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各答：绝食的故事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19日12:27 青年参考

　　李方

　　　　很少有国家像印度这样，独立的时候，不是洋溢着喜悦，而是沉浸在深深的焦虑之中。加尔各答，这座由西方殖民者于1690年建立起来的城市，相当长年代里一直是印度政治中心的地方，见证了这一切。

　　　　1947年8月13日，距印度建国仅剩一天半时间，圣雄甘地赶到这里。照理说他应该留在新德里享受国父的荣耀，但是加尔各答的局势已经使他不能够再耽搁一分钟。当地穆斯林和印度教徒的流血冲突愈演愈烈，为这个国家的前途蒙上了阴影。事实上，甘地的大印度理想终于未能实现，与印度同时独立的还有巴基斯坦，一个名叫真纳的穆斯林与甘地分享了独立的荣誉。当时巴基斯坦分为东西两部分，东部就是今天的孟加拉国。而加尔各答则紧邻孟加拉国，是印度西孟加拉邦的首府，可以想见，分家之初那里会是如何一种混乱的局面。

　　　　甘地乘车前往市区，他的人民头一次用石块欢迎了他(印度太穷了，可能无法准备足够的西红柿和鸡蛋)。印度教徒也杀红了眼，冲他叫嚷：“甘地，你是叛徒！救救我们印度兄弟吧，不要保护穆斯林！”

　　　　甘地当时77岁了。他拉开车门，独自走向怒气冲天的人群，告诉他们：“我是为捍卫印度教，也是为捍卫穆斯林而来的。我的一生就要结束了，但是，与其看着你们陷入疯狂，我宁愿马上死去。”

　　　　几天后，《纽约时报》报道了一种被称为“加尔各答奇迹”的现象：这座城市的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在大街上并肩游行，高呼团结和友善的口号，互相交换香烟、点心和糖果，抛洒玫瑰花瓣。由于市民们遵从了甘地的宽容精神，《纽约时报》记者写道：“这座城市是印度的奇观。”

　　　　然而到8月31日早晨，局面再度恶化。两名浑身是血的穆斯林甚至逃到甘地背后以寻求保护，而印度教徒再次用石块报答了他们的圣雄。

　　　　警察为他解围后，甘地蹲在草垫上起草了一份声明：为了使加尔各答恢复理智，他决定绝食，直到生命最后一息。

　　　　“我为光明而祈祷，我在思索。只有沉默才能帮助我。”

　　　　甘地一向认为，绝食这种抗议行动，乃是唤醒人们心中理性和良知的最有力武器，不论他想要唤醒的是南非或者印度殖民当局的英国人，还是作为他的同胞的印度教徒和穆斯林。这次，他依然成功了——尽管只是短暂的成功。

　　　　甘地绝食的消息，震撼了加尔各答沉浸在暴力快感中的人们。他们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互相攻击的节奏，减轻了力度，直到暴乱渐渐平息。穆斯林们甚至跪在奄奄一息的甘地面前，把带血的凶器抛在脚下：“如果你有个好歹，我们穆斯林就完了。”

　　　　但是甘地告诉他们：“如果半个月前那种令人引以为荣的和平未能实现，我决不停止绝食。”

　　　　9月4日晚上9点，得知局势恢复正常，甘地喝了几口桔子汁，宣布停止历时73小时的绝食行动：“今天，加尔各答握有印度全国和平的钥匙。即使整个印度燃起大火，你们也要使加尔各答处于烈火之外。”

　　　　加尔各答与孟买是印度最大的两座城市。有印度学者作过对比加尔各答与上海的专题研究，由此亦可见加尔各答在印度的地位。特别是，它与上海都是在西方殖民者手里兴旺发达起来的城市，因此研究两者的文化异同的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题目。

　　　　这些年随着国内旅游热向海外蔓延，包括像加尔各答这种地方也再次进入国人视野。当欧美不再新鲜之后，刊登游历印度等国的文章，也成为旅游类刊物新的兴趣点。照片上的加尔各答似乎与南亚的许多城市并无区别，狭窄的街道、拥挤的人群和摩托车，特别是一种30年前在我们国家也很常见的带驾驶室的三轮摩托。印度人很为他们的市场经济和民主政体而自豪，也许这是实情，因为从那些破破烂烂的车辆中，我们似乎可以感到某种东西：这个国家从来不曾试图限制过什么。要是在我们国家，估计早被取缔了，或者根本不允许上牌照——那些被愤怒的时评家们所屡屡谴责的事情。

　　　　加尔各答带给中国人早先的印象，也许应该是一个巨大的交通中转站，特别是前往西藏的时候。民国时期内地到西藏根本没有像样的公路，骑坐牦牛或者马匹需要走上三四个月。因此，中央政府的派藏官员们大都从上海乘船前往加尔各答，然后再从印度经过尼泊尔翻越喜马拉雅山到拉萨。这样的记载，在各种关于西藏的历史书籍中比比皆是。

　　　　不过，最早见识加尔各答的中国知名人物应该是叶铭琛。这位咸丰朝的两广总督，由于自身固守的天朝规则与英国人的所谓国际规则驴唇不对马嘴，导致发生第二次鸦片战争。叶铭琛有心无力，广州很快被攻陷，他自己也做了英军的俘虏。1858年1月5日，叶被押上英军的无畏号战舰，先囚于香港，然后被解往加尔各答。那里是当时英国殖民印度的政治中心。囚禁了一年多，自带的粮食吃完了。仆人提出再买些食物，叶铭琛摇了摇头说：“我之所以不肯自杀而来到此地，本以为英国人要带我去见他们国王，那样就可以当面跟他理论。奈何他们根本没这个意思，我还活着干什么？我不能再吃夷狄的食物啦！”

　　　　言毕遂闭目不食，八日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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