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死了老医生

　　文/霍爱华

　　提要：一个父亲在为自己的儿子争取权利，一个儿子在为父亲争取正义。

　　警方根据足够的证据，包括那盘录像带和DNA检测结果向圣马丁发出了一个国际间的逮捕请求。所有人都以为FB I在向圣马丁当局说明情况后，就可以逮捕汉斯并将他遣送回美国。但美国的执法能够在那里被承认吗？同时，对于这样一个 残忍的罪行，犯罪人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解释呢？

　　死亡预约

　　凶手汉斯的家在美国俄勒冈州，他的父亲托马斯也是一位医生，第一次看到作为证据的录像带后，托马斯说他相信是 汉斯杀死了大卫。

　　大卫医生的一生像闹钟一样生活着，而作为凶手的汉斯似乎在生命里也有一个像符咒一样的钟催促着他做出这样可怕 的事情。

　　汉斯很聪明，从小喜欢踢球，但很内向。长大后，他的害羞成了一个麻烦。他很少讲话，到了十五六岁，汉斯开始有 抑郁倾向，并开始在医生的指导下服用抗抑郁的药品。他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但他仍然获得了威斯康星州大学经济学和哲学 两个学位，并于2002年开始在芝加哥从事贸易工作。因为一次普通的痤疮问题，汉斯给大卫医生打了电话预约了一次诊疗 ——没有想到这次预约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那是2002年的5月，托马斯接到汉斯从芝加哥打来的电话：“我吃了大卫医生给我开的治疗痤疮的药，我感到异 常难受和沮丧，我不能思考，并一直头痛难忍和耳鸣。”托马斯让汉斯立即回家，并得知让汉斯产生这种异常反应的是一种叫 Accutane的药物，大卫嘱咐他每天服用两粒，每粒40毫克，那是这种药品可用的最大剂量，并且处方说的是同时服 用，而不是像药品说明上推荐的那样分开服用。当然他在告知大卫医生他的这种状况后，医生已经叫他停止了用药。

　　回到家的汉斯让父亲大吃一惊，他眼里充满痛苦，因为头痛难忍，根本无法与人交流，那不是什么情绪低落，是疼痛 。托马斯说：“那时，我想我快要失去我的儿子了。”

　　托马斯带汉斯看了各种医生，后来被诊断为患有精神病，并被要求服用一种叫做Zoloft的抗抑郁药。从此，汉 斯开始在一个互联网有关Accutane的论坛上写东西，他的第一个帖子发布于2002年6月16日，他称大卫是一个 缺乏职业道德的老家伙，并谴责是他造成了他的所有问题，包括消沉、耳鸣和丧失了性功能。在接下来4年多的时间里，汉斯 写了60多个帖子抱怨他的生活被Accutane毁了。

　　尽管身陷这些麻烦中，汉斯还是拿到了纽约一所法学院的奖学金后于2003年在那上学。但他继续服用抗抑郁的药 ，有时他会给托马斯打电话请求帮助，并从那里得到处方，托马斯让他在纽约找个精神科的医生帮助他，但好像他从没那么做 。

　　双重凶手

　　在2005年春天快毕业的时候，汉斯离开了学校，并成了一个靠在网上赌博生活的人。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年，他 很少与人打交道，并仍然受大卫开给他Accutane这件事情的困扰。

　　2006年10月，汉斯租了一辆车从纽约开了800英里来到芝加哥，用了一个假名字再次和大卫约了一次诊疗。 汉斯应该是想教训一下大卫，他带着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绳子、管子、钳子、钢锯、刀，甚至一个打人用的棍子。但他的计 划可能因为遭到了大卫的反抗而改变了方向，并最终杀死了他。

　　2006年12月，案发两个月之后，他去了法属圣马丁，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直到2007年8月他发现FB I已经到了门外。他被捕后，向法国当局承认了杀害大卫医生的事实。

　　即使在真相大白以后，作为汉斯的父亲也不承认大卫的死是他儿子一个人的责任。“那是一个多种因素造成的悲剧， 我要谴责生产Accutane的医药品公司，因为他们知道它可以产生如此可怕的副作用。我要谴责‘美国食品及药物管理 局’，允许这样的药品在市场上销售。我要谴责大卫本人，因为是他给我儿子开了这种药而造成了他的精神异常。”

　　那么Accutane真的有这么危险吗？

　　对这种药一直持反对态度的精神病学家道格拉斯博士说：“我一直很关注这种药，因为有太多服用这种药物的患者发 生行为异常的现象了，它对病人的大脑有一种精神病上的作用，其中包括精神抑郁、自杀倾向或暴力和侵略性症状等，对有些 病人实际上非常危险。”

　　道格拉斯博士从来没有见过汉斯，但他认为，尽管不能说Accutane是导致汉斯杀害大卫的唯一因素，但它在 其中一定产生了相应的作用，那就是对汉斯导致了精神上的副作用。

