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撤离加沙行动:真空下的陷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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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31日14:41 新民周刊 | |||||||||
由于牵涉到历史、民族、宗教、意识形态等诸多复杂的因素,中东问题每向前一步都是一个“痛苦决定”——沙龙就说,撤离加沙对以色列是一个痛苦妥协;对巴勒斯坦人来说,占领还在继续,这是难以忍受的耻辱。 撰稿/刘 洪
狭长的加沙地带现在是巴勒斯坦人欢乐的海洋。随着以色列军队几个星期后最终撤离这个地区,巴勒斯坦人终于可以一雪38年加沙被占的耻辱。 加沙原有的政治格局也在迅速发生变化。阿巴斯的法塔赫开始显示权威,派出安全部队,接管失地,弹压暴力;哈马斯、杰哈德等武装则不断宣扬战功,军事游行,抢占地盘。 现在的加沙大街上,蒙面的游击队员扛枪招摇而过,象征抵抗的绿黑旗帜到处飘扬。8月28日,临近的以南部城市贝尔谢巴发生自杀式爆炸,乱象似乎正在显现…… 一切就像是一场豪赌。沙龙赌的是以色列的长远利益,赌注包括他自己;但他同时也把巴勒斯坦领导人阿巴斯送进了一个危机四伏的地雷阵。 武装组织崛起 “撤离加沙,既孕育着持久和平的希望,也包含着诸多险境和陷阱。”美国《华盛顿邮报》一篇分析文章认为:陷阱之一,就在于阿巴斯已不得不和哈马斯摊牌,处置不当,有内战危险。 对刚上任7个月的阿巴斯来说,他一直努力巩固权力、重组安全部队,避免与哈马斯等游击队发生正面冲突。但现在,要稳住加沙,维护住脆弱的和平,作为巴最高领导人的他必须采取断然措施,“管好”好战分子。 哈马斯、杰哈德等组织在迅速崛起。现在的加沙街头,到处都是这两个组织和阿克萨烈士旅的标语和旗帜。一些旗帜已插到刚撤离的犹太定居点——旗帜到哪里,意味着地盘扩展到哪里。 总体来说,巴以之间还维持着脆弱的停火局面。但零星冲突依然不断——在这块淌血的土地,一个微小的冲突,一旦造成对方误判,很可能发展成燎原的冲突。 有人说,沙龙不是良善之辈,哈马斯也绝不是好惹的。在这些武装组织看来,沙龙之所以撤离加沙,完全是他们拼死抵抗的功劳。加沙是胜利的开始,约旦河西岸将是新的主战场。 哈马斯发言人马斯里说:“只要有占领,抵抗就是合法的权利,哪里有占领,哪里就有抵抗。”“今天是加沙,明天是(约旦河)西岸,是耶路撒冷,是阿克萨清真寺……”这句话几乎成为近来加沙的最新流行语。 哈马斯领导人哈尼耶说:“加沙不能只有一个决策者。”加沙控制权的争夺正日益白热化。通过挥舞旗帜、武力炫耀、街头演讲,哈马斯在努力掌控着对加沙大本营的主导权。 让以色列担心的是:一旦加沙真成为哈马斯掌控下的“哈马斯坦”,局势失控,恐怖抬头,以色列南部永无宁日,冲突还必然向西岸扩展。 去年沙龙先杀亚辛,再杀兰提西,就是防止哈马斯坐大。但只要以色列占领继续,就无法革除哈马斯生存的民意基础,“定点清除”只能更强化哈马斯的斗争意志。 暴力是否会脱缰,一切就看阿巴斯的了!对他来说,撤离加沙是他掌权后的第一个成果,如果巴勒斯坦抓住机会,稳定局势,励精图治,巴建国梦想将可望实现。阿巴斯本人也将成为巴政坛无可争议的领导人,实现巴以最终和平。但如果暴力丛生,以色列和全世界理所当然会质疑他的领导能力,质疑巴是否有建国基础。 用《纽约时报》的话说:这将导致巴勒斯坦走进一条死胡同。 招安哈马斯 不苟言笑的阿巴斯在努力掌控着已有些失控的局势。他24日到访埃及,总理库赖21日前往叙利亚,一方面向这两个传统阿拉伯大国通报加沙撤离情况,另一方面也请两国做哈马斯等激进派别的工作。 阿巴斯拿出了两手策略,一是列出“高压线”。他警告:绝不容忍好战分子的挑衅行为。为震慑这些武装,他的安全部队还不惜动用了武力,加沙多次发生交火。 二是招安哈马斯。巴经济学家哈立德·沙菲说,阿巴斯正设法让哈马斯参与政治并承担责任,使它发生变化,这是一个正确选择,“其他唯一的选择是内战,这是不可能的。” 阿巴斯的努力方向,是鼓励哈马斯“新芬党化”——像北爱尔兰新芬党一样,最终与武装力量脱钩,作为一支政治力量加入到和平进程中。 作为招安条件,哈马斯将会参加明年1月的议会选举,阿巴斯很可能还同意在加沙与哈马斯分享权力。甚至在可能的情况下,将哈马斯纳入巴解组织范畴。 但对阿巴斯来说,这样的招安将是一次政治冒险。毕竟哈马斯是一个严密组织,它能否真遵奉阿巴斯的号令,实在是一个疑问;巴官员则担心,作为竞争对手的哈马斯可能借此机会“鸠占鹊巢”,最终掏空法塔赫并进而夺取政权。 