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姬

　　11月7日是十月革命91周年纪念日，当天出版的俄罗斯《新闻报》刊登了前首富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在狱 中所写的剖析奥巴马当选划时代意义的文章。文章认为里根时代所开启的自由主义市场经济已接近尾声，奥巴马所代表的新社 会主义时代正在来临。文章指出，由于眼下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暴露了金融业界领军集团的不负责任，整个世界将跟着美国“ 向左转”。作为俄罗斯前自由派人士代表的霍氏还断言，由于各国政府要使国家调控杠杆与经济全球化进程相适应，近期内凯 恩斯主义将比弗里德曼和哈耶克的自由主义经济理论更受重视，但自由主义本身并没有被宣告破产，它的下一次兴起应在12 至15年之后。

　　相比霍氏的言之凿凿，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倪峰教授则认为，现在美国“向左转”的苗头显然是有了，但是否会像 里根时代一样，整个扭转了过去的势头，还不能过早下结论。虽然有报道称奥巴马拟在宣誓就职后迅速推翻布什政府在气候变 化等领域的200余项法规政令，但倪峰教授觉得，奥巴马作为一个“后来者”，能不能建立对国会民主党人在议题上的主导 能力，还需要观察。而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牛新春教授也强调，不应过早夸大奥巴马个人对世界的影响，“众议院中占优 势的民主党的影响，比他本人的意愿更重要”。

　　奥巴马曾宣称，“真正的改革不是在华盛顿的会议厅里开始的，而是在美国的大街上开始”，但以他的激进左倾背景 看，主流还是温和派的民主党议员未必会事事迁就于他。何况，世界上许多国家，尤其日本、韩国、印度等依赖对美出口的国 家都对其抱有深层疑虑。

　　美国左转“第四波”

　　相比美国布鲁金斯学会、美国进步研究中心等自由派智库所拟出的“变革”清单对于奥巴马政府寄予的厚望，美国保 守派人士的担心更具有在长期历史视野观照下的预判性：

　　原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布坎南(PatrickBuchanan)惊呼：美国人是否意识到，这个长期属于中间偏右 的国家，将大大强化一个目前民望仅得10%的自由派国会，并给华府带来一个美国史上最左的政府？布坎南引述《评论》杂 志今年10月号的政治光谱排名，指奥巴马是当前最左倾的联邦参议员，其在国会投票时和所属民主党的一致性高达98%， 其曾94次在国会投票支持增税；而其副手拜登则是第三最左倾。这意味着奥巴马当政后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调整政策) 跟自己的基层支持者开战，一是(坚持左翼路线)跟全国开战。

　　美国右翼期刊《国家评论》的社外编辑戈德堡(JonahGoldberg)则在《自由派法西斯主义》一书中列 举了美国的前三次左转浪潮：第一次发生在1920年之前的30年，于曾提出“国联”设想的威尔逊当总统时达到高潮。从 那时起，左派大规模推行照顾穷人的政策，声称要迈向“社会正义”。第二次左转浪潮发生在1930年代经济大萧条、左翼 罗斯福总统执政之后。新政帮助美国人战胜了法西斯主义，但遗留下来的福利体系却拖垮了日后的财政，导致了1970~1 980年代的滞胀现象。第三次左转浪潮发生在1960年代民主党总统约翰逊执政期间。约翰逊提出著名的“伟大社会”口 号，针对黑人群体的福利支出一下子膨胀起来，到了里根时代才得以逐步清理。而现在很多人担心奥巴马可能尝试掀起第四次 左转浪潮。

　　亲右派的《华尔街日报》社评也称：奥巴马比1992年时的克林顿更左，加上一个强势的民主党国会，自由派对整 个华府的主宰，将比他们在1965年甚至1933年时更全面更厉害。未来两年很可能通过多项左倾法案，例如规模超越1 994年希拉里医疗保健方案的公营新医疗保险计划，届时无可避免要加税。社评又怀疑民主党国会将趁公众希望加强监管金 融业之机，向电讯业、生物科技业和药业等开刀，工会的力量也有望随着《雇员自由选择法》的通过而大增，不利营商环境， 甚或导致美国走向西欧目前正在抛离的福利主义国家之路。

　　奥巴马当选令世界侧目

　　尽管在国内面临失势者的强烈质疑，外交姿态相对温和的奥巴马还是在国外赢得了一面倒的尊重，祝贺的人当中不仅 有美国的传统盟友和新盟友，还包括了伊朗总统内贾德、哈马斯领导人马沙尔、古巴投资部长洛玛斯这样的敌对方领导人，以 及南非前总统曼德拉。

　　11月6日，奥巴马与欧洲的英法德，中东的以色列，东亚的日韩，北美的墨西哥、加拿大，以及澳大利亚共9个重 要盟国的领导人通电话，交谈内容涉及金融危机、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中东和平进程等问题。这基本划定了美国今后一 段时间处理地区事务时的倚重对象。值得注意的是，据俄多家媒体报道，俄总统梅德韦杰夫在11月5日奥巴马胜选当天发出 了贺电，但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奥巴马次日回电话感谢贺电的世界领导人名单中。

