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通用汽车CEO 韩德胜--“破产是通用最后一次机会”

　　美国当地时间6 月1 日上午，通用汽车正式对外界宣布，将申请进入破产保护程序。当天，通用汽车CEO 韩德胜接受了CNBC 财经电视台的专访。专访中，他强调：“这是通用最后的一次机会，通用不会再要求第二次机会。”他同时还表示，“我们预计公司到2010 年将会向积极的方向发展，并且获得盈利。”

　　文/ 彭朋 刘颖

　　美国当地时间6 月1 日上午，弗兰克。泰勒( Frank Taylor)正神情紧张地注视着电视中播放的新闻。泰勒是一家名为“难得布鲁斯”餐馆的老板，他的餐馆位于底特律的通用汽车公司总部“复兴中心”附近。

　　“虽然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真的来了心里还是很不好受。”泰勒说，“要知道，自从我们2004 年起在这儿开店，就从来没有为营业额操心过。”新闻中，通用汽车正式对外界宣布，将申请进入破产保护程序，同时关闭12 家工厂并裁员2 万人。

　　难受的并不只有泰勒。在底特律万豪酒店内，聚集了众多在“复兴广场”做生意的各行各业的中小企业老板。他们也正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这座占地550 万平方公尺的“复兴广场”是以通用汽车公司总部大厦为中心的，庞大的通用公司和人数众多的通用员工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衣食父母。如今，这座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厦已然在悄无声息之中“轰然倒塌”，随之崩塌的还有美国汽车工业帝国的梦想和通用77 年蝉联全球最大汽车制造商的历史。

　　绝望的业主背后是越来越多沮丧的失业者。随着通用汽车公司向法院提交了破产保护的申请，居住在美国底特律市的民众丧失了最后一线希望。

　　近十年来，底特律市所属的密歇根州已经累计损失了78 万个就业岗位，就业情况之差排全美各州之首。今年四月份，密歇根州的失业率竟高达12.9%，再创全美之最。

　　从上世纪30 年代开始，底特律市曾连续40 年稳居美国第四大城市的宝座。而如今，底特律的城市规模已经跌落至第11 位。1950 年，该市人口总量曾达到185 万人，而如今仅约90 万人还居住在底特律。

　　在通用汽车决定关闭的12 家工厂中，有6家位于密歇根州。可以想象，未来，这里将有更多不知所从的失业者。

　　去年9 月16 日，“复兴中心”热热闹闹的“通用汽车百年庆典日庆祝活动”还让人记忆犹新。那时，4 平方公里的通用汽车研发中心人头攒动。如今，八个多月过去了，这里依旧绿草如茵，景色宜人，但早已没有此前繁忙的场景。

　　新通用：纳税人占60% 股份

　　6 月1日上午9：30，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卫星转播车纷纷涌向“复兴中心”的门口。11：55，美国总统奥巴马在位于“复兴大厦”25 楼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就该公司进入破产重组保护的事宜发表演讲。随后，通用CEO 韩德胜(Fritz Henderson)发表演讲并接受在场记者的提问。

　　“运营通用汽车是我不会做，同时也没有兴趣去做的事情。”演讲中，奥巴马表示，美国联邦政府将是通用汽车“不情愿的股东”。但他同时强调，申请破产“将赋予这家标志性的公司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是“一项可实行且可完成的计划”。

　　在连续多年的亏损和市场份额的萎缩后，通用终于面临重组。新通用汽车公司预计将在大约60 至90 天内从原通用汽车公司中分离出来，实现独立运作。按照此前与政府等多方达成的协议，新的通用汽车公司中，美国政府(即纳税人)将拥有60% 的股份，剩余股份将由工人联盟、债权人以及加拿大政府共同持有。

　　通用汽车公司董事长克里萨(KentKresa)表示，他将让通用汽车现任董事会成员中的五名董事留任。但同时，奥巴马政府将对新董事会成员有最终决定权。为了加快破产清算的步伐，如今，通用汽车已停止运营，其许多工厂将关闭11周，该公司正试图卖掉数十万辆未售出的汽车存货。

　　破产：唯一的选择

　　分析人士称，如果仔细揣摩，其实早在今年2 月，美国政府第三次否决通用汽车重组方案，并“逼走”CEO 瓦格纳——这位一直拒绝破产保护的“强硬派”总裁的时候，也许奥巴马、韩德胜们就已经为通用汽车描绘出清晰的破产路线图了。

