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在公投中“分裂”

　　《欧盟宪法条约》在昨天凌晨揭晓的法国公投中被一举否决，势头正猛的欧洲一体化进程遭遇当头棒喝，有人称欧盟正在经受近50年来的最严峻考验。其实处于危机之中的不仅是欧盟宪法，希拉克政府将如何吞下这一苦果度过信任危机也引人瞩目。

　　巴黎悲喜两重天

　　5月29日是星期天，在法国还是“母亲节”，但是节假日并没有影响人们对政治的热情。相反，巴黎整座城市都淹没在了公投的气氛之中，人们早已将过节抛在了脑后。为了最大限度动员人们参加投票，商业广告甚至暂时撤出了全城的电子广告牌，人们见到最多的广告成了：“不要让别人替你作出决定，去投票！”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从29日上午8时至晚上10时，法国设在各地的6万多个投票站迎来了无数的选民。他们大多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地登记、投票，履行自己的公民职责。

　　每位选民领取一张印着“是”的选票、一张印着“否”的选票和一个信封，在一间挂着布帘的封闭式投票间将自己选择的选票放入信封并封口，随后将信封投入一个透明投票箱。

　　根据法国内政部昨天公布的统计结果，在登记注册的4180万法国选民中，有70％左右参加了此次决定欧盟新宪法命运的投票。在巴黎，投票率甚至高达75%。法国媒体说，如此高投票率反映了法国人在欧盟宪法问题上争论之激烈。

　　投票的结果也是压倒性的。法国内政部在当地时间30日凌晨公布《欧盟宪法条约》全民公决最终结果，54.87%的法国选民在29日公决中投了反对票，支持票只占45.13%。这一结果虽然还不是最终的统计，但无论是法国政府还是反对派都深知，人民对欧盟新宪法说“不”的决定已经不可逆转。

　　巴士底狱的狂欢

　　在当年爆发了法国大革命的巴士底狱广场，反对派将这里变成了欢庆的海洋。投下反对票的民众情绪高涨，敲锣打鼓高呼胜利。

　　一位用红酒庆祝反对欧宪投票的中年男子说，“这是对欧洲发出的信息。”他说：“1789年，我们是首先取消皇室的国家。因此，这也许是新欧洲的开始，它今天就从法国开始。”

　　一些“说不”团体的主要领导人在集会上发表了激昂的讲话，要求法国总统希拉克立即辞职并提前解散议会举行大选。

　　法国共产党全国书记玛丽－乔治·比费在结果公布后发表声明，宣称新的《欧盟宪法条约》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法共表示，大部分民众对欧盟宪法持否定态度，反映出将来需要以其他的方式来对欧洲进行重组。

　　在这场反对欧盟新宪法的斗争中，法国的极右翼力量竟然和左翼罕见地“团结”在了一起。除了法国社会党、共产党这两大左翼势力反对欧盟新宪法外，极右翼的代表势力国民阵线和右翼的“法兰西运动”等组织也积极呼吁支持者反对欧盟新宪法。

　　“法兰西运动”领导人菲利普·维勒斯在投票结果公布后大声疾呼希拉克辞职。他说：“今晚，我们正面临严重的政治危机。鉴于希拉克本人已经深深地卷入了进来，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立刻辞职，要么解散议会提前进行大选。”

　　极右政党“国民阵线”主席勒庞是积极反对欧盟宪法的领军人物之一，他指责希拉克以“法国可能陷入混乱”来“要挟”民众投赞成票。勒庞说：“在我看来，他已经没有资格继续担任国家的元首了。”

　　下次会投赞成票

　　与反对派的欣喜若狂相比，支持欧盟新宪法的群众则看上去很平静，也许之前的民意测验早已让他们预料到了今天的结果。支持欧宪的反对党“社会党”成员、白人小伙子蒙塔瓦自始至终都显得十分冷静。他说：“公决前公布的各项民意调查结果早就预示了一切。”

　　阿丝娜却没有这么平静，她边哭边用颤抖的声音问围上来采访的记者：“你们相信吗？45%比55%！我真为自己的同胞感到耻辱！”“统一的欧洲能使法国人受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法国人反对一项由法国前总统主持草拟的宪法条约？为什么自己所在的法国社会党却成为了‘阻击’宪法条约的主力？”

　　法国国家科研中心科学家德莱投了反对票。他说，宪法条约未获通过说明在法国它来得过早。“下次如果还有公决，我可能考虑投赞成票。”

　　32岁的电影工作者泽雷兹说：“我投反对票是因为欧盟宪法太难懂。另外，我也担心民主问题。欧盟运转的方式一定都不透明。那里的许多人都不是直选产生的。”

