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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少年心态观察:走在善恶边缘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5月31日10:23 南方新闻网-南方周末
流浪少年心态观察:走在善恶边缘
  2006年7月,下班了,阿南想在街边多坐一会,他毫无顾忌地诉说着来广州前讨饭的日子和在广州的经历。 安海波/图

  他们的标志性动作就是下蹲

  二十多个少年犯,齐刷刷光着膀子,站在广州市少教所的食堂饭桌上,仰着头、不伦不类地背诵顾城那首《我的幻想》。广州大学的艺术教师周杰站在地上仰视着指挥,急切而有力……

  这是已经拍了三年的纪录片《幻想》里的镜头。三年前周杰在帮少教所排演话剧《幻想》的时候,想到要把这些记录下来。为什么要让他们站在桌子上朗诵呢?周杰说起这件事就笑。

  “我第一次进少教所就被偷了香烟。想和他们平等交流时,他们却见人就蹲下,根本没法交流。”周杰意识到,这是一群在日常生活中饱受歧视的孩子,关入少教所后又受到严格管教,他们的生活里没有平等,他们的肢体语言永远是缩着的,他们的标志性动作就是下蹲,这也是他们面对城里人的标志性动作。

  “但我想要他们站起来做人,人只有站起来,美与善才会生长出来。”周杰说。

  他想出的办法是让孩子们站到食堂桌子上排演,还允许他们脱掉上衣寻找自由的感觉。孩子们很兴奋,“老师,我能看到窗外了!”“我感觉我在天上飞”……他们从这个起点感受到尊严。

  周杰还解释了用诗歌与流浪少年接触的原因:“这实际上是一种陌生化的手段。通过他们对陌生东西的好奇,激发他们对文明的向往心,也和他们产生思想上的碰撞。”

  和他有相似想法的还有安海波,她是四川美院的摄影专业硕士,持续一年多跟踪拍摄广州流浪少年。“他们是很可怜的一群人,又是很危险的一群人。如果这个社会抛弃他们,他们也一定不会再对这个社会怀有善意。他们随时可能成为城市犯罪的后备军。”

  他们好像永远在嬉皮笑脸

  周杰在与少教所学员的接触中发现,这些孩子90%是扒火车来到广州的,80%以上的第一次犯罪是从广州火车站开始的。

  他们多数家庭不幸,来广州是因为影视作品或周围人的“广州容易赚钱”的描述。他们对流浪的城市充满好奇,没有归宿感,可是有时被抓到别的地方,最后却又常常千里追寻广州而来,“有点像候鸟迁徙,都不知道是什么魔力让他们这样做。”很多孩子被遣送后,甚至从粤北、湛江一带一路走回广州。

  这在安海波长期跟拍的少年阿城和阿南身上也有明显的体现。

  阿城与阿南都是从小没有家的孩子。阿南甚至恶狠狠地告诉安海波:“如果哪天我找到了亲生父母,我一定会用菜刀砍死他们!为什么他们生下了我又不管我?”

  他们都是在火车站被黑老大捡了当小弟,开始抢劫犯罪。从少教所出来后,曾被少教所干部安排在桂姐的餐馆打工,安海波也正是从这时开始对他们的跟踪拍摄。

  阿南对这个城市很好奇,经常打电话给安海波,要她陪着去逛街。“每次他总是找不同的路回来,希望了解这个城市。有一次一直从天河走到了火车站,一共走了十几公里路。每经过一座高楼他都坚持爬上顶楼,可是他看城市的表情却很木然,显然觉得繁华其实和他无关。”

  “这种被抛弃的感觉,使他们对一切都无所谓。”周杰进一步认为。

  在少教所排演话剧时,这些孩子就经常表露出这种无所谓的心态。排演不好,他们嬉皮笑脸地无所谓。排演时被淘汰,嬉皮笑脸地继续来捣乱。“他们好像永远在嬉皮笑脸,带着卑微的笑,对任何事物都漫不经心”,“这种态度使他们很少有严肃的道德感与价值感”。

  安海波深深为这个群体担忧:“好像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们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们常常在这一刻真诚地发誓要好好做人,下一刻又把什么都忘了。”  

  他们被捡来捡去的轮回

  但由此来判定这些孩子已无药可救是武断的。周杰欣喜地发现,一些少教所的孩子听贝多芬和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时,流下了眼泪。“这让我感到他们对美有着原始、纯朴的感受力。”

  对美的感应却并不意味着立即改变他们的行为。

  一个孩子告诉周杰,他们三个伙伴同时被解教,从少教所门口的山坡上下来时,看到一女子提包走过,其他两人下意识地互递了眼色,三人成功地劫包而逃,整个过程发生在解教后的10分钟内。

  安海波在一年多的拍摄中,处处关心这些流浪少年,甚至帮他们找工作。阿南和阿城曾承诺,再也不会去走老路了。但没过多久,她发现这两个流浪少年从桂姐的餐馆里出走后,就跑到湖南去抢劫。被抓后,警方从阿城的手机里发现了安海波的电话,还致电了解情况。

  在阿城离开桂姐的餐馆准备再次流浪时,安海波陪了他整整一天,怕他去做坏事。坐在广州繁华商厦天河城的台阶上,阿城忽然蹦出一句:“不行就再去干一把!”安海波马上追问,阿城发誓,这只是随便说说,“不会辜负安姐的期望”。但现在他们都失踪了,也不再和安海波联系。“我想,他们可能又走上老路了,所以不好意思和我联系。”

  周杰同样担忧。在排演节目时,有个孩子嚷嚷着要在解教后邀周杰喝茶。解教那天,周杰到少教所门口接他,看到有些身份不明的人在门口徘徊。这个孩子说,这是一些黑老大派来捡小弟的。周杰问他还会去吗?少年很不屑地回答:“我都要去捡小弟了,哪会被他们捡啊!”

  他说在外面有不少可以落脚的朋友,借了周杰的手机一个一个地拨号,结果无人愿意收留他。他很不好意思地问周杰:“可不可以帮我找份工作?”周杰帮他打了一圈电话,没有人愿意接收这样一个既无身份证又犯过事的孩子。这个孩子不再说什么,怅然地离周杰而去。

  “那时我感到很无力又很不安,我不清楚他在走投无路后,会不会又去犯罪。”周杰说。

  “我只是希望, 当他们再次去抢,甚至准备举起刀行凶时,会突然想起一段曾让他感动的音乐,一场曾使他开心的舞蹈,一句曾令他忧伤的小诗,一个尊重和安慰过他的人……哪怕就是这么一点点犹豫,我的尝试就算没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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