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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中缅边境:果敢逃难队伍绵延九公里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9月09日18:15  新世纪周刊
探访中缅边境:果敢逃难队伍绵延九公里
新世纪周刊2009025期封面

  探访中缅边境

  突如其来的战火和难民潮,让缅甸果敢吸引了世人的目光。

  果敢曾以出产毒品闻名,在禁种罂粟后,又成为边境赌城。

  他们是缅甸的少数民族,但不认为自己是缅甸人,他们的身份证背面被特意注明:“持证人不属于本国国民。”他们讲汉语,他们用的水电、货币、电话、电视信号乃至学校课本都来自中国,但他们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中国人。

  350年前,他们的祖先追随南明皇帝逃亡至此,但动荡如影随形。几百年过去了,果敢人再次面对战乱,依然行走在逃亡的路上。

  果敢难民在中国

  无论是民是兵,穿过南伞口岸来到中国,便获得了救赎

  ■本刊记者/张雄(发自云南南伞、芒卡)

  杨梅和同伴徘徊在国门线上,她在犹豫是走还是留。这里是中国西南边陲的南伞口岸,9月2日的下午6点,太阳还悬在半空,火辣地照射着大地。杨梅的家乡,在国门对面的果敢。坐上汽车十几分钟,就能到达果敢中心老街。那里是杨梅工作的地方,她是一名年轻漂亮的赌场发牌手。在果敢,身材修长又面目清秀的女子,是这个以博彩为核心产业的城市里老板们稀罕的资源。把她们招进赌场工作,对赌客而言无疑会增加不少诱惑。

  发牌手的工作能给杨梅带来1150元的收入。这些钱可以养活父母,还有她上小学的弟弟。战争前,拿到工资,杨梅就会来南伞买衣服。“这边的衣服漂亮一点。”她咯咯地笑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杨梅一直“住在朋友那里”。现在身上现金所剩无几,如果回去,那边的局势并不见得安全,何况父母都希望她留在中国;如果不回,就还得找朋友收留她,继续寄人篱下。

  果敢人三五成群匆匆从她们身旁经过,或出去或进来。从8月初果敢局势动荡以来,数以万计的果敢难民陆续进入中国境内的南伞躲避战火。

  逃难队伍“绵延九公里”

  8月7日,缅甸军方以果敢枪械修理厂制造毒品为由搜查该厂遭到拒绝,随即缅甸军政府调派军队,与果敢特区同盟军形成对峙。老街的各个银行门口都排起了长队。有人害怕战乱,准备带着全部家当逃离老街。

  第二天,南伞关口开始涌入果敢难民。很多在果敢的生意人把首饰、手机、摩托车等商品甚至店铺贱卖跑到南伞,可谓血本无归;老街很快就人去屋空、大门紧闭;11日晚上9点左右,老街街上传来清脆的两声枪响。恐慌的果敢人涌到街上。轿车、公交车、出租车、三轮车、摩托车甚至拖拉机都向着南伞的方向驶去。汽车的车灯把道路照得通明。更多的百姓背着口袋,扛着行李,步行到中国。目击者称,守在边境期待出关的果敢人、中国人的队列如蚂蚁搬家般“绵延九公里”。

  到了杨龙寨,国门前的车辆已经堵得水泄不通。有人说,临沧市副市长亲自来了,拿了喇叭说不会打了,叫大家回老街洗洗睡了;又有人说,刚才在老街的枪声是打抢钱的,不是打我们。那两声枪响并非开战信号,只是锦福赌场有人抢劫,保安对天放的枪。

  人群分成两拨,一批人选择了原路返回,一部分继续前行,通过南伞口岸进入中国境内。

  8月27日下午,老街上又响起了枪声。枪响之后没多久,电力中断。当天缅方边民上万人涌入中国南伞口岸。

  宾馆价格翻了五倍

  来到南伞,有人来到亲戚家,或者出钱租房。租房在南伞并不会太贵。这个依托口岸发展的小镇,在四年前才被镇康确定为新的县政府所在地。在方圆272.5平方公里的面积里,只有不到4万的常住人口。一排排的新房子,平时都是闲置的。

  空房子成了逃难人们暂时的栖居地。在南伞街道两旁,那些贴着“出租”发黄告示的门面房里忽然涌进了拖家带口的异国难民。他们神态若定,拿个小板凳蹲坐在门口,安静地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

  南伞的房子开始紧俏起来。难民们纷纷到居民家甚至农民家打听有无床位出租,平常一间只需每月100元的出租屋, 在9月后已经涨到了每月300元。部分有钱的难民选择了旅馆,旅馆老板开出的价格是200元。这样的价格并不算贵,因为很可能有价无市。实际上,在此之前,这些旅馆的价格是——40元。

  根据中国官方发布的数字,三分之一的难民住进了中国政府为他们提供的难民营里。安置点位于南伞的中缅国际商贸城,这是一处没有完工的建筑群。两栋只建好了框架的4层楼上,安置了约13000名难民。楼房里的每一个隔间里都装有电灯和饮水机,地面铺了一层彩条尼龙布和一层草席,席子上堆着套有黄色被套的棉被,“云南民政”的字样印在被套上。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往这里,楼房间的空地上也搭起了成片的蓝色帐篷。

