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岳昕
两会 美女:642,000 个结果
两会 农村:513,000 个结果
两会 环保:503,000 个结果
两会 二胎:336,000 个结果
两会 提案:194,000 个结果
两会 议案:183,000 个结果
这是2016年3月5日下午两点三十五分,我用微软必应搜索得出的结果。时值两会又恰临妇女节,这一结果让我倒吸一口冷气——把这份结果给一位党报记者看,他更是“真想吐粗口”。
后来我又尝试了“两会”加上各种热门关键词,结果除了加“城市”、“代表”和“记者”,还真没什么能超过“两会”加“美女”这一组合——这还没刨去“美女代表”和“美女记者”呢。
憋住冷气,忍住粗口,咱们接着看:各大新闻媒体,是怎样报道“两会美女”的?
段位“一般”的媒体,通常是做一组图集,美女礼仪美女代表美女记者美女翻译,道一声妇女节快乐,也让广大直男一饱眼福。段位“再高点”的媒体,会给图配文,说她们不仅靓丽还有才,“不拼颜值拼才华”(新华网20160309),美女记者抢新闻时“把自己的敬业精神和性别特质发挥到极致”,还“险被挤掉裤子”(大公报20140307)。
还有段位“极品”的媒体,“水平”比上面这些“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吉林教育电视台的新闻主播薛晓棠在天安门广场上报道人大开幕,滨州传媒网(20150309)当即赐之以标题“两会女主播美艳走红肤白貌美身材火辣曾做车模”。给总理当英语翻译的姚梦瑶,在《每日经济新闻》(20160304)的记者看来,两会“见闻一”就是“美女翻译被我问红了脸”:“在《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询问其年龄时,被网友誉为“女神级翻译”的小姚没说话却脸红了,快速地说了一句“30岁”,随后便飞快地跑走了。”
即使夸女代表女主播女记者女翻译有才华肯吃苦,那也是放在她们外表美后面的;如果外表美这一前提条件不存在,也没有“娇瘦的身影”,什么都是“然并卵”。就算新闻抢得再好,也得身着美衣撒娇提问,发挥“性别特质”;就算翻译得再出色,也得一被问年龄就“脸红”。
从2016年春节的几篇热议返乡帖与反转新闻,到《在我老家,女人小孩不上桌的家庭更兴旺》《女生就业被歧视,怪老板有用吗?》等“大家”“高论”,再到最近微博上竟然对两位女孩地铁下蹲是否“没教养”争论不休,无数字与字行与行的缝隙里,挤出了两个字:“他者”。
“他者”,是法国存在主义作家波伏娃曾使用的概念——她是位美女没错,但我无意冠以“美女作家”之名,不然,她最被社会看重的身份又成了“美女”,而非“作家”。“他者”这一概念的使用,关切的是一个社会群体或社会阶层的社会身份与主导地位的问题,其本身指代的是是一种被审视与被评判的存在:即使是两会上的才女们,能够发挥主体作用,在会场上写稿件做翻译,她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依然活在直男的眼睛里,如卢梭在《爱弥儿》中所言,“她在等待她自己成为一个布娃娃的时刻”;这不能说不是一种悲哀。
更何况,“两会美女”信息量是“两会提案”的三倍这一事实本身,也是一个问题。一个国家在其政治生活的最重要场景下,最有舆论影响力的一批人竟对民生关切——包括女性群体的普遍关切——呈现“迷之冷漠”,反而将宝贵的时间精力与采访资源用来推出视觉花絮。早在2009年,就有媒体人撰文提到,“在两会报道中,大多记者不是没有关心国计民生的情怀,但是很少有人列出其中的重点,并让自己的报道工作跟着这些重点走。”有意思的是,这段话放在今天似乎仍未过时,依然常读常新。可是,我分分秒都巴望着它早点“过时”!
与其聚焦两会“美女”与“女神”,不如自视为两会“女权主义者”。这与你的原生性别无关,只与你的平权立场有关。两会这个政治舞台上,我们理应从自己做起,使女权主义远离污名化,使女代表女记者女翻译们远离被审视的“他者”化,用对准美女身材的镜头对准二胎政策、父亲产假与哺乳室,看看新一代的女性究竟还面临哪些结构性问题,我们又可以做什么。
写这篇文章的空档,我取了份快递,是一件黑底白字的T恤衫,上面写着“女权主义者长这样”。看来,这件衣服还得常穿。
(作者为北京大学大二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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