院实际上早就认可这样的判决。” 黄清钰和林正览说，请示制度的存在，实际上就夺了检察院的抗诉权，而抗诉权是监督权的主要组成部分。“被剥夺抗诉权，我们还怎么监督法官？” 黄清钰们担心，只要法院系统不愿意，他们甚至将无法纠正法官的任何错误判决。“今后，除了涉及法官犯罪的案件不好办，其他抗诉的案件肯定也不好办。” 让瑞安检察院和泰顺检察院的办案人员颇有微词的还有另一件事。黄清钰说，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取保候审期间，黄家恒还在履行法官职责，而且是换到了审判监督庭。 审判监督庭负责监督案件审理是否准确，是“监督法官的法官”。“作为审监庭的法官，应当是责任心更强、业务水平更高。结果这样的人，反而跑到那边去，这很不妥当，我们觉得应该停止他履行法官的职责。” 记者曾向泰顺法院方面和黄家恒本人证实上述说法是否属实，但二者均以案件仍在抗诉阶段、判决尚未生效为由，没有给予回答。来源：南方周末 相关专题：南方周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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