  政府“提前采取了措施”

  在官方的报道中,果敢难民一概被称为“果敢入境边民”。相应地,难民营的提法被“安置点”代替。云南省政府和临沧市政府为安置点拨出了1000万救助金和数千顶帐篷。在8月30日云南省政府新闻发布会上,云南省公安厅厅长孟苏铁表示这是中国政府“根据对峙的情况,提前采取了措施”。

  “这里每天给每位难民的生活补助标准是8元,保障他们都能吃饱吃好。”一位云南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表示,中国政府给予了果敢难民“力所能及”的人道援助。

  安置区被一条彩色的警戒线与外界隔开,武警把守着每一个通往安置区的路口,只有难民和工作人员可以自由出入。帐篷中间的道路口,设有边民登记处。果敢难民都要来这里登记,在领到“入住证”后,方可进入分配的帐篷住下。

  同一帐篷里的难民是随机组合。在住进来时,彼此并不见得相互认识。白天在帐篷里坐着聊天,晚上挤在一起睡觉,同样的遭遇让难民们很快熟络起来。

  之后几日,缅军与另一特区佤邦军队对峙,佤邦数千难民进入中国芒卡境内。在安置点内,难民对中国记者的来访十分好奇,他们的眼神里透着腼腆和善意。“在这边很好,每天还有肉吃。”一位佤邦妇女说。

  杨梅的父母也住在南伞安置点内。在9月1日他们离开安置点,回到果敢乡下的家中。从8月28日果敢战事平息,中国政府开始对安置点内难民做劝返工作。“我们会尽快按照边民自己的意愿把他们送回国内,绝大多数入境边民会返回。”在新闻发布会上,孟苏铁证实了这一点。

  8月31日,上万在南伞安置点的果敢难民已经开始分批返回家园。9月2日中午,最后一户难民搬离安置点。

  亲见干女儿死亡

  并非所有人都走得安心。有人回去,但很快又回来了,并带来了更多的家当。果敢的局势让人放心不下。

  住在安置点外的难民很少有回家的,他们仍在观望和等待。让难民恐惧的不仅仅是各种恐怖的传闻,他们在家门口亲眼所见的死亡,是内心挥之不去的梦魇。

  63岁的江心芒住在国门路上的一处民房里,她是8月28日从果敢逃出来的。战争之前,她在老街市政府边上卖了30多年的衣服。江心芒还会一些医术,专治小儿疾病,在老街上也算小有名气。江听回去过的老乡说,老街上很多商铺都被哄抢一空。“也不知道我家的有没有被撬开。”江心芒说。

  江心芒家隔壁住着一个四川姑娘,叫秦秀清。她和丈夫来果敢农贸市场里做生意十多年了。秦秀清的第二个孩子发育不好,总长不大。有人介绍她去找江心芒。江果然治好了孩子的病,秦秀清就认江心芒做干妈。

  8月28号,秦秀清在家缝衣服,子弹穿过玻璃门飞进来打到她肩膀上,秦的丈夫跑出来喊救命,三四个老乡跑过来,送秦秀清去医院。在到达医院之前,秦秀清因失血过多死亡。

  “女婿把她的骨灰带回四川去了。”江心芒平静地讲述着她的干女儿的故事,哀而不伤。

  第一次出国就是当难民

  江心芒的一个孙子加入了果敢军。他说果敢军一开始并不落下风,缅军死了很多人,果敢军这边倒基本没什么伤亡。但后来果敢军吃的没有了,有战士打了两天仗,就吃了一根半生不熟的玉米。

  无论是民是兵,穿过南伞口岸来到中国,便获得了救赎。所有无家可归的果敢人在南伞,都是难民。在祖先的祖国,果敢人可以自由地走动,但范围仅限在南伞小城。一位试图去内地投奔亲戚的果敢女文艺兵登上了开往临沧的大巴。在经过边防哨卡时,她被武警拦下。

  一般而言,果敢人凭特区政府的证件可以到南伞做生意和探亲访友。但是果敢人在缅甸没有公民身份,不能办护照,也难以合法进入缅甸内陆和中国内地。这位女兵决定冒险一试。深夜到达哨卡时,所有乘客被要求下车查身份证。这位女兵熟练掌握临沧方言和普通话,她的长相也与南伞人无异,唯一的遗憾在于她没有中国身份证。武警盘问了她一个多小时,最终将其识破。但武警没有把她送到难民安置点,而是让她沿路返回南伞。

  江心芒说自己从没去过果敢以外的其他地方,这次逃难算是头一回“出国”。杨梅曾去过昆明,那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城市”,但还是中国朋友“带”过去的。记者问她是否想加入中国国籍,女兵回答:我是果敢生,果敢长,我还是希望做一个果敢人。

  “我们是果敢人,从不说自己是缅甸人。”江心芒说。尽管果敢通行汉语,且水电、货币、电话、电视信号乃至学校课本都来自中国,江心芒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中国人,“你们中国”,她始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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