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单士兵
这两天,一篇名为《泪》的大凉山小学生作文,让无数人读后泪奔。
“爸爸四年前就死了……妈妈病了,去镇上,去西昌,钱没了,病也没好……饭好了,去叫妈妈,妈妈已经死了……课本上说,有个地方有个日月潭,那就是女儿想念母亲流下的泪水。”
这些朴实文字,写出了一个小女孩的悲伤。在父母相继死后,这名叫苦依五木的小女孩,用稚嫩的肩膀挑起照顾两个弟弟的生活重担。在谈到这些生活困难时,她给出的答案,叫“我不怕”。这三个字,说出了她的理智,这又是多么令人无语,又动容!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这个小女孩的悲伤与理智,人心在经历被击穿的疼痛之后,有时觉得任何文字都无法去缓释这种痛感,甚至,还觉得那些庸常的抒情 与谴责,不仅是可悲的文字应景,甚至是情感亵渎。是的,我认为,大凉山女孩写出的,不只是“最悲伤作文”,更是一个时代最难读懂也必须破解的深刻课题。
不过,这个女孩在纸面的悲伤,在人面的理智,倒是让我想到布罗茨基和他的《悲伤与理智》。
在我的心中,被关押、审判、流放、驱逐过的布罗茨基,就是像神一样值得供着的伟大作家。最近,他的《悲伤与理智》在中国出版,也让很多人从中读到他的生活姿态,他的美学与艺术,还有他的价值对于当下中国的意义。
布罗茨基写的那篇《悲伤与理智》,是在评论诗人弗罗斯特的《家葬》一诗。我读过那首长诗,现在,大凉山女孩的命运,也让其中这样的诗行带给我更为强烈的情感冲击:
是的,自从有人因病要亡,
他就是孤独的了,而且死后会更孤独。
朋友们伪装跟随到坟地,
人入土之前,他们的心早飞了,
想着快点回到那活人中间,
去做他们认为是合适的事。
啊邪恶的世道。如果我能改变它
就不会如此悲伤。哦,就不会,不会!
这真是能让人读得心酸心碎心绞的诗。当然,布罗茨基的点评更有艺术,更加深刻,他这样说,“这首非常个性化的诗中想要探求的究竟是什么呢?我想,他所 探求的就是悲伤与理智,这两者尽管互为毒药,但却是语言最有效的燃料,或者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它们是永不褪色的诗歌墨水。”
现在,我觉得,大凉山女孩写的作文,说的话语,包含的悲伤和理智,就像弗罗斯特的《家葬》诗歌一样,都是永不褪色的。甚至,我还认为,大凉山女孩子写 的作文,比起诗歌来说,虽然谈不上什么写作艺术,没有多少意象哲思,但是,她以平实直白写出的生活真实,完全可以超过任何艺术真实能够带来的情感冲击。特 别是,她以一个幼小的坚强的站立的身影,向这个世界展示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阴影,对这个时代来说,就更有现实意义。
我一直崇拜布罗茨基,他有太多的文字,让我在感伤中沉思,感受到那种向无生命者求爱,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是多么的残酷与绝望。这个伟大的作家,一生都 在与生活巨大的阴影相处与搏斗。不得不说,过去我的这种崇拜与感动,更多的是停留在文字本身,是让我把目光投向历史深处。但是,大凉山女孩不同,她现在的 悲伤与理智,带给我心灵的震颤,是缘于现实,是源于真实,由此产生的情感和力量,更加深刻与强大。
大凉山女孩流淌的,不是一个人的泪水,而是一个时代巨大的阴影。她那一句“我不怕”,更应是一种敦促,一种警醒,没有什么国家使命,比将孩子带出恐怖地带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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