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鹿的女儿”柳芭接受访问 “神鹿的女儿”柳芭接受访问
纪录片片段
纪录片片段
近日,我们获悉不久前曾走进《新闻夜话》演播室的嘉宾,“神鹿的女儿”柳芭已经不幸身故,永远的离开我们了!终年只有42岁。《神鹿的女儿》是柳芭在电视上留下的最后 身影,这期节目成为继获国际大奖的纪录片《神鹿啊神鹿》之后柳芭的“绝唱”!让我们听听柳芭走前对我们说了些什么……
《神鹿的女儿》播出文案
主持人:陈大会
编导:董雯嫣陈菲
播出日期:2002年9月22日23:30
嘉宾:“神鹿女儿”柳芭
主持人:
欢迎收看我们的节目。现在很多人都在关心一个遥远的新闻事件,它发生在大兴安岭的深处。在那个地方,有鄂温克族的一个部落,它也是中国唯一的一个狩猎和驯鹿的部落。他们马上要进行生态迁徙,就是从原始森林里搬出来,到城里生活。他们会怎么开始崭新的生活呢?在昨天的节目当中,从大兴安岭赶来的鄂温克人谢廖沙亲自向我们展示了这个在中国已经生活了300多年、与世隔绝的游牧部落的很多方面,并且介绍了当地政府根河市的生态移民计划和鄂温克猎民的反应。政府主要是为了这些鄂温克人生活得更好一些,然后他们投资几千万进行整体的搬迁。但是昨天谢廖沙也表示了一些担心,就是这些鄂温克人离得开山林吗?离开之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呢?今天接受我们采访的嘉宾是鄂温克族的第一个女大学生,她现在已经是一个画家了。八年前一部著名的纪录片叫《神鹿啊神鹿》,她就是其中的女主人公。
(纪录片《神鹿啊神鹿》片段)
嘉宾:我1960年出生在这里,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一直和驯鹿群在一起生活。我是1981年考入中央民族学院美术系学油画,85年毕业分配到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当美术编辑。刚参加工作时我的热情很高,积极性也很强。工作很长时间以后,觉得自己是个少数民族,又一个人在都市生活,感到很孤单,也很孤独,非常想家,想妈妈,想我的姥姥,想我们的驯鹿和山林的那种以猎为生的生活。
主持人:你现在一直生活在内蒙古,我的问题是:你离得开城市吗?
嘉宾:离得开。
主持人:城市有没有你离不开的东西?
嘉宾:就是文化好,就是接触各方面事物多。特别是像我们搞美术,我要是在北京,我当然愿意在北京,因为什么,我搞艺术,我可以在美术馆、各个展览馆,看到国内国外的展览。
主持人:但是你作为一个正常人(普通人)呢?你觉得你离不开城市什么呢?
嘉宾:我要是作为一个正常人(普通人)的话,我就不愿意在城市里生活。
主持人:你作为一个普通人,你不愿意在城市里生活?
嘉宾:那当然了,那是真的。
主持人:你不喜欢城市什么?
嘉宾:车太多、楼太高、人太多。
主持人:你觉得那些要从山里面搬出来的到城里面来生活的那些鄂温克人会变得跟你一样吗?
嘉宾:有那么一点点的人可能喜欢到城市,还住上高楼了,买东西各方面都挺方便的。
主持人:20多年的城市生活,城市把你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嘉宾:虚伪。
主持人:为什么?
嘉宾:为什么?这个话题……
主持人:你觉得我们都是很虚伪的人吗?我们都在城里生活。
嘉宾:那不一定。我还是喜欢山区,山沟那种生活很纯朴的、很自然的。
主持人:比较原始的
嘉宾:比较原始
主持人:你还会讲你们民族的话吗?
嘉宾:会。
主持人:这是……?
嘉宾:您好,您很健康吗?
主持人:不是很虚伪的意思?
嘉宾:虚伪怎么说,好象我们的民族话里,没有虚伪这个词。没有,真的。
主持人:你这么多年来在城市里生活,这种小时候学会的民族语言会在什么时候说呢?
嘉宾:就是回到敖鲁古雅才能说。
主持人:回到山林里面?
嘉宾:去到奥路古雅还说不了,非得到猎民点才能说。
主持人:其他人都不会讲?
嘉宾:其他人谁都不会讲。我们之间像我这个年龄段,我们民族人讲话,都是用汉语。只能到猎点以后,才讲自己民族语。
主持人:我知道你嘴里现在有烟。
嘉宾:对。
主持人:这个是那种含在嘴里面的烟。
嘉宾:这个烟是我们民族传统的口烟。
主持人:你现在还经常抽吗?
嘉宾:经常。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妈还给我邮来呢。
主持人:看一看,好吗?
嘉宾:好!
主持人:这个烟就是含在嘴里的烟!在《神鹿啊神鹿》这个纪录片里面,我看过两个画面:一个是你回到原始森林的部落,早晨起来在溪水边抹口红的画面;还有一个是你在城里的家,在墙上画的画——你在那个墙上画山林和溪水。我想这两样东西都是你想要的——口红和山林。我能不能说城市的生活习惯,还有那些用具,实际上都是你每天都需要的,非常实实在在的东西。而这个原始山林,还有部落,这些东西实际上是你精神上的一种需要,到了今天能不能这么说?