　　虽然人们无从印证这样的猜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3 月底，与CEO 的任命一同交到韩德胜手上的，还有通用是否将走上破产之路的疑问。

　　奥巴马给了韩德胜3 个月时间，此后，韩德胜开始为重组通用而奔波。其间，通用先后从美国政府那里获得了高达194 亿美元的贷款援助，并开始与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UAW)、债权人就重组事宜进行谈判。

　　5 月27 日，通用宣告与债权人就债转股的谈判失败。通用随后声明，其未能与债权人就通用提出的债转股方案达成一致，即以270 亿美元无担保债券转换为重组后公司的10% 股份，“债转股计划将无法实现”。按照美国政府要求，通用的债转股方案需获得90% 的债权人支持，但债权人愿意交出的债券与政府要求的债务削减数额相去甚远。

　　事情曾在最后一刻出现转机。5 月30 日，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表示，其将持有通用17.5% 的股份，低于原计划的39%。这表明工会在与通用的谈判中做出让步。但随后通用却表示，并没有打算将工会所让出的21.5% 股份交给债权人。

　　分析人士普遍认为，这意味着通用在推动重组计划过程中遭遇重大挫折。就这样，破产成了通用汽车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现在的问题是，已经成为“国有公司”的通用汽车接下去该如何为他们的最大股东—纳税人赚钱？何时能够实现盈利？6 月2 日，CEO 韩德胜接受了CNBC 电视台的专访，并回答了这些问题。

　　“我们会成功的”

　　Q：你刚刚结束了新闻发布会。我想对于通用内外的人来说，我觉得你在发布会最后作出总结的时候，所要传达出的信息是：这是通用最后的一次机会，你们不会再要求第二次机会了，是这样的吗？

　　A：完全正确。

　　Q：当你作出破产申请的决定时，虽然很多人认为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是你们有没有讨论过如何确保这次的破产保护能够起到良好的效果？

　　A：当然，我们作了很周全的考虑。纵观整个破产重建程序，我们的目标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能够在合理的融资配合下，更加完善通用汽车优质的资产和产品资源。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良好的运营架构和资产结构是非常必要的。因此，我们需要足够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确保这次重建程序的顺利完成。我们会成功的。1720 亿：820 亿

　　Q：在你们的破产申请中，提到了通用汽车的负债高达1720 亿美元，而你们的资产是820 亿美元，任何人都无法忽略这样两个对比鲜明的数字。通用汽车是不是在债务的泥沼里越陷越深，直到深陷其中、别无他法的时候，才摊摊手说：“好吧，只能这样了。”然后申请破产保护？

　　A：首先，我得说一下这1720 亿美元。这笔债务中，相当一部分是商业行为自然产生的常规债务。比如说保证金，抑或是销售激励资金，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应付账款和职员薪金，这些都是非常正常的债务。我们现在看到的数字包括了担保负债和非担保负债，其中就有各种抚恤金、医疗保险和其他员工福利方面的支出。考虑到我们公司目前的市场需求和盈利能力，我们必须在负债表上如实呈报这些数字。

　　Q：这些债务总额超过1000 亿美元？

　　A：是的。

　　Q：你们现在有超过1000 亿美元的债务，而你们又正打算清理资产负债表，毫无疑问这肯定会发生在破产法庭上。美国民众真正关心的问题是，通用汽车是否不仅会变得更“精简”，同时也会变得更“灵活”？你们有什么计划来出售汽车和稳定市场份额？

　　A：首先就赢得市场份额这方面而言，我不认为变得更加“灵活”可以帮助我们做到这一点。

　　Q：你应该知道有这样一句著名的话：精简更灵活(Leaner and meaner。)。

　　A：是的，我知道这句话，不过我想它真正想要说的是，必须集中精力在客户和产品上，我们有时间来做到这一点。我们有非常棒的产品，负责产品开发的副董事长鲍勃。鲁兹(Bob Lutz)有着一长串的新款车型名单，我们随时可以发布。在援助了我们旗下四个核心品牌之后，在分销系统控制到一个合理的规模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归到销售和售后服务这些业务中去，并继续研发更棒的新产品。新通用2010 年将会盈利

