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飞(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研究员)

　　——与美国国务卿赖斯商榷

　　美国国务卿赖斯于即将卸任之际，在最新一期的美国《外交》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带有总结其外交生涯意味的文章： 《反思国家利益——新世界的美国现实主义》。她认为对美国而言，国际利益和全球理想是可以一致的，这正是美国式的独特 现实主义，既要维护美国国家利益，又要坚持推进“民主”的一贯目标。赖斯在文章中大谈民主理想，而实际上，文章更像是 一篇在民主理想言辞包裹下的实用主义外交宣言。本报特刊出有关中美关系的研究学者撰写的分析文章，仅供参考。

　　——编者

　　充满实用主义与双重标准

　　赖斯在文中一方面说要引导俄罗斯和中国负起大国责任，成为国际秩序的利益攸关方，念念不忘对俄中进行“民主引 导”。同时又说，尽管美国认识到与俄中存在巨大差异，但美国不能忽视俄罗斯与中国的实力、能力与客观能量。她的一句话 颇为经典，“美国离不开俄中两国，找到和俄中合作达成战略一致的领域是美国的职责，即使是存在重大分歧的时候。”这充 分反应了赖斯针对俄中的现实主义外交实质，即“美国利益优先”总是先于推进民主，而成为外交的首要目标。

　　赖斯的外交思想从未超出美国奉行的、带有鲜明双重标准和实用主义色彩的外交轨迹。

　　自18世纪末获得民族独立之时起，美国人就一直把自己看成是一个负有特殊历史使命的民族，认为有责任把自由的 恩惠带给全人类。但结合历史与现实，人们不断看到，美国一直标榜向国际社会其他国家推行民主、自由、人权等观念，可又 禀承着实用主义和机会主义而首鼠两端、两面三刀。如艾森豪威尔曾对法西斯西班牙赞不绝口，对南非种族制度无动于衷，把 当时越南的统治政权和法国占领军称为捍卫“人类自由事业”和“自由世界生存”的勇士，因为他们进攻的是共产主义。

　　20世纪80年代，冷战初期的两分法思维重新复归，里根政府把世界一分为二为自由的西方和受奴役的东方，把第 三世界那些武装起来推翻亲苏政府的群体，统统囊括进“自由战士”范畴，其中包括本·拉登和萨达姆。但里根政府却拒绝承 认南非人民推翻种族隔离制度是争取自由。正如林肯所说的，“我们都宣称为自由而战，但在使用同一个词时，我们所指的却 不是一件事。”

　　对中东政策的苍白辩护

　　美国的许多外交举措，无论成功或失败，都可以用民主的美丽外衣进行掩饰。这一点赖斯在评价其本人鼎力支持的中 东政策方面，体现得非常彻底。她在承认美国付出短期代价的同时，再次认为美国推翻萨达姆政权是正确的，有利于在中东推 行民主。赖斯专门谈到的对中东政策，更加直白地反映出她在理想主义掩盖下的实用主义外交取向。赖斯认为，多年来，中东 在美国的民主日程表中是个特殊和例外，美国关注的首先是中东是否稳定，而对中东民主改革的必要性谈得很少。自20世纪 60年代以来，美国在中东奉行首先维护美国安全利益的现实主义政策。美国的民主、共和两党都曾支持中东的独裁政权，而 这些独裁政权也支持美国，中东稳定是美国和他们的共同利益。

　　回顾历史，萨达姆、塔利班和本·拉登等，当苏联存在时他们都曾是美国的铁杆盟友，美国在苏联解体后才分别对他 们下了手。巴勒斯坦的哈马斯也是美国和以色列一手操作建立，来对抗阿拉法特领导的“法塔赫”组织的，今天两者都成为美 国的仇敌。在历史和现实中，美国与它自己界定的所谓独裁政权保持盟友关系的例子，比比皆是。

　　赖斯撰文的真实目的

　　赖斯的文章对许多现实的外交挫折和失败视而不见，而多以华丽辞藻和遁词进行美化，真实目的是为自己在布什政府 8年的工作辩护，为布什政府和共和党提神打气。赖斯一直念念不忘为其本人主要操作的已经失败的“大中东民主计划”鼓吹 打气，民主与其说是赖斯所谓理想主义外交思想的旗帜，不如说是其实用主义外交的幌子。她一方面大谈民主和价值观外交， 同时直言不讳强调“美国特有的现实主义”，并认为这种现实主义实际就是区分美国短期、中期和长期利益的、有选择地实用 主义外交。美国的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两个外交轨道和思想并不矛盾。一言以蔽之，赖斯想强调的，非常类似于现实主义外交 思想鼻祖马基雅维利的信条和名言：“以目的说明手段正当。”而在这个进程中所做的一切，无论对错和成败，都可以解释为 正当的。

　　赖斯非常自信地认为，美国不是缺乏领导全球的能力，而是缺少这个意愿，世界上很多问题少了美国就无法解决，最 能决定美国能否在21世纪获得胜利的，是美国的想像力。言外之意就是，只要美国愿意，美国就能够成功。而事实上，布什 政府执政8年来，美国的经济、军事等硬实力以及软实力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波折和变化，美国民众心中有数，国际社会也看得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