　　也有人认为，这次公投并非是反对欧盟。一名年轻男子说，“我们不是反对欧洲，我们只是想要一个不同的欧洲。”

　　巴黎市政府的一位新闻官则说：“也许给《欧盟宪法条约》‘踩刹车’并不是坏事。我们需要静下来，思考接下来所要干的事情。无论如何，法国人是爱法国和欧洲的。”

　　希拉克悲情时刻

　　在初步结果公布约半个小时后，法国总统希拉克面容憔悴地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向全国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希拉克强打精神试图掩盖自己的失望，他挤出微笑表示，他注意到了法国民众否决了欧盟宪法条约。希拉克认为，法国民众以“民主”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作出了“独立”的决定。

　　希拉克表示，他将全面考虑法国民众在这场辩论中反映出来的忧虑和期待，将在最近几天内作出有关政府未来的决定，并确定政府的当务之急。他说：“我将在接下来的最近几天内向你们通报有关政府及其工作重点的决定。”

　　希拉克特别强调指出，法国民众对新宪法条约的否决可能会影响到法国的切身利益，导致法国在欧盟内被其他国家孤立。他说：“法国的这项决定将不可避免地给我们在欧洲范围内维护自己的利益造成困难的局面。”

　　希拉克的讲话被人们普遍解读为将对拉法兰总理领导下的政府进行大的改组：重新任命一位总理并且更换内阁的主要官员。虽然在本月初希拉克曾经坚定地表示，即使公投失败也不会对政府进行改组，他当时说：“那不是进行政治变革的时候。”

　　昨天，希拉克总统召见了备受指责的拉法兰，与他进行了30分钟的会谈。拉法兰拒绝透露自己是否已经递交了辞呈。他只是淡淡地表示，希拉克总统将很快采取措施限制可能产生的破坏性结果，而且也注意到了法国内部要求变革的呼声。拉法兰：“今天或者明天就会有结果。”

　　希拉克所在执政党“人民运动联盟”主席萨尔科齐失望地指出，公决结果是支持欧盟宪法阵营的失败，而这是一个“重大的政治事件”。他暗指法国政坛可能要重新洗牌。

　　第五共和国“分裂”

　　5月29日的欧盟宪法条约公投是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历史上的第10次全国公投，也是这个共和国成立47年来民众第二次在公投中对政府说“不”。上一次是在1969年，戴高乐政府刚刚经历了1968年5月的“巴黎学生起义”，戴高乐要求解散参议院并向民众发出呼吁。他承诺，如果人民说“不”他就辞去总统职务。

　　虽然反对票只比赞成票多出了一点，戴高乐还是在结果公布的第二天就宣布了辞职。今天的形势与1969年不可同日而语，希拉克已经表明了坚守阵地的态度。不过，这几个星期以来媒体、民间人士、甚至他的政党内部都有人在推测：一旦欧盟宪法遭到人民的拒绝，支持率已经降到历史低谷的拉法兰总理将成为“替罪羊”被解职。

　　外界猜测，目前可能取代拉法兰的首要人选是现任内政部长、前外交部长德维尔潘。此人的一位密友透露，德维尔潘已经秘密地召见了一位顾问商讨政府人选的事宜。其他可能的总理人选还包括国防部长玛丽以及希拉克所在的“人民运动联盟”领导人萨科齐。

　　但是无论政府如何改组，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是：法国在这次公投中受到了伤害。它的政治地图也正在经历非传统地改变。左翼和右翼的“极端”势力组成了反对欧盟新宪法和希拉克的新联盟，而中右翼势力却和传统的左翼———社会党的大多数站到了希拉克的一边。

　　巴黎就是这种“分裂”局面的写照：富人区普遍投了赞成票，而贫穷的人们则选择了这一时机向政府说“不”。在富人聚居的纽利郊区，83％的选民支持欧盟新宪法条约。一个油漆公司的前经理在投票时说：“这就像是造房子，我们不能半途而废。我们是挖下根基的国家，但是我们却不能最后盖上屋顶，如果发生这种情况真是不幸。”

　　但是在工人占多数的波比内区，人们的态度则完全相反，72％的居民投下了反对票。当人们来到设在“卡尔·马克思”学校的投票点时，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对希拉克说“不”。这里的失业率高达18％，还有大量的阿拉伯人和非洲裔居民，人们看不到欧盟新宪法可以带来的好处。

　　比尔辛格是这个区的区长，也是一名共产党员。他表示，这是一个对当局说“不”的好时机，就像1789年的大革命一样。比尔辛格说：“值得庆幸的是，那时大多数人都醒悟过来了，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对政府说了‘不’，而不是请求国王允许他们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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