　　Roche作为Accutane的生产者，也表达对大卫一家的同情，但只限于谋杀本身，他们的观点是，全世界 已经有上百万人服用过Accutane，同时众多的实验证明其是安全而有效的，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Accutane与 发生过的那些暴力事件或性功能障碍有联系。

　　托马斯指责说，他儿子在4年半前服用过两天的这种药导致了谋杀的发生，是Accutane导致了汉斯的精神病 。“如果说这个事件的受害人，那么除了大卫和他的家庭以外，汉斯和他的家人也是其中的受害者。确实是汉斯杀死了大卫， 但是，自从服用了大卫开给汉斯的药以后，汉斯就再也没有成为过正常的社会一员。这个案子里有双重的受害人和双重的凶手 。

　　托马斯表示，实际上，汉斯在以前就找过律师，企图对大卫提起指控，但没有人愿意接这样的案子。这可能也是汉斯 后来学习法律的原因。他选择了一条自己的路来报复对他造成伤害的人。因为他相信他的一生都被Accutane和大卫医 生毁了。

　　当然大卫一家人不会这么认为，他们被这样的观点激怒了。他们认为托马斯对Accutane的解读只不过是他为 自己儿子开脱罪行打出来的烟雾弹。

　　另一位精神药理学专家班尼特博士的研究方向是药物可能对情绪、思想和行为产生的影响。他认为，对于与Accu tane有关的精神问题，只是一些传闻，并没有科学的依据。像道格拉斯博士一样，他也从没见过汉斯，但他认为，汉斯在 服用Accutane之前，精神上就有很严重的问题。这些问题在他服用了Accutane后加剧了，特别是在最初的几 天，但这些症状在3～6天后就消失了，并不会对他四五年后的行为产生什么影响。对于托马斯所说的，他看到了儿子在服用 这种药后即时的精神变化以及其对他儿子造成的终生影响，班尼特认为，那可能是源于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绝望的关心。

　　审判之争

　　汉斯自己曾经在网络上描述他的童年和一些个人特征，也许可以作为其行为异常的解释。2007年2月，在他杀害 了大卫几个月后，他在网络上写道：“我总是与大多数人不同，因为我总是沉默寡言，很多人觉得‘我是个哑巴’，我从来没 有在生命中和谁建立过真正的关系。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患有‘孤独症’，一种表现为‘极端的社交无能’大脑的发育缺陷。” 在这篇自己我评价式的描述里，没有提到Accutane，也没有提到他已困扰了多年，那时已被他杀死了的大卫医生。

　　在他写这些东西时，他已经身在法国位于西印度海岸加勒比海上的圣马丁岛上了，为什么他会去那里呢？据乔恩说： “当汉斯在那里承认自己的罪行时，他表示他是想避免在美国被提起诉讼。”在美国如果被控预谋杀人罪名的话，他可能面对 终身监禁，并永远不能被假释。而如果适用法国法律，即使可能被判终身监禁，他也可能在服刑22年后获得假释。

　　而现在，法国当局正扣押着汉斯，并会最终决定是否正式指控他，同时，他可能在法国接受审判，因为法国从不引渡 他自己的公民——汉斯的母亲是法国人，他拥有双重国籍，可以优先适用属于法国圣马丁的法律。

　　乔恩说：“我想在他的脑子里，早就策划好了，甚至从他学习法律开始。”事实上，在汉斯于2007年8月对自己 的罪行供认不讳时，并没有显出任何的不安，甚至还在微笑。

　　负责这个案子的美国伊利诺斯州首席检察官伯尼也对这样一种状况发表了意见：“当一个美国公民在美国谋杀了另一 个美国公民，而杀人者为了谋求较轻的判罚或是宽大处理而飞到他拥有的另一个国籍国去行使他的权利，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的事情。”

　　目前伯尼正试图将汉斯引渡回美国，尽管法国法律让这种可能性变得很小。“这真让人很沮丧，我已经在20多年间 经历过各式各样的案子，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局面。”目前，根据两国的条约，伯尼还不得不协助法国法庭进行对汉斯的 指控。

　　而汉斯的父亲则为汉斯可能在法国受到的待遇感到高兴，他已经飞抵圣马丁。那里，汉斯正呆在监狱里，还没有被正 式指控，并准备自己为自己辩护。托马斯说：“我对大卫的死表示深切的同情和哀悼，但我的儿子也同样遭受着比死亡更坏的 事情，而且这种伤害是没有止境的。”

　　大卫一家则在为把汉斯引渡回美国进行着不懈的努力，乔恩说：“我们相信只有在美国审判汉斯，才会有真正的公正 。我已经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我的父亲，我的生命再也不一样了，凶手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法国当局已经派人于2008年1月到了芝加哥，与大卫的家人、当地检察部门和相关人员进行了交谈。目前，事情 还没有进一步的进展。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8年6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