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市民悼念查理周刊遇袭案死难者 巴黎市民悼念查理周刊遇袭案死难者

  《沙尔利周刊》恐怖袭击事件显然将法国社会朝着进一步撕裂、对峙甚至对抗的方向大大推进了一步。

  撰稿|郑若麟

  凡是以暴力杀戮平民者,都是恐怖主义行为,都应遭到我们的全力反对。这是毫无疑问的。然而我们不应仅仅停留在这一层面。因为每一次恐怖主义行为都有其发生的原因、动机及其后果。尽管原因、动机和后果都不应该成为恐怖主义行为的合理借口,但分析、解剖并了解其原因、动机和后果,却是我们参透恐怖主义并能够与之做有效斗争的唯一途径。

  一次非“常态”的恐怖主义行动

  如果说这次《沙尔利周刊》和犹太杂品店事件与普通恐怖主义行动有所不同的话,就是其针对性极强。一般而言,恐怖主义的目的就是杀戮平民,死伤越多影响越大。所以绝大多数恐怖主义都是尽可能地在行动中杀害生命。但《沙尔利周刊》惨案却完全不是这样。库阿希兄弟在残忍杀害12名记者和警察后,在逃窜的一路上并没有继续大开杀戒。最后躲进印刷厂时也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而没有劫持人质。唯一一名留在厂内的人其实是自己躲在里面的,库阿希兄弟并不知道。显然,杀戮尽可能多的平民不是这次恐怖行动的目的。那么其目的究竟何在呢?

  从法国媒体的报道中可以看到,三名恐怖分子都明确说,只杀警察、侮辱了伊斯兰先知的“仇敌”(即刊登了漫画的《沙尔利周刊》的记者和漫画家)以及阿拉伯—穆斯林的敌人:犹太人。阿米蒂·库利巴利特意挑选了一家犹太人杂品店劫持人质,似乎是为了对库阿希兄弟的恐怖行动做一个注脚,即他们针对的是犹太人。事实上库利巴利残忍杀死了4名犹太裔人质。他们是这家专门为犹太人提供符合犹太教教规食品的商店的顾客。这显然也是在传递信息。对于共和国来说,不管是犹太裔、阿拉伯裔或黑人,他们都是法国人。但如果从恐怖分子的角度出发,其针对性是明确的,因而这次恐怖主义事件显然有着鲜明的反犹色彩。

  确实,法国社会近年来反犹主义有所抬头。最近的两起恐怖主义事件均与反犹有关。一起是2006年的尤塞夫·弗法纳事件,一名犹太青年被绑架、折磨至死;另一起是图鲁兹枪击事件,数名犹太儿童被杀害。而在那两起恐怖事件中,凶手也都是阿拉伯—穆斯林裔。

  阿拉伯—穆斯林族群因为以色列与巴勒斯坦的血腥冲突而产生强烈的反以、反犹情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由于法国同时存在着阿拉伯—穆斯林族群和犹太族群,双方似乎正在将中东以巴冲突引入法国。这次《沙尔利周刊》恐怖事件的始作俑者似乎有意朝着这一方向迈出大大的一步。

  法国社会撕裂进一步加剧

  事实上,法国社会已经分裂成相互对立的几个大板块。首先是聚焦点法国阿拉伯—穆斯林族群。这次攻击《沙尔利周刊》的库阿希兄弟就是两名阿拉伯裔法国人。法国阿拉伯族群大多信仰伊斯兰教,是比较虔诚的穆斯林。人数众多,达400万至600万。之所以没有一个确切的统计,是因为法国在二战后就禁止以种族、宗教、肤色等来区分族群,以免某个族群就如当年犹太人一样被划分出来而遭到歧视或迫害。于是,在法国,华裔、犹太人、黑人、阿拉伯人、亚美尼亚人以及形形式式的不同族群究竟各有多少,完全是一笔糊涂账。不像中国,56个民族清清楚楚。

  法国阿拉伯族群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是来自法国前殖民地的外来移民,很难摆脱他们原来的宗教信仰和文化传统。其第二、第三代尽管已经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法国人,但却依然保持着他们的传统信仰。阿拉伯族群往往社会地位较低。他们不像犹太人或华裔,在自身教育上非常努力,故往往能够获得一个较好的学历,从而改变其社会处境。阿拉伯—穆斯林后裔相对而言始终如他们父辈那样,在法国普遍处于社会底层。

  阿拉伯裔法国人在社会上倍受歧视和白眼,这是不争的事实。很多调查反复证明,用阿拉伯名字去求职、租房等都会仅仅因为名字就被拒绝。再加上阿拉伯裔族群中存在着一定比例的犯罪现象——用极右翼倾向的著名记者埃利克·齐姆尔的话说,就是“大多数毒贩子都是黑人和阿拉伯人”,因而很多阿拉伯第二、第三代移民难以融入法国主流社会。而正是由于他们在法国社会受到广泛歧视,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势力才能够趁虚而入。