　　奥巴马11月8日分别与胡锦涛和梅德韦杰夫通电话。两国都是在9日才公布这一消息。有分析称，奥巴马竞选期间 曾批评中国的贸易政策，但并没有使用十分尖刻的词语，面对众多难题，奥巴马的注意力将从中国的货币政策和军队建设等方 面转移。另据报道称，2005年8月，时任议员的奥巴马与自己的同行理查德·卢格曾在俄国一机场被拘留3小时。

　　历史上的私人恩怨和眼下这通短暂的电话外交，自然不能完整描绘奥巴马政府今后与外国打交道的实际方式。真正具 有实质性的变化，将发生在奥巴马改变布什引以为豪的政治遗产之后。这些遗产包括：与韩国的FTA协议、与印度的核协议 、与东欧的反导协议等。

　　韩国《朝鲜日报》称，继1976年卡特在竞选期间宣称将从韩国撤走所有陆军以来，奥巴马是第二位在竞选中具体 谈及韩国的美国总统，他只要一有机会就用韩美之间汽车贸易的不均衡问题来批评韩美FTA协议。既然他曾扬言修改对美国 工人不公平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那么在去年达成的韩美FTA协议也很可能被要求重修，而该协议的配套条 款在今年夏天曾令李明博总统大吃牛肉风波的苦头，一旦推倒重来，两国关系将倒退。

　　印度舆论则称，在过去8年间，布什改变了世界对于印度的看法，印度已经习惯了在美国总统心中占据至高的位置， 但是奥巴马当政后，华盛顿却可能更为重视巴基斯坦和中国，辛格与布什历尽艰辛在2008年10月正式签署的核豁免协议 亦可能受到波及。此外，奥巴马一直对外包持反对立场，而这是印度的重要外汇来源，一旦受冲击将令印美关系降温。

　　近来与俄罗斯多有龃龉的东欧国家、巴尔干国家和黑海国家也对奥巴马可能对莫斯科做出的让步感到担心。莫斯科最 近坚决要在靠近波兰边境地区的加里宁格勒部署“伊斯坎德尔”近程导弹，以迫使奥巴马放弃两届布什政府坚持不懈地在东欧 部署反导系统的计划。该计划也是美国国会内的那些想削减开支的民主党人所反对的。此举令今年秋天才与五角大楼达成反导 协议的捷克和波兰感到惊慌。通过这些协议，它们已经得罪了莫斯科，如果美国撤销对它们的安全保障，那么仅凭北约和欧盟 的脆弱承诺，它们将失去与俄讨价还价的能力。

　　各国唯美马首是瞻？

　　美国在未来4至8年内可预见的路线左转，对世界的影响不光体现在贸易和安全政策上，还将对国际金融体制的重整 产生触动，更值得关注的是，奥巴马当选的多米诺效应会在多大程度上波及其他国家的民主选举，或者说，是否能像霍氏所说 的引起世界跟风左转。

　　据说，加拿大保守党10月份提前大选就是为了避免与政见不同的奥巴马撞车，免得奥巴马当选后重提加拿大官员泄 露其手下有关NAFTA谈话备忘录旧事，对保守党选情不利。而日本自民党原本也想在美国大选前夕提前举行大选，因为日 本民主党一直叫嚣着要像美国民主党一样改朝换代，自民党不能给其现成的口实。甚至42岁的英国保守党领袖卡梅隆也拿奥 巴马当选之事，来驳斥首相布朗以“现在没时间给新手”而拒绝提前大选的说辞。

　　不过总归来说，选举结果主要取决于各国自身的议程。在当前，这一议程因全球金融危机而具有了一定的普遍性，但 假如危机很快得到控制，那么给左派政党的操弄空间将极其有限；假如拖个四五年，则类似1929年经济危机导致一系列国 家法西斯政权上台的前景可能再现。选举结果还与奥巴马今后在美国的民望有关，这关系到选民会否唯美马首是瞻。

　　至少在2009年内，奥巴马当选的多米诺效应都会一直存在。那么明年即将举行大选的德国、印度、日本、以色列 、黎巴嫩、伊拉克、阿富汗、伊朗等国，势必会受到一定程度冲击。

　　相对不那么剧烈的政治位移，表现在各国现政府的施政会向奥巴马政府倾斜或进一步靠拢。欧洲法德等国在小布什第 一任期内曾激烈抵制美国，但在小布什强势连任后，通过修补关系或换届选举而重新亲美就成了大趋势。奥巴马上台后，类似 的抵触会在格鲁吉亚、意大利等国出现，但欧洲更多的将是萨科奇式的机会主义，而在整个西方阵营，陆克文、萨帕特罗、图 斯克等左翼少壮派领袖将构成“亲奥连线”，推动右派主导的世界一步步左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