嘉宾:能。
主持人:这种需要不是必须的,还是必须的?
嘉宾:应该有的。
主持人:应该是必须的。你今年已经42岁了?
嘉宾:对。
主持人:会不会像钟摆一样,你的人生就这样注定了——要在城市和山林当中来回来去?
嘉宾:那是肯定的。这两样东西都离不开,都离不了。,离不开城市,也离不开山林。没有办法。
主持人:会持续下去?
嘉宾:我跟您说,只要有我们驯鹿,有我们民族,我永远的中间,一会儿到城市,一会儿回家。
主持人:你们的部落迁的山下以后,你去哪儿?你还会回到那个山林里去吗?
嘉宾:那里没有人了,我怎么去?
主持人:我记得在那个纪录片里,你说过一句话:好像这个森林里鸟全都飞光了,一个空的森林。是这种感觉?
嘉宾:(抽泣)
主持人:稍候我们将继续进行我们的采访。
欢迎继续收看我们的节目。中国最后的狩猎驯鹿部落——鄂温克人即将离开山林,开始新的生活。但是在中国,他们有着300多年的历史和传统文化,被称作是北方民族的“活标本”。我们的嘉宾是有了几十年城市生活经历的鄂温克画家柳芭。
你的姥姥是一个萨满,老人家活了103岁。撒满在你们民族是什么意思?
嘉宾:撒满就是一种神医。
主持人:你说过,撒满有撒满的语言。姥姥常常对着天空和鹿群说话,在她面前好像有一个平常人看不见的世界。她生前有没有告诉过你,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嘉宾:没有。
主持人:你想象过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嘉宾:和蔼、和平,为人最和善的那种世界,特别和睦的那样的。
主持人:你在山林里面出生,在山林里长大。你的童年和少年和你的女儿、和我们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的童年和少年决定你一生吗?你是一个很原始的孩子。
嘉宾:怎么说,跟天堂似的。
主持人:小的时候生活在天堂里?
嘉宾:是,我感觉是那样。太美了。
主持人:小的时候,也就是你的童年和少年(时期)
是不是真的决定和影响你的一生?
嘉宾:绝对的,绝对影响我一生。因为什么,我生在一个山林里的一个最古老的最原始的民族,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整个一个心纯的、真正的一个人,一点污染都没有的那种人。但是,谁都想往上走,想学习,想离开这儿。但是要说影响我一生的话,那肯定要影响我一生,因为我不喜欢丢掉我最纯朴的东西。
主持人:你现在还有吗?这些东西?
嘉宾:有,还有。任何人都跟我不一样。
主持人:尽管你在城里生活,但是这些东西你还有?
嘉宾:谁都不跟我一样,我还是那么纯,你会把它带到最后,带到永远,传给我的孩子。
主持人:人们总要问这些问题:我是谁?
嘉宾:我是鄂温克人。
主持人:我从哪儿来?
嘉宾:我从我本能的、最纯朴的地方来。
主持人:我要到哪儿去?
嘉宾:我还得要回到我本民族的、最纯朴的那个状态中。
主持人:你觉得那个状态特别重要,可能不在山林里,但是那个状态要有?
嘉宾:是。
主持人: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纯朴?
嘉宾:我永远做纯朴的人,而且就像我们的猎民那么纯朴。
主持人: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个东西是最珍贵的呢?
嘉宾:这是人的最初的东西,最纯真的、最美好的东西。所以嘛,人最纯的东西永远不能扔掉。孔子不是说:人之初性比善。所以说人出生的时候,我就需要我出生那一段,真正人的那一段,童年那样的,对什么都爱,对什么都新鲜,永远是这样。
主持人:我记得(在那部纪录片里)你的姥姥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向远处的天空嘴里就不停地讲:雪快化啦,柳芭快回来了,要回来了。你知道你要回到哪儿去吗?现在姥姥不在了,你知道你要回到哪儿去吗?
嘉宾:还得回到大山里面。
主持人:但是你已经习惯了城市的生活,回到那儿你会不适应的,没有电视和音乐。
嘉宾:那肯定会回去。
主持人:你有一个女儿,她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想到那个时候,鄂温克人已经在城里生活了很久了。你是那个孩子的姥姥,等他(她)懂事了,你会怎么向他(她)描述鄂温克?
嘉宾:我就会给他(她)讲,我小时候怎么过来的,怎么在原始森林里跟我们民族人一起生活。但是他(她)看不到那些东西,我会讲,从头到尾。
主持人:一直给他讲,然后让他(她)继续讲。
嘉宾:那就不可能了。他(她)不会讲,那时候都不一定什么样了。
主持人: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唱歌跳舞,而且非常好。今天我们也想看看,而且我们也想把它记录下来,可以开始吗?
(柳芭演播室歌舞)
结尾:纪录片《神鹿啊神鹿》片段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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