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下午,新浪传媒邀请央视《焦点访谈》著名调查记者曲长缨、《京华时报》政法部副主任杨文学、《法制晚报》主编吕玉刚 、《财经》杂志记者谭翊飞、《南方周末》记者刘长做客第五期论坛, 讨论如何做调查报道,调查记者生存现状。以下为刘长发言实录
《南方周末》记者刘长:
首先调查报道和调查记者这个概念就比较模糊,没有说什么样的新闻是调查新闻、什么样的记者是调查记者,虽然这么多年提的比较多,但是没有搞清楚过。
我们写报道的时候会用一些调查手段,想努力把这个新闻写的靠谱一点。我提自己是调查记者,我觉得这种提法是不靠谱的,只不过是一个记者而已。
我之前一直有个想法,西方写侦探小说有人说把它分成两个流派,一种叫做黄金时代派,这种小说里面的侦探破案用的都是非常缜密的逻辑,非常技术流的分析,通过各种数据、各种现场的蛛丝马迹来最后破案。还有一种叫硬汉派,就是跟上下九流各种社会阶层的人打交道,有时候会去洗脚城,有时候会去江湖码头,有时候会去赌场,会用各种身份跟各种人打交道,通过他们的信息最后破案。最终都是破案,跟我们调查记者有时候所追求的方向是一致的,我们有时候是想调查一个事情,最后想到怎么把这个事情搞清楚。
无外乎调查手段就这两种,一种就是黄金时代派的做法,就是刚才谭翊飞讲到的一些分析工具,包括股票、包括一些财经类的信息怎么去分析它,这个东西掌握之后会有助于调查。另外一种所谓硬汉派的搞法,就是谭翊飞刚才总结的暗访的方式,这两种方法加上一些经验的累积,就是我们平时所谓的调查办法。
黄金时代派的这些方法我没有什么发言权,如果能够说到几点的话就是,我们平时写案子写的比较多,写案子多非常严重的依赖于案卷材料,特别是法庭的一些东西,包括当时警方取证的一些东西,我们很多人根本是采访不到的,而且很多案子可能你当时也没有在现场去听,你要还原这些东西很多时候要靠案卷,靠案卷就严重依赖于律师。律师有时候跟你提供信息,一定是有目的的,倒不是说有多么强的利益上的诉求,总而言之就是说,你的报道对于当事人至少没有特别大的害处,否则也没有必要帮助你。但是很多情况下,我们在做这种报道的第一时间不是想到跟公安去联系,也不是想到要去找法院、检查院,就是在一个不大的圈子里打听。比如说刘志军现在律师是谁,可能是谁谁谁,大家一窝蜂去找他。
比如我们调查一个人,现在可能最多的调查方式会先查一下他的家住哪里,之后大家千里奔袭,比如这次复旦的学生投毒案,比如这个犯罪嫌疑人,大家查到他家的住址,千里奔袭过去,找家人、找一下七大姑八大姨,还原一下成长过程,然后再找小时候的同学、老师,等等。这种操作方式也是大家经常用的,也是我们说的调查手段,中间记者也没有什么特权,我们这个年代的记者就是普通公民,你也不会有比别人更多的权利,比如说通过找律师、警察,这也是我们的调查手段。
还有一种是,刚才说的暗访的技巧,这个很难总结,因为每一个具体的事情不一样,大家所有人都遇见过,我刚开始从业的实习就是在《京华时报》,那时候在热线,我一入行就被教育,比如说你去到一个车祸火灾的现场,现在封锁了,你说你是记者,本来就不让进,你是记者就更不让进了。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坑蒙拐骗”,你说你家在里面,要把孩子赶紧抱出来,或者你的什么东西落在里面了,或者你是医生,或者你是现场调查的,总而言之要编一个现场符合的身份,否则无法进到现场。
还有比如去到一个办公室怎么样把通讯录偷出来、拍出来,我们这个行业可能这样的经验没有人去做一种系统的整理和总结,也没有形成一种很特别的方法论。
《财经》杂志记者谭翊飞:比如说进小区的门,如果你问保安谁谁谁在不在里面?肯定不行。你打一个的士,都不看门卫,越拽越好,你一定要表现你不在意他,如果你表现出很在意他,“做贼心虚”的感觉,你可能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刘长:有同行跟我讲过说他怎么去调查矿难。他调查王家岭矿难的时候,开着车杀到人家办公室里面,冲进去,因为刚刚发生特别大的矿难,他们里面也乱成一团,同行就像北京来的调查员一样,就跑进办公室拉开抽屉拍照,保安问他干吗的,他说你干吗的,然后赶紧闪了。
有一次我们在调查大连油罐爆炸,头两天是比较容易进去的,到了后来就不让进了,当时我们一波记者去采访,我们后来发现,中国新闻周刊一个记者特别像官员,那个发型、戴着眼睛,身高也高。当时天下着雨,有人给他打伞、有人给他拎包,我们就直接进去了,保安就看了一眼没敢问,到现场我们指点了一下、考察了一下,指导了一下工作,大家就撤了,这种事情也遇见过。
还有一个摄影记者(此处略去真名),自备一套特警的衣服,每次火灾、爆炸就穿上特警的衣服。还有一个记者也是,每次车后面都放一套迷彩服、头盔什么的,每次就变成抢险指挥人员了。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因为我们明访的渠道受限太多了,让你不得不通过暗访的渠道拿东西,可能造就了一批记者,但是确实从大环境来讲也是中国媒体环境的一个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