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的下岗生活

　　-盛立中

　　美国人也下岗，没错。下岗，不是贫穷国家的专利。公司破产，工人遭殃，其中含有多少猫腻自不待言，必要的忽悠 与烦恼也或不可缺，但这是任谁也没辙的事。不过，企业仍然在转悠，公司因重组、并购或优化组合而在美国雇员身上拨拉算 盘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美国人下岗这档子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还蛮复杂的。

　　企业破产之后

　　卡尔·考思曼，在笔者落稿时还没有联系到工作。47岁的考思曼此前曾供职于美国德州休斯敦的一家润滑油添加剂 私营公司，从事贴标工作。一年前，一夜之间，考思曼与他的62个工友同时丢掉了饭碗。老板在一次意外的车祸后，工厂破 产了。此前没有任何征兆，人们毫无准备。随后的时间里，年轻人中多数重新找到了工作，接近50岁的人基本上是高不成低 不就的“余货”，如果没有特殊专长或机会的话，再就业就困难的多。考思曼就属于后者。考思曼曾很努力地想尽快摆脱这种 无所事事的生活，发出了80多份简历，并在一家超市某到了一个“守夜”的差事，类似那种在夜间看大门的角色。两个月后 ，考思曼被炒了鱿鱼。给出的理由是，不符合当地“保安”工作的年龄规定。天晓的当初用人时超市何不拿出这套规定来，考 思曼有点恼。

　　考思曼原来供职的企业虽然不像美国大公司那样有不错的福利安排，比如养老金。但每年至少有4万美元进账，努力 点的话，甚至还不止这个数。现在每周靠领取260美元失业金维持生活，一年收入少了2/3还要多。当然，每周260美 元对于考思曼的日常生活还不至造成太大的麻烦，省着点过罢了。考思曼现在愁的是以后的工作以及万一得个病什么的怎么办 。“我快要发疯了，”考思曼说得没错。再过几个月，考思曼就失去了法定的失业金保护，如果找不到工作的话，考思曼就是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美国式穷人”，只能靠领取“食品卷”打发日子了。尽管，法律有规定，职工下岗后可以继续享受原单位 为期1年的医疗优惠保险计划(保费由失业者自个儿承担)，而考思曼从丢掉饭碗那天起就没心交这份颇显奢侈的保险了。小 病先扛着，撑不下去看急诊。考思曼的日子，几乎就是美国大多数失业者的真实生活状态。

　　就在几年前，与考思曼同在一城的美国

　　美国一劳工发展中心的一项调查显示，过去三年里，在适龄工作的美国人中，近1/5的人有过被解雇的遭遇，其中 2/3的人没能从雇主那儿领到下岗补偿，被解雇的人中有30％在一到两周前才接到通知，而34％的人根本没收到任何预 警。

　　慷慨的“金色握手”

　　现实中，企业破产对于原所有权人来说，是个一了百了的事情，任谁也没辙，但这是一种“短痛”。即使老板用自杀 的方式做一了断，痛苦也只是瞬间的事情。而企业破产最遭罪的无疑是工人，所谓“长痛”。破产，也是雇主对付雇员因福利 而闹工潮的“杀手锏”。然而，在美国，大公司因企业重组、并购或优化组合而在雇员身上打主意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美国的 大公司多属于公众公司，虽然所有权“私有”，但与我们教科书上的“私有”有很大的差异，这种“私有制”似乎比“国有” 的社会主义含量还要高。也就是这种现代企业治理结构决定了公司高管因社会责任而不敢肆意妄为。我们来看看全球最大的汽 车制造商通用最近与即将下岗的工人如何“握手”。

　　创造了底特律

　　为了尽可能的多削减一些职工的医疗福利，顺便裁减部分岗位，通用汽车的首席执行官里克·瓦格纳在最近一年时间 里的工作重心几乎全部转移到“工会运动”中。瓦格纳称，他现在至少可以告诉工会领导人，除了做这些让人厌恶的事，几乎 已没有其它可供选择的方案了。瓦格纳不失幽默的自嘲道，“我现在连上班的地点都已经改在工会了。”而位于底特律通用汽 车公司总部的一位工作人员则诙谐的称，老板时下的言谈举止已经“很像一个工会组织的领袖”了。由此看来，美国大公司的 老板做得实在不容易，而像通用汽车的大老板瓦格纳这样真正进入状态更不容易。

