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逍逍客说
甜水井是一条巷子。
距司马相如去世将近1500年的样子,“八水”不再诗意地萦绕长安。清军入了关,西安府西门瓮城内的守军,有一天突然掘出一口水源丰沛的饮用水井,俗称“甜水井”。这在那个时代是城市的鼓舞人心的大事。喜事逢双,受此启发,另一些人也在与老甜水井南北正对的西南城墙一隅,掘出了另一口甜水井。从此开始,城里渐渐出现了一种新职业,水夫。每一个早上,东门高大城墙头才露出了一抹紫红的晨曦,在南、北甜水井买好了水的水夫,推着木轮车沿街叫卖,车轮敲击青石地板发出的“笃笃”声音交织着“甜水吔”“甜水来咧”的叫卖声,成了城市另外一首催醒曲。
沿着南北甜水井画条直线延伸,正南就是秦岭。
就像北京之于燕山、南京之于紫金山一样,西安这座城市和终南山互为依附,共同生存了两千多年至今。秦岭是中华大地上最著名的气候分水岭,她的北部流淌着黄河最大的支流渭河;南部呢,则是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江,一方面,江、河裹挟着一列奇特的山脉,另一方面,这列雄奇伟大的山脉孕育着两条非凡的江、河。千年古都长安,便是秦岭、河流与平原的产物:像生命必须以水做生存依据一样,水实际上也是城市的命脉。两千多年前,司马相如在《上林赋》写“荡荡乎八川分流”那一刻,来自秦岭腹地的八条河流,渭、泾、沣、涝、潏、滈、浐、灞,“相背而异态”,正奔腾着穿越并滋润着翠绿的关陕平原,也开启了“八水绕长安”的写实与诗意,更成为“八水”断流的近代人的一种梦想。
离甜水井东向不远处,有个小巷叫“冰窖巷”。明时,秦王朱爽坐镇西安,为夏季消暑在此设置了冰窖。近世以降,随着丁口激增、社会肌体膨胀,加之气候变化、人为的生态影响,西安与水的矛盾到了锐化程度,据老辈人说,甜水井的附近既住有都督陈世藩,省长李根源,也有大量的贫民,即便在甜水最旺盛的年份,城市里的穷人还是得饮用苦咸的地下水。冰窖巷和甜水井两个地理名词,成了西安这座古城一远一今、一贵族一平民亲近水源的写照。
一组数字显示,西安人均水资源占有量为324立方米,人均占有量不足全省的1/3,是全国的1/6,属于水资源严重短缺的城市。因为绝水,西安遭遇过灭顶之灾,如上世纪20年代末期陕西大旱,全省940万人死亡250万人;也因为匮水,西安缺失了许多机会,包括明清以来的发展机会。但是每一次因了秦岭,城市都没有输得太惨。
自有秦岭和城市以来,她便以乳母般的博大胸怀,滋润着喂养着城市这个婴儿。在周至县西南厚畛子南北两侧秦岭山脉主峰太白山、光头山一带,发源着一条醇净的叫“黑河”的河流。1986年承载着西安人饮水重负的黑河引水工程开工,这个由国家主导的巨大的“甜水井”工程以供水为主,兼农业灌溉、发电、防洪等功能,以石头河水库为补充水源,石砭峪水库作为备用水源,历经4年艰辛后石砭峪库水输向西安,立刻成为城市数百万人的生命液补给线。接着,黑河、石头河等水源被引入古城,极大地缓解了城市的饮水困局,而2004年4月黑河金盆水利枢纽工程的竣工,更彻底使西安摆脱了水荒的困扰,一道巨大的清流,使一座绵亘千年的古城重
新获得了生机。
另一组数字显示,黑河系统工程建成后,每年可向西安市供水4亿吨,日供水达110万吨。变化是巨大的:今天没有一个西安人不知道,从秦岭涓滴汇成的“黑色河流“,滋润了城市干涸的咽喉。数字背后隐藏的事实是,西安因此将不再缺水。与此同时,近十年来城市周遭在加快重建或恢复广运潭、曲江、护城河以及治理城市北部的渭河。 没有了卖水的吆喝声,没有了木轮碾在青石上的夸张响声,却有一眼眼新的甜水井,给人留下新的辽阔想象空间。
——只是,甜水井,黑河和秦岭根脉相系,没有变化。
【老照片 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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