　　Q：如果销售数字继续维持在1000万辆以下的水平，你们能够盈利吗？

　　A：我们所要做的是架构业务，使得我们的盈亏平衡点保持在1000 万辆这个数字上。换句话说，如果我们销售了少于1000 万辆的汽车，我们将无法实现盈利。这一切都是为了减少商业风险，从而在这个竞争异常激烈的环境中生存。在销售方面，即便一开始能够获得的是一个很少的上升量，也是值得肯定和高兴的。

　　Q：如果是一个很小的上升量，美国人或许会问，通用汽车何时才能够重新开始赚钱呢？我们知道你们已经纳入了“1000 万辆”这样一个概念，那么时间方面呢？明年下半年或者是2011年？你们有没有这方面的预计？

　　A：如果你看我们对第四季度的预测，通过我们四月底的市场表现和对市场的预估，我们预计公司到2010 年将会向积极的方向发展，并且获得盈利。而要在2011 年获得税前利润则很大程度上要依赖市场，尤其是美国市场的走势。不过即便基于一个合理的市场环境，我们认为我们依然大有机会。新通用将会有一个新的世界级的董事会

　　Q：政府的干预困扰着很多人：是政府说不能继续让里克。瓦格纳(RickWagoner)做CEO 的；你们只能够决定董事会中一部分成员，而另一部分由政府挑选，可是与此同时，总统说，“嘿，我可不想做通用汽车的运营者。”这两件事在多数人看来都有些啼笑皆非：“一个不运营公司的人却要来指定这家公司由谁来领导！”

　　A：白宫汽车专门小组在整过破产重建过程中是至关重要的。总统现在的做法是希望通用汽车作为一家公司，能够更加职业化，同时要给纳税人带来投资回报，而纳税人现如今是我们的第一大股东，无论你是美国的、加拿大的还是安大略的纳税人。我们有一个世界级的董事会，并且我们的董事会到目前为止都工作得十分努力。我们将会有一个新的世界级的董事会来对管理交接后的成果负责。

　　Q：那么什么时候这个新的董事会才能不受白宫汽车专门小组的约束呢？

　　A：重组之后，我们将有一个新的董事会，新的公司将由这些新的董事会成员监管。当我们顺利度过363 条款(注：363 条款是美国《破产法》第11章363 条，该条款允许企业通过进入法院监管程序，以保护所有相关方的利益为条件，尽快出售资产)，这将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因为从那一刻起，一个新的通用汽车公司将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Q：但还是有人会担心，专门小组仍然会对公司的种种政策指手画脚，说诸如“我不喜欢这样做，你们应该那样做”之类的话。你能够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走出破产阴影之后，就能够彻底摆脱专门小组吗？

　　A：我无法斩钉截铁地这么说，因为之前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我还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不过我看到了他们做了什么。现在是一个疯狂的时刻，他们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各种具体而繁杂的任务。他们需要继续他们的工作，但他们并非是在为常驻作准备，而是在为帮助我们和克莱斯勒营造一个更好的环境来渡过眼前的困境。我认为有相当一部分人愿意他们能够继续这么做下去，不过我想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一个世界级的董事会，并且能够使自己的公司渡过难关。未来一年将不再关闭工厂

　　Q：你们现在要关闭美国的11 家工厂，而且声称还将关闭更多。那么关闭了这些工厂之后，这样的工厂规模能够达到合理的水平吗？还是说两年后你们仍然认为自己旗下的工厂太多了？

　　A：我们目前是根据现有的市场需求来控制工厂的数量规模的。我们会根据工厂的实力和能力来进行评定，无论是组装工厂、传动系统工厂、物流工厂、配件工厂还是售后服务仓库，我们都尽可能考量他们的综合运营状况，谨慎地进行选择。一旦作出(关闭工厂的)决定，我们会和当地职员沟通，请他们理解。着眼于未来，我们不会在近半年或一年内见到类似的场景。

　　Q：你认为自己过去六个月，尤其是过去这60 天里你所做的一切，是否足以让公众对通用汽车保有信心？

　　A：我们的工作就是用行动来说服公众，他们可以相信通用汽车。

　　Q：那么你做到了吗？

　　A：我喜欢用结果说话，因此我们需要给公众一个良好的结果。我希望纳税人买车的时候可以多考虑一下我们的产品，消除他们疑虑的同时也是我们用结果重树信心的最佳证明。

　　本文由CNBC 财经电视台授权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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