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在地中海的难民/资料图
文/赵灵敏
最近，随着一张3岁叙利亚小难民陈尸海滩的照片传遍全世界，欧洲难民问题开始引发广泛关注。其实，这个问题自“阿拉伯之春”以来就一直存在。仅今年上半年就有1914名偷渡者死在地中海，但这并没有吓住偷渡者。难民潮的主要出发点利比亚在推翻卡扎菲之后内战激烈，社会严重失序，边境洞开，又因为地理上接近意大利，周边多个近乎赤贫、同样存在人道危机的国家如乍得、苏丹、塞拉利昂、厄立特里亚和索马里等，稍有能力的人就会选择经过利比亚冒险前往地理上最接近的欧洲。而深陷内战和伊斯兰国肆虐之苦的叙利亚，其人民也纷纷设法偷渡到欧洲，希望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在这些因素的推动下，近年来地中海偷渡产业迎来了爆炸式的增长。英国广播公司(BBC)在最近一篇报道中，将组织偷渡的地中海蛇头网络比拟为“跨国企业”。因为现在的地中海蛇头，早已不是人们从前想象的渔民或船夫单打独斗的营生了。“他们很聪明。他们是能废寝忘食，只为想方设法要把偷渡船弄进欧洲的人。他们读报纸，研究欧洲法律，钻研欧洲边防局动向。”
事实上，目前已经出现了纵横整个撒哈拉以南非洲，取道利比亚再进入欧洲的一条龙偷渡服务，其一年的产值可能在3亿至6亿欧元。而对具体每一个蛇头来说，向每名偷渡者收费1000美元，一艘船能坐200人，一周入手上百万美元根本不是难事。思想更新锐的高端蛇头甚至采取类似“支付宝”的模式，允许第三方机构的介入，负责收取偷渡客的付款，直至偷渡客安全抵达目的地并发回信号，蛇头才能收到这笔款项。
而在偷渡的出发地利比亚，偷渡已经差不多是一门半合法的生意了。革命之后利比亚百业凋敝，失业率高企，偷渡相关产业是当地人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生计。他们制造、出售、修补偷渡船，开车把偷渡者送到海滩上，用自己的住所安置等待出海的偷渡者。海岸警卫队中同是当地人的队员，不仅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也从中分一杯羹。这些人或许不直接参与偷渡，但却是整个偷渡链条中的不可或缺的一环。
对蛇头来说，眼下唯一的困扰是由于国际禁运，要买到新船十分困难。他们的新招数是主动向对岸的意大利海岸警卫队报告偷渡船所在位置，甚至偷渡船上也只准备了行驶到恰好被意方船只发现之处的燃油，然后任其漂浮。待警卫队将难民们悉数救起，他们再悄悄折返，将空船拖回再行利用。因此，现在意大利海岸警卫队已被开始要求，救上人后就地摧毁偷渡船。
利比亚当局承认事态失控，根本无暇拦下众多偷渡船，且多处沿海地区根本不在政府掌控之下。就算你封闭了一条航线，也不过让他们更有钱而已。因为他们可以选择更漫长更危险收费也更高的路径。
2013年10月5日，一艘偷渡船在意大利兰佩杜萨岛附近起火并沉没，超过300人丧命。意大利政府为此发起“我们的海洋”(Mare Nostrum)的海上搜救行动，防止更多悲剧发生。然而，因为欧洲各国坐视不理，拒绝分担行动的经费，“我们的海洋”在2014年11月无疾而终。今年4月，在舆论压力下，欧盟各国召开外交部长和内政部长联合会议商讨对策。但先前提议的成员国以人口、国内生产总值和失业率等为指标、按配额分担非法移民压力的方案，因遭到法国等国强烈反对而告吹。移民转移安置还得靠成员国的自愿。
叙利亚男童陈尸海滩的照片被曝光后，在舆论压力下，欧洲各国开始积极行动起来，欧盟执委会主席容克9日要求欧盟国家放弃成见，紧急扩大安置16万难民，德国也宣布将降低通过欧盟其他国家进入德国的叙利亚难民申请庇护的条件。应该说，欧洲国家的最新举措还是值得称赞的。去年以来，大概有上万的缅甸罗兴亚族难民为了逃难在东南亚海上漂浮，
马来西亚、印尼等多国都以没有能力为借口，只给予有限度的人道救援工作，不许船只上岸，罗兴亚船民成了被各国踢来踢去的麻烦。与罗兴亚人的不幸遭遇相比，欧洲对难民的最新态度显然更符合人道主义标准。
但是，这一政策的变化也在客观上导致进入欧洲的难民有增无减。路透社9月9日报道，马其顿7日一天涌入的叙利亚难民达7000人，创新高，另有3万人抵达希腊群岛。联合国难民署8日预计，今明两年至少将有85万难民穿越地中海到达欧洲国家寻求庇护，而这已经是保守估计。大量难民的到来，肯定会激化欧洲现有的社会矛盾，推动反难民浪潮的进一步高涨。
二战之后，因为左翼思潮的兴起和对从前殖民统治良心上的歉疚，加上经济重建的需要，多数西欧国家在前殖民地吸收了大量移民，并奉行文化多元主义政策。移民来到之后，可以不用讲当地语言，也可以完全按原有的方式生活。这样一来，不同种族的人们往往在同一个地区各自过着平行的生活，穆斯林还常常提出与自由社会相矛盾的要求，例如在公共泳池和医院实行性别隔离，部分穆斯林移民坚持遵循一些部族习俗，如一夫多妻、割礼、包办婚姻和荣誉处决等。这样的文化隔阂，加上《查理周刊》等恶性事件的多次发生，以及欧洲经济不景气的大背景，反移民的浪潮开始大行其道，一些极端排外的右翼政党也开始崛起。
在雅典，“金色黎明党”的准军事部队发起了针对移民的巷战，发动了数次有明确记录的袭击。从2012年至2014年，德国共发生了70多起针对清真寺的攻击行动。这些政党和团体诉求不一，有的排斥犹太人，有的仇恨穆斯林，但即便如此，它们再也不是各国政坛边缘化的力量。9月9日，一段曝光匈牙利女记者绊倒抱孩子难民的视频令世界人民愤慨，而在匈牙利，以反移民为主要诉求的“为了匈牙利更好”运动目前已经成为该国的第三大政党。在欧洲议会，极右政党则已经占据了近1/3的议席。
因此，即便难民能在经历千辛万苦后在欧洲有容身之地，他们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另外，据英国《星期日快报》报道，4000余名伊斯兰国极端组织分子扮成难民秘密潜入欧洲国家。果真如此的话，欧洲未来爆发严重恐怖袭击的机会会很高，而这会进一步推高欧洲的反移民情绪。
(原标题：地中海偷渡的产业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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