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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死刑犯女儿的幸与不幸

  特约记者/江鸣

  2007年3月12日,金金突然成了一名“孤儿”;两年后,在大家的帮助下,她重新燃起了团圆的希望,金金的 脸上也再次有了笑容,然而她的“特别”给大家留下很多的感触——

  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

  当好心人的目光聚集在给孩子们捐赠钱物时,沈腾律师却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孩子们最缺的不是钱。”

  作为北京儿童村的法律顾问和理事,大量日常事务的处理,使沈腾有许多机会接触这些“法律孤儿”。在他眼中,这 些因为父母服刑而无人抚养的孩子们“虽然顽劣却很直爽,他们并没有普通孩子那样的欲望,他们的生活要求很低,心理要求 很高”。

  即使在这群孩子中间,金金也显得不太一样,“懂事,心思重,要求也与众不同”。

  2009年2月2日,大年初八,沈腾离京去河南新乡参加一个会议。第二天清晨,北京太阳村河南新乡儿童救助中 心的主任丁巧荣全家一起出现在新乡车站,这次显得“多少有点过于隆重”的接站行为让沈律师心里微犯嘀咕,隐约觉得有点 什么事。

  当天晚上,丁主任“小偷似的”来到沈腾的房间,面带犹豫说出了金金的请求。一个名叫金金的10岁女孩,在两年 前的那个春天瞬间成了“孤儿”,她的爸爸一怒之下用正在钉钉子的锤子将妻子杀害,爸爸也因此获判死刑。两年来,金金换 了四五次住处,最终在年前被送到了新乡儿童救助中心,她的请求让人心酸,“安葬妈妈,救爸爸,只要能完成这个心愿,干 什么都行”。

  “女孩长得很清秀,走路很端庄。”沈律师谈到金金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有着和她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简单的几句对 话,女孩回答得干脆、有条理,可以看得出具备一定的心理素质。只是在回忆起具体的情节时,金金流露出女儿情态,泪流不 止,即便如此,她只是静静地流泪,没有哽咽,对答依然思路清晰。

  “这种情况下,我是发自内心地愿意帮她。”沈律师说,“这个孩子更让我感动的地方,是她有一种很美好的愿望, 救父葬母,追求一种家庭破碎后的完美、幸福感”。

  之前,在丁主任的叙述中,金金就是一个异常懂事的孩子,在过年前被亲人送到儿童村后,放下行李收拾妥当后,金 金就开始主动帮助其他小弟弟、小妹妹,表现得很坚强。没有人问她的过去,怕伤她的自尊心。事实上,在这个“悲惨世界” 里,也没有谁有“命运上悲惨的优越感”。

  然而有一天,金金主动找到丁主任,谈到想救爸爸的愿望,人们才知道,她只在深夜躲进被窝里静静地哭。“很有城 府,有忍耐力,痛苦藏得那么深。”沈律师显然被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打动了。“我会建议法官叔叔不判你爸爸死刑,我会尽力 的。”听到沈律师的承诺,金金跪了下去。

  后来的入户访谈中,沈律师印证了他原来的想法,金金从小就显得很懂事,“两年多来的磨炼,让她的心智越发成熟 起来”。

  一宗家破人亡的案子

  金金很少谈及两年来那些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日子。

  两年前的3月12日,事情发生得毫无预兆。父亲王军豹在给金金的信中提到了当时的情形:“爸好后悔那天不该怕 你冷,放学写作业冻着你,钉钉子挂毛巾被,让你暖暖和和地学习。可爸做梦也没想到,钉钉子时和你妈发生争吵,让她彻底 离开我们父女俩,爸好悔啊。”

  一时意气酿成了“丈夫锤杀妻子”的惨案。王军豹写下给女儿的遗书,吞下大量安眠药,准备陪老婆一起走。事发时 ,金金在姑姑家。没有人能还原小姑娘那一刻的感受,可以确认的事实是,从那一刻开始,她没有了妈妈,爸爸后来被抢救回 来,在这年年底,爸爸被一审判处死刑。

  一个家庭就此消散了。王军豹本是岳丈岳母的干儿子,和妻子青梅竹马,自惨案发生这一天开始,两家人成了仇人。 孩子的眼睛里,“世界就颠倒了”,爷爷奶奶终日以泪洗面、长唉短叹,姥姥姥爷咬牙切齿、一心报仇。

  为了不让爷爷奶奶再为自己操心,小金金每天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和小朋友们一块儿上学,一块儿玩,可是心里无 时无刻不在思念爸爸妈妈,“只有晚上偷偷地哭”。