　　瓦格纳与通用工会软磨硬泡的结果，就是这个劳资双方皆大欢喜的“握手”计划。“金色握手”旨在通过工龄买断方 式鼓励工人离职。通用汽车的所有工会成员(通用大约有10.5万工会会员)都有资格享受这项工龄买断“福利”，当然， 不排除个别非工会成员的“搭便车”现象。买断工龄的游戏规则是，在通用工作30年以上的工人，如提前退休将获得3.5 万美元，同时保留退休福利和退休金；工龄10年以下的员工一次性买断工龄可获得7万美元补偿；工龄10年以上的可获得 14万美元补偿。接受一次性补偿的工人将保留他们在公司的累积养老金账户，但将退出退休医疗保健计划。

　　最近，全球各大财经媒体纷纷报道了来自通用普通员工如何与“金色”握手的故事。吉姆·卡斯特——全美汽车工人 联合会驻洛兹敦分会主席——在通用已经工作了33个年头。卡斯特除了担任工会主席之外，还身兼冲压车间的质检员，负责 检查汽车车身面板。“金色握手”后，59岁的卡斯特决定留在通用“继续干三年”。不过，卡斯特还是建议他29岁的女儿 惠特尼接受一次性补偿方案，拿钱走人。作为一名通用的模具修理工，惠特尼一年能够挣7.6万美元，比她父亲挣的还多。 她在通用已经工作了9年，能拿到7万美元补偿。惠特尼凭着政治学学士学位的文凭，她能在其他地方更好地发展事业，卡斯 特这样想。惠特尼自己似乎也有意离开通用到大学继续深造。

　　按照“金色握手”，51岁的唐·克瓦罗和同在通用工作的未婚妻可以享受每月2800美元的退休金退休待遇，大 部份医疗支出也将由公司承担。“现在的工作不值得留恋，”克瓦罗说。克瓦罗负责维修焊接设备，过去的近三十年时间里， 他在通用挣了不少钱。他说，有一年多的时间，他每周工作7天，每个班次工作12个小时。作为工会会员的克瓦罗在周末上 班能领双薪，每小时能领到60美元左右。克瓦罗自称他每年能挣到10万美元。

　　“金色握手”的申请自动离职最后期限为今年6月30日。通用原计划通过对下岗工人的“赎买”政策在2008年 前减少3万个职位，但目前已经大约有近5000名雇员接受了一次性补偿离职方案，超过3万人选择提前退休，总数超过通 用蓝领工人的1/4，远远超出了通用高层的原裁员计划。

　　失业保障怎么保？

　　我们再来看看美国下岗工人的失业保障。美国目前持续申请领取失业救济金的人数大约保持在250万人左右。按周 发布的美国就业指数报告表明，每周大约有30万美国人在这个“250万”大名单上消失或出现。换言之，每周约有30万 人首次申请失业救济，而同时接近同样的人数重新回到工作岗位。这是个常态，如果遭遇飓风那样的天灾人祸就是另一档子事 了。

　　美国人下岗后领取的失业金不属于政府救济，这块钱来自于企业上交的失业保险。当然，由于很多大公司拖欠应上交 的失业保险，美国政府要将失业保险基金的缺口补一块。失业保险具有强制性，受法律保护，费用由雇工方出。公司可以选择 定期向政府交纳保险费，也可以选择自留资金直接支付下岗人员失业保险金，不管这钱在哪一个篮子里，反正这块钱不能少。 美国劳工部的资料显示，美国政府去年在失业补助方面的耗费高达350亿美元，这还不包括协助失业者再就业服务方面的几 十亿开销。

　　从某种意义上说，美国的失业保障体系只是为失业者提供临时性经济帮助而建立起来的。领取失业保险金的前提条件 是具有足够的就业周数和就业所得，并属于非志愿性失业。比如必须有12个月以上的工作经历和非自身原因而失业等。有意 愿、有能力、并且能“立即”回到工作岗位上也是申请失业保险金不可或缺的条件。失业人员领取保险金的多少因各州财政不 同而略有不同，多者每月可领取2000多美元，少者不足1000美元。一般情况下，下岗人员能够领到下岗前收入(正常 的小时工资)的40％左右，但最高不超过本地平均工资的50％。失业者领取失业金时间的长短由各州根据自己的财政情况 安排，但最多不能超过20个月。当然，一般也不会少于12个月。