  其次是黑人族群。黑人族群来自法国前黑非洲殖民地及其海外省。他们大多也信奉伊斯兰教,与阿拉伯裔穆斯林走得很近。其社会地位也相类似。这次恐怖袭击中的第三人阿米蒂·库利巴利就是黑人。库利巴利曾在2009年失业时甚至受到当时的总统萨科齐的接见,并希望总统能为他找到一份工作。黑人和阿拉伯裔一样,大多来自法国前殖民地,都能说法语,他们的父、祖辈早就已经移民法国,现在已经是第二、第三代。在他们心目中并不存在“融入”法国社会的问题。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土生土长的法国人。这恰恰是法国社会目前所处的一种诡异的境地。

  法国不仅仅有欧洲最大的阿拉伯—穆斯林族群,法国还有着欧洲最大的犹太人族群。犹太人族群在法国人数不多,可能不到70万,但影响力很大。法国最主要的族群当然就是信仰基督教或已经世俗化、成为不信教的法国白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分析法国族群情况,在法国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政治不正确的做法。因为法国多年来在反种族主义的旗号下,已经基本抹杀了种族、信仰和肤色之间的差异。然而这种做法就好像鸵鸟将头插入沙里一样,似乎不提种族、信仰和肤色,法国人之间就不存在差异了一般。问题是,事实总是会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呈现在社会面前。

  《沙尔利周刊》惨案发生后,法国社会的这几大板块立即呈现大致以阿拉伯—黑人—穆斯林为一方、犹太—基督教—白人为另一方的两大对峙状态。应该说明的是,这种对立并非边缘清晰、阵线分明的,而是潜意识里产生的。惨案发生仅仅一周,社会还处于被冲击状态,但“仇视穆斯林”的苗头就已经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峙状态将无疑会加剧。一些民意调查、特别是在一些网络的论坛留言也证明,两大板块在对惨案的看法上已经分道扬镳。在犹太—基督教—白人阵营认为惨案完全不可接受的情况下,在穆斯林年轻一代看来,恐怖主义手段虽然是不可取的,但侮辱穆斯林先知也是不可接受的,而且应该受到“惩罚”。在主流媒体上,阿拉伯—穆斯林的观点大致处于弱势状态;但在网络上,极端伊斯兰势力却占有一定势力。法国社会族群的撕裂在此之前就已经非常明显,《沙尔利周刊》惨案之后,这一撕裂明显出现加剧的趋势。

  法国外交火上浇油

  法国自戴高乐将军始,就一直在中东执行一种平衡政策,即在以巴冲突中采取中立立场。这使法国一直被阿拉伯国家视为西方国家中的一个特殊友好的国家。这一平衡政策一直延续到希拉克总统执政时期。特别是在2003年美国新保守主义催促小布什在并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入侵伊拉克,遭到希拉克总统领头抵制。当时法国外长德维尔潘在联合国安理会发表的反战演讲,被阿拉伯世界普通视为法国与美国的“决裂宣言”。当时来自基地组织发动的恐怖攻击席卷欧洲(如西班牙的火车案、英国的地铁案等),但法国却一直有惊无险。

  但随着萨科齐总统上台并执行与希拉克不同的中东政策即开始偏向以色列以来,法国国内就出现种种问题。2012年图鲁兹惨案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发生的。法国中东反恐问题专家、国民议会议员阿兰·马尔索在接受《欧洲时报》记者采访时说,“……法国加入了反伊斯兰国的国际联盟,在马里、整个撒哈拉地区和中非地区采取军事行动……法国超过美国和其他欧洲国家,成为全世界军事行动最积极的国家,当然会引发后果”。他认为,《沙尔利周刊》事件就是法国“过于宽松的移民政策(即让阿拉伯—穆斯林太容易进入法国)”和“过于强硬的中东政策”而导致的。法国战略问题专家帕斯卡尔·波尼法斯也早就指出,法国社会阿拉伯—伊斯兰族群人数众多,法国如果在中东问题上不能采取一个明智的策略的话,就是在引火烧身。这把火现在终于点燃了。

  法国和欧洲国际关系战略问题专家们常常将将中东以巴冲突称为“核心问题”,远在东方的中国专家们往往不知其所云。事实上如果我们不懂得这个“核心问题”,我们甚至就难以理解目前发生在世界上的很多问题。包括这次《沙尔利周刊》恐怖事件。要知道,《沙尔利周刊》恐怖事件是阿拉伯—穆斯林极端势力对其发表的漫画的“复仇”。而当时漫画发表后,引发的抗议声浪并不仅仅局限于法国,而是整个阿拉伯世界。法国专家们也大都认定,这次库阿希兄弟的恐怖行动很有可能是国外基地组织策划和支持的。问题是,法国不可能在恐怖主义威胁下而改变其中东政策。更何况法国同样也存在着犹太族群。因而《沙尔利周刊》恐怖袭击事件对于法国来说,仅仅是恐怖主义的一个开端,而非句号。