受哈马斯强硬思想的制约,阿巴斯以后也很难在谈判中做出灵活的选择。中东问题错综复杂,领导人如果缺乏权威和灵活性,谈不谈都只能是一个结果——失败。 鉴于在斗争手段、目标上的严重分歧,一有风吹草动或意见不一,哈马斯很可能“野性”难改,再度“打出山门”去从事自己的“暴力革命”。阿巴斯的和平努力将付诸东流,巴将处于内战边缘。 阿巴斯曾表示,巴将实现“一个政权一杆枪”,但乱世掌权靠枪杆,哈马斯绝不会轻易放下手中屠刀——失去了武器的哈马斯就不是原来的哈马斯,它也很难和法塔赫分庭抗礼。 尽管出自同一民族,为着同样的民族解放事业,但由于斗争路径的差异,哈马斯和法塔赫多年来一直心结深重,其中的恩恩怨怨,剪不断、理还乱。 法塔赫由阿拉法特创建,是巴各派组织中的主流派别,相比较而言,1987年亚辛创立的哈马斯力量薄弱。颇为微妙的是,以色列当年为牵制法塔赫,对哈马斯曾一度暗中扶持。 1993年中东和平峰回路转,奥斯陆协议签订,法塔赫开始承认现实,主张接受一个以色列国的存在,并实现“和平建国”理想。法塔赫由此完成了从“恐怖组织”向“执政党”的转变。但哈马斯仍强烈坚持“圣战”,主张将犹太人赶进大海,建立一个包括整个巴勒斯坦地区的阿拉伯国家。 正是依靠这种极端信念,在5年巴以冲突中,哈马斯不断发动对以色列的自杀式爆炸袭击。加沙撤离后,哈马斯依然表示,将继续展开对以色列的袭击。 哈马斯很可能选择走“真主党”的道路。真主党是黎巴嫩反对以色列军事占领的一支中坚力量,它有一支庞大的游击队,但它也是一个政党,在黎议会占有多个席位。但以色列显然很难容忍哈马斯的进一步发展,但将哈马斯排除在和平道路之外,和谈注定前途难测。 向沙龙要和平 对巴勒斯坦人来说,以色列单方面撤离还隐藏着另一个陷阱:将加沙和西岸隔离开来,让世界的目光聚焦在加沙,以色列则趁机在西岸扩充定居点。毕竟,以色列撤离的只有加沙8000定居者;在西岸,定居者达到了24万。而且,沙龙从来没承诺过要撤离西岸——就在撤离加沙的同时,以色列还在西岸圈地建隔离墙。西岸,却是巴未来立国的根本之地。 阿巴斯就曾指出,以色列撤离加沙不是和平的姿态,是为了转移人们对其在西岸扩大定居点的注意,巴勒斯坦人对此不抱幻想。 总理库赖也警告,以色列将撤离加沙作为终点,并试图在西岸制造既成事实,“这是非常危险的政策,将导致巴以地区再次陷入几十年的流血冲突中。” 用美国记者杰夫·哈尔珀的话说,如果阿巴斯顶不住压力,对沙龙“以西岸换加沙”阴谋说“好”,他无疑将成为以色列期待的一个傀儡,接下来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和沙龙(甚至可能包括美国总统布什)分享诺贝尔和平奖;二是他可能被巴激进分子暗杀。 如果阿巴斯说“不”,那么沙龙就会说:“看,巴勒斯坦人又一次拒绝了一个慷慨提议!他们显然不想要和平!”摆脱责任的以色列很可能不受限制地加强对西岸的占领。暴力则将继续。 沙龙的“阴谋”和强硬,无疑增加了阿巴斯掌控局势的难度。如果以色列不能继续撤离西岸定居点,他就很难说服哈马斯等激进组织依靠和平手段收回失地,失去耐心的好战分子很可能再度诉诸武力。 如果阿巴斯失败,沙龙也肯定无法在明年大选中获胜,这是两败俱伤。 明年1月巴勒斯坦将举行议会选举,稍后以色列将大选。作为选举政治的必然产物,阿巴斯必然会对以色列表现出一些强硬姿态;而沙龙为抗衡更右翼的内塔尼亚胡的挑战,政策肯定会变得更加右倾,很难指望他能在大选前有太多的积极举动。 中东问题的复杂,在于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加沙稳定,沙龙就必须继续作出善意,包括帮助加沙发展经济,给巴勒斯坦人一个和平希望,即使以境内发生了爆炸,必须给予阿巴斯一定时间,不要贸然发动军事报复;阿巴斯要让沙龙继续伸出橄榄枝,就必须弹压住局势,让沙龙可以给国内强硬派一个交待,助沙龙再次取得大选。 由于牵涉到历史、民族、宗教、意识形态等诸多复杂的因素,中东问题每向前一步都是一个“痛苦决定”——沙龙就说,撤离加沙对以色列是一个痛苦妥协;对巴勒斯坦人来说,占领还在继续,这是难以忍受的耻辱。但和平总需要一步一步地走,理性的政治家必须放眼长远、面对现实。 这也就是为何沙龙看到撤离场面老泪纵横,但依然下令结束对加沙的占领。沙龙要想真正成为“和平缔造者”,还必须在西岸问题上做出更大胆的决定。 阿巴斯又何尝不明了和平道路的艰难!1993年《奥斯陆协议》签订后,难民出身的他曾回到现在已位于以境内的出生地萨法德镇。站在远处一个高地,阿巴斯指着一棵柏树下的废墟,告诉以色列官员,那就是他童年的家。当身边人都坐上汽车准备离去时,他长时间站在那儿,泪流满面。 相关专题:以色列加沙撤离行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