　　需要注意的是，美国的失业保障对持有TN、H-1B、L-1或O-1等非移民工作签证的打工者的实质意义不大 。尽管雇主或许为持有上述签证的人员付了大量的失业保险。一般情况下，持有上述签证的人失业后，如果能够找到一份合适 的工作，几乎无法立即投入新的工作。这部分的原因在于，持有上述签证的失业者要向移民局提出一个新的工作身份申请，否 则，就属于非法打工。持有上述签证的外籍人士在美合法居留身份的前提是有一份工作，领取失业保险金，就意味着在美合法 居留的前提丧失了，谈何失业救助？！如果雇主不与移民局联系的话，移民局可能不会察觉这个外籍人士已经失业，一旦向劳 工部申请失业补助，劳工部收到申请失业补助金时会立即通知移民局，申请人很快就会曝露“失去合法身份”的事实。简言之 ，持有非移民工作签证的打工者基本上无法享受美国的失业保障。

　　有多少“重头再来”

　　对于那些大鼻子蓝眼睛的洋人来说，反正是下岗了，什么钱好挣、什么钱来得快做什么，这本身好像不是什么错。不 过，餐馆刷盘子、建筑工地打零工、到乡村做季节工这类活，土生土长的洋人绝对是不屑一顾的。固然，如果放下身段，在美 国找份工作还不算难，尽管是五花八门的。比如，安然破产后不久，安然的10名前任女雇员面对逆境敞开胸怀，在美国著名 的《花花公子》杂志上大脱了一番而一举成名。这些下岗女人仅此一项就每人赚取了1.5万美元，并由此提高了安然下岗女 职工的价码。随后，5位前安然的男职员也“不让须眉”地登上《花花公主》杂志的封面捞了一笔。

　　诚然，这样的“运气”并不是人人有份的。安然破产后，休斯顿当地的企业老板反映，他们快被安然雇员的简历淹没 了。休斯顿市为此曾专门成立了一家资源联盟的非盈利性组织，其主要工作就是为失业的安然雇员寻找工作机会。时至今日仍 然有许多安然的下岗工人称，他们已经寄出无数份简历，但没有得到一次面试机会。42岁的葛温·格瑞曾经在安然做过3年 高级人力资源助理，却没能某到一份普通文员的工作。她说：“我寄简历都快寄疯了。”堪萨斯城Aquila公司总裁米尔 斯颇有“社会责任”感地称，他收到了几十份安然雇员的简历并且雇用了20人。一些已经被派到欧洲，剩下的留在了美国。

　　已经超过40岁的劳拉·恰巴女士，曾任安然软件测评师。失业的头三个月里就寄出了300多份简历，但最终只搞 定两个面试机会，当然，一个都没成功。最近，她得到消息，一个大学需要人手为大学生服务。于是，恰巴前去面试。为了争 夺4个职位，参加面试的有12个人。如果应聘成功，恰巴将每天驱车47英里去上班。尽管这份新工作没有津贴、没有假期 ，薪水也只有她在安然薪水的一半。但恰巴还是渴望得到这个职位，“好歹这算一份工作吧。”今年5月25日，恰巴听到法 庭对安然前高官的有罪裁决结果后高兴地称，“正义终于得到伸张，很多过去的同伴邀我今天到休斯敦的餐厅庆贺呢。”

　　我们最后再来看看那个著名的“吹哨人”——安然前副总裁雪伦·沃特金斯女士。英文把最先揭发丑闻的人称为“吹 口哨者”(whistleblower)，安然这个石油巨人正是由于沃特金斯一声轻轻的口哨而轰然倒塌。沃特金斯的“ 口哨”让她上了《时代》周刊封面，并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不过，这个被称之为美国最伟大的丑闻揭发者，如今已 经从昔日的商界女强人沦为一个无业游民。沃特金斯自从写了一本关于她是如何在安然“吹哨”的书后，现正四处为她“自创 ”的公司治理计划做广告，并捎带着直接面对读者签名兜售她的书。不过，5年过去了，还没有一家企业老总用她的治理方案 玩真的。依此看来，在这个号称全球最民主的国家里“口哨”也不总是那么容易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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