  改头换面的极右势力

  《沙尔利周刊》惨案最大的受益者,很有可能是法国极右翼国民阵线目前的主席玛丽娜·勒庞。

  就在《沙尔利周刊》枪击案发生的同一天,法国著名作家米歇尔·乌勒贝克的新小说《屈从》问世。这部政治幻想小说讲的是2022年的法国大选,出现了极右翼总统候选人与一名穆斯林总统候选人进入第二轮角逐的惊人现象。于是,为了阻止极右翼上台,法国选民普遍将选票投给了穆斯林候选人。法国选出了一个穆斯林总统。于是,法国社会开始伊斯兰化:多妻制被通过了、大学开始教授可兰经、学者们也纷纷改宗伊斯兰教……显然,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本渲染法国“伊斯兰化”的小说。其出版日期与《沙尔利周刊》惨案的偶然重叠,几乎可以视为后者的一个注脚。事实上,法国舆论对法国“伊斯兰化”的可能前景正出现一种异乎寻常的恐惧。

  真正感到恐惧的,当然首先是人数远远落后的犹太裔族群。

  犹太裔在法国曾经遭受过一定程度的迫害,特别是在二战维希政府时期。当时整个欧洲都存在着强烈的反犹主义。法国也不例外。二战后法国通过了一系列法律反对种族主义和反犹主义。公开、赤裸裸的反犹言论和行为都消失了。但反犹思想却仍然存在。当时反犹主义的主要代表,就是极右翼国民阵线当时的主席让-玛丽·勒庞。勒庞曾多次对二战历史做过一些评论,被法国法庭判为“违法”。自从法国于1990年通过著名的“盖索法”(以提出该法案的法共议员让-克洛德·盖索的名字命名)以来,否定二战屠杀犹太人史便成为违法(中国是否也应该通过类似的法律,将否定南京大屠杀入罪呢?)行为。勒庞还多次被判“反犹”罪。如有一次公共集会演讲中,勒庞举了四个法国记者的名字,称他们“是这个国家媒体中的撒谎者。是这个职业的耻辱”。这四个记者都是犹太裔。法庭判处勒庞“阴险反犹”罪。勒庞在2002年总统大选中出乎所有专家的预料,打败左翼社会党总统候选人若斯潘而进入大选第二轮,震惊全法。这从另一个侧面证明,反犹主义在法国确实存在,且具有一定的社会基础。而在近年法国阿拉伯—黑人—穆斯林移民日益增多的情况下,反犹主义又找到了一个新的社会基础。从而进一步在法国社会膨胀。

  正因为法国极右翼国民阵线的这种反犹主义色彩。勒庞遭到法国主流媒体的普遍抵制。但这一格局在老勒庞退休、让位其女玛丽娜·勒庞之后,出现了巨大变动。

  玛丽娜·勒庞和目前欧洲其他国家的极右翼一样,都做了一个重要的政治决策,即“去反犹化”,而强化反对穆斯林移民色彩。这一变化果然获得了重要成果。今天法国极右翼国民阵线已经不再为主流媒体所封锁,相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得到了热捧。因为今天的法国国民阵线已经成为反伊斯兰的先锋,相反成为捍卫犹太族群利益的力量。这也是玛丽娜·勒庞在最近演讲中经常提及的、旨在吸引犹太民众支持的一个关键点。应该承认,玛丽娜·勒庞已经成功地使极右翼脱胎换骨。在这一背景下,极右翼得到了主流媒体的日益加强的支持。于是,在反犹主义急剧膨胀的同时,极右的反伊斯兰势力也在急剧膨胀。

  在这种背景下,法国社会政治势力也随之分裂成两大块。如果说,在两年前极右翼尽管已经有了长足进步,但与左翼视穆斯林移民及其后代为主要选民之一的社会党还是有着巨大差距的。但奥朗德总统上台后治理国家毫无章法,法国深陷危机中难以自拔,左翼社会党声望大跌。以至于极右翼在不久前的欧洲议会选举中超过了所有其他政党而成为法国欧洲议会第一大党。《沙尔利周刊》惨案恰好给已经风头正劲的国民阵线大大推了一把。法国一些民意调查机构表明,如果今天就举行总统大选的话,玛丽娜·勒庞当选的几率极高!

  《沙尔利周刊》恐怖袭击事件显然将法国社会朝着进一步撕裂、对峙甚至对抗的方向大大推进了一步。法国在上周日成功举行百万反恐大示威时,并未能真正将法国人团结在一起,穆斯林已经在人数上占据多数的一些城市如马赛市,参加游行的人数就很少,仅6万,证明该城的穆斯林保留着他们自己的看法……毫无疑问,法国社会正在进入一个真正的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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