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巴黎特约记者陈伊

　　德尚先生，世界建筑师协会会员，2001年到北京参加世界建筑师大会，随后赴上海参观访问，对亚洲各国争建摩天大楼的情况非常了解，前不久刚刚参加了在马来西亚举行的世界建筑师大会。在本报采访世界建筑师协会的时候，协会向我们推荐了德尚先生。

　　2001年9月，美国房地产大王唐纳德·特朗普还在梦想建造一座600多米高的摩天大楼，希望能借此为美国夺回拥有世界第一高楼的荣耀。但是“9·11”结束了这个梦想。

　　然而，创造经济奇迹的亚洲却执意要创造它们的高楼奇迹。许多亚洲国家似乎都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展示自己的存在和实力。

　　世界摩天大楼协会的统计显示，在目前世界上最高的10座摩天大楼中，亚洲占据了8席之多，且全部建于20世纪90年代以后，而其中6座大楼的统计数据旁边都飘扬着五星红旗。今年年底，台北101大厦将以509米的记录打破马来西亚双子塔的世界最高记录，而紧接着，上海、北京、汉城等城市也马上要加入这一场战斗。

　　有人将之成为“高楼政治”，也有人将其成为“炫耀性腐败”。而在德尚先生眼里，世界第一高楼是一个建筑师的梦想和一个政治家的资本。

　　国际先驱导报：德尚先生，很高兴在巴黎这样一座世界艺术之都与您谈论摩天大楼。我想它是很多人心中的梦想。

　　德尚：也包括我在内。我一直以来就想设计一座摩天大楼，这是我从小的梦想。或许中国和亚洲是我实现这个梦想的地方。我知道你们可能是摩天大楼的怀疑论者，但我想一个建筑师可能不会去考虑那么多问题，比如大楼的经济回报问题，比如是否有必要建这么一座大楼。很多建筑师都是浪漫主义者，因此现实主义的东西有时候和梦想并不在一条路上。当然，我觉得作为摩天大楼建造的决策者，它可能就需要考虑得更多。

　　】国际先驱导报：20世纪90年代以前，世界十大高楼都来自北美，其中以美国为主。而到今年为止，这个记录已经为中国人所保持，世界十大高楼里有六座在中国，而亚洲在其中十强里面占据了八席。您对此有何看法？

　　德尚：非常精彩。2001年我到上海的时候，当时被惊呆了。陆家嘴那个地方的高层建筑之多全世界都不多。那是全世界建筑师的舞台。

　　国际先驱导报：可是现在上海已经开始停建高楼了。因为陆家嘴和上海的其它一些地方开始发生地面沉降。

　　德尚：是吗？非常不幸。不过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高楼是建筑师的梦想，但是商人和政府需要对它进行综合考虑。比如说我们这次在吉隆坡的讨论，就是为了探讨“9·11”后摩天大楼的前景问题。很多优秀的建筑师都提出了很好的建议，比如紧急逃生通道必须分散，建立与其它摩天大楼相连的空中走廊等。总之，摩天大楼的安全性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也希望亚洲国家包括中国在建摩天大楼时应该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很多摩天大楼在建成以后，都没有做到盈利，因为它的利用率不是很高。很多人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建那么高的楼。比如在香港，因为地少人多，这可能是一个不得已的办法，但是在中国大陆，情况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国际先驱导报：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您如何评价亚洲国家竞建高楼这件事？

　　德尚：哈哈。我只是一个建筑师，你怎么让我评价主旨这么宏大的事情？其实这个问题我和我的同事也争论过。我觉得这说明了亚洲国家的经济正在崛起，高楼本身就是经济繁荣的象征。就像美国的20世纪前三十年，各个财团纷纷出资兴建高楼，进而出现攀比。我觉得现阶段的亚洲国家和那个时候的美国有点相像。当然，经过了“9·11”的美国人现在可能一提起高楼就会有点眩晕。事实上，你也看到了，目前的亚洲国家已经成为建造摩天大楼的主力军，这可能是经济刚发展起来国家的共同心态吧。就好比一个非常富的人往往并不会让人轻易看出来，而恰恰是那些刚富起来的人，常常喜欢在别人的面前显示他的富有。我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对你是种冒犯，但我觉得这其中的逻辑是有共通之处的。因此我的很多同事都要到亚洲去实现梦想，因为欧洲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整个欧洲最高的楼在法兰克福，它可能连世界前50名都排不进去。(【黑体】注，法兰克福的COMMERZBANK TOWER在排行榜中列70位，而整个欧洲只有三座高楼进入世界排名前200名。)

　　国际先驱导报：有人说摩天大楼往往和政治有着密切的联系。在很多时候，它被看成是某种象征，我们能不能说它是一种“高楼政治”？

　　德尚：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概念。其实，世界上的事很少能不和政治沾边的。比如在1911年，美国零售业的富商沃尔沃斯为了争建世界第一高楼，不惜投入巨本。当高234米的沃尔沃斯大厦落成时，当时的美国总统胡佛亲自为之剪彩。为什么？我们完全可以把这看成一个政治信号。以前听人说，亚洲国家的很多摩天大楼都是在政治领袖的授意下修建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的几次亚洲之行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是，亚洲人都很讲究面子，可能这也是亚洲争建高楼的一个原因吧。

　　国际先驱导报：KPF事务所的建筑师埃里克·豪瓦勒是这样解释亚洲国家争建摩天大楼这一现象的，他认为：“高度是技术的表现，而文化上强烈的表现欲让每个人都想通过建造最高的建筑证明自己是最棒的。”

　　德尚：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中国的深圳就是通过在短时间内建起一座现代化的城市来证明自己的效率的，此后深圳的经济快速发展。这得益于当地人民的努力，中国政府的支持，但不可忽视的一点，外国资本的进入对于它来说也相当重要。而亚洲国家争建摩天大楼可能也出于同样的考虑。你说是吗？我想任何一样东西的存在都是有理由的。我想有一天，如果亚洲国家也足够强大了，它们也已经习惯于享受全世界仰慕的时候，它会停止这种举动。当然，那些空间实在狭小的城市除外。不过这对于实现我的梦想可不是好事(笑)。

　　国际先驱导报：那你就在巴黎建摩天大楼。

　　德尚：你说这可能吗？这就好比你要在中国的天安门之前建高楼一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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