  后来,姥爷接走了她,金金以为“只要把我接走,我家就没事了”。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姥姥姥爷,包括 姥姥家的亲戚们,每天商量的都是怎么报仇,甚至为了不让奶奶家的人找到孩子,他们给金金改了名字,还把她辗转了几个地 方,金金就这样在亲戚间颠沛流离,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呵护,直至在年味十足的腊月里,被四姥爷送到了儿童村。“能想起 我时,就是把我当作对付仇人的武器,周围充满了火药味”,给沈律师的一封信中,小金金这样写道,“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到 限制,姥姥姥爷一定要让我爸爸偿命,否则就要把妈妈的尸体拉到法院。两年了,我妈妈现在还没有火化。”

  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封信寄到沈腾手中的时候,已经是他回到北京十多天后。事实上,十多天里,因为诸多烦杂事务,这事儿几乎已经 被搁下了。

  “沈叔叔,我知道您是律师,是北京的大律师,我想到北京见您,求您帮忙,我要为我爸爸辩护,向法官叔叔、阿姨 成(应作“呈”,编者注)情,我是个孩子,不知道法律上怎么办,沈叔叔,我恳求您一定帮助我这个苦命的孩子。”信中, 金金情真意切,表达了进京求情的愿望。

  沈腾竭力控制眼泪,激动着读完这封信。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女孩子的全部希望,虽然作为一个律师,他不会用情感 来干扰法律,但他决不能打压这种行为。

  “欠钱容易欠情难哪。”接受采访时,沈腾感叹道,再次翻看这些泛黄的作文格子纸信件,沈腾的眼睛又一次泛红了 ,就像是许了愿在还愿。

  与金金的那次见面被沈腾称作一种缘分,而小姑娘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促使他义不容辞地作出了承诺。

  一直以来,承诺背后的那些信任都让沈律师感到沉甸甸的,这些孩子只要你用真心去对待,他会把你当作世界上最可 信的人。沈腾逐渐体会到,那些“法律孤儿”最缺少的不是钱,“家庭健全的人才天天要吃要喝,他们要的是一种平等,要我 们用真心去对待他们”。

  一直以来,身边人能给予金金的,至多是心理上的一种安慰,而沈律师传递的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希望。据了解,死 刑复核程序即判处死刑的案件,在经过一审或二审程序后,尚不能发生法律效力,还必须经过一个特别的复查核准程序,其目 的是为了防止错杀,坚持慎杀。按照法律规定,律师有权介入死刑复核程序。

  2007年12月27日,许昌市中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王军豹死刑,今年1月1日河南省高院维持一审判决,已经 报送最高人民法院进行死刑复核。

  很快,金金在姑姑和丁主任的陪伴下来到了北京,想将自己写的一封求情信交给最高人民法院的法官,恳求“刀下留 情”。

  记者手记:那些孩子的生活

  这原本是现代版“缇萦上书救父”的感人故事,我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采访了沈腾律师。家破人亡的金金无疑是不 幸的,但是,她又是幸运的,因为她碰到了不少好心人。

  随着访谈的深入,我才发现,金金的例子,实在是一个太特别的例子,她的特别在于机缘巧合之中,她见到了沈律师 ,而在大家的帮助下,她的父亲很可能被重新判刑。而在金金的背后,儿童村还有太多的孩子,他们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 父母陪伴生活,他们对事物再也不会像正常孩子那么天真单纯。而金金的不幸与幸运,辐射的是这样一个难以复制的庞大群体 ,儿童村之外,2005年司法部的一个调查中,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总数已逾60万。我们很难一一触摸他们的生活。

  比如这个孩子。接受采访的时候,是周末,沈律师家里恰好住着另外一个孩子,我没有问孩子的名字,作为儿童村许 多孩子当中的一个,我们姑且叫她秋秋。

  秋秋父母在押,在亲戚家的生活非常恶劣。一天,身上没有一分钱的秋秋离开了家,凭借想象中的方向,向河南省新 乡女子监狱出发了。搭乘拖拉机、汽车,最后扒着火车,在不断的打听中,秋秋真的来到了新乡女子监狱。在监狱门口等了几 天,她见到了监狱长,最终见到了妈妈,后来被送到了儿童村。

  这个旅途的完成,可见这个孩子的能力有多强。在帮助秋秋处理家庭事务时,沈律师陪她一起去过新乡,渐渐熟悉起 来。

  可就是这个孩子,刚到沈律师家中的时候,小心翼翼,连饭都吃不饱。

  虽然连饭都不好意思吃饱,秋秋依然喜欢来沈律师家。一次,她偷偷地告诉沈律师,她在哪里睡觉都经常失眠,只有 在沈律师家里,睡得踏实。

  这个周末,被送到北京廊坊新东方学校学习的秋秋,又自己坐公交来到沈律师家里,她说她喜欢这里温暖和谐的气氛 。

  这就是一个孩子的简单信任,这样的信任,今后将会随着她的成长,传递给她身边的人。

  让人担心的是,一如沈律师的经历,这些孩子内心沉甸甸的阴暗太多,释放的机会太少。更让人担心的是,儿童村的 孩子或许能保证基本的有吃有喝,儿童村之外的孩子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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