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示】

　　如果说一个人既没有合法的证件、也没有办理任何手续，就从国内一下子到了国外，你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吗？很显然，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偷渡”。这几年,我们常常可以听到有偷渡案发生，但是，一次偷渡活动到底是如何组织的？偷渡者又是如何躲避边防检查的？这些问题并不容易回答，因为这往往是那些蛇头们才掌握的所谓"行

业秘密"。

　　今天的《新闻调查》将向您独家披露建国以来最大一起组织偷渡案的重重内幕，涉案的几个蛇头将首次公开讲述偷渡的"秘密"。

　　【调查对象】

　　蛇头陈文树

　　安徽省海运有限责任公司航运科原科长王成

　　安徽省海运有限责任公司原董事长姚雪

　　安徽省合肥市美菱华船务有限公司原总经理许飞

　　江苏省公安边防总队司令部侦查员叶航

　　浙江省宁波市中海船舶燃料公司原业务经理林海龙

　　辽宁省大连五丰船务有限公司原董事长王家强

　　原“安华欣号”货轮船长张正国

　　江苏省公安边防总队总队长吴广良

　　江苏省公安边防总队司令部处长孙勤

　　江苏省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庭长汪敏

　　公安部边防管理局副局长少将郭西钦

　　【调查过程】

　　一、高价租船为偷渡

　　解说：近几年，一些偷渡人员在偷渡过程中死亡的惨剧时有发生。2000年6月19日凌晨，英国多佛尔港的海关官员在进行例行检查时，在一个装满西红柿的货车车厢里发现了60名福建籍偷渡人员，其中有58人已经窒息死亡，这就是震惊国际社会的"多佛尔惨案"。

　　时隔一年，2001年10月8日，在韩国丽水市又发生了25名福建籍偷渡人员在船舱中窒息死亡的惨剧，25具尸体被韩国蛇头抛尸大海。

　　惨案发生之后，各国警方普遍加强国际协作，加大打击偷渡活动的力度，但往往是查获了偷渡人员，组织偷渡的蛇头却很难抓住。

　　2002年11月25日，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一起特大组织偷渡团伙案，42名涉嫌组织、运送他人偷越国境的犯罪嫌疑人被送上法庭。经查实，这个组织偷渡犯罪团伙在1998年至2000年之间，在全国10个沿海省市的19个港口，利用远洋货轮，组织了38起共700多人偷渡，其中400多人偷渡得逞。这是建国以来公安机关破获的最大一起组织偷渡案，组织、策划、指挥偷渡的蛇头也全部被抓获。

　　记者现场解说：在偷渡活动中，偷渡人员往往被称作“人蛇”，而那些在幕后策划、组织偷渡的人就是“蛇头”。蛇头总是躲在暗处组织指挥偷渡活动，所以，即使偷渡活动暴露他们也往往可以逃之夭夭。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充当蛇头呢？他们又是如何指挥操纵偷渡活动的呢？

　　解说：陈文树，39岁，高中文化，福建省莆田市人。曾经当过汽车修理工，1998年开始组织偷渡犯罪活动，三年后，他成为建国以来最大一起组织偷渡犯罪团伙案的首犯。

　　记者：那你到底是怎么开始做的呢？你做了哪些？陈文树(蛇头)：当初我就是租了船、做了暗舱。记者：什么时候开始租船的？陈文树：差不多1998年的时候。

　　解说：陈文树从1998年开始当蛇头搞偷渡，他没有采用过去常见的用渔船进行偷渡的方法，而是盯上了那些载货量上千吨的远洋货轮。陈文树先后组织了38起偷渡活动，用的都是从海运公司租来的船，因此，租船是陈文树偷渡计划中的第一步。

　　王成，安徽省海运有限公司航运科科长，他在明知道陈文树租船搞偷渡的情况下，介绍陈文树认识了安徽省合肥市美菱华船务公司原负责人许飞和安徽省海运有限公司原董事长、总经理姚雪等人，并帮助陈文树顺利地从他们手中租到了用来偷渡的远洋货轮。

　　王成(安徽省海运有限公司航运科科长)：当时的价格可能给到1200美金左右一天。记者：最后租给陈文树是多少钱？王成：租给陈文树就比较高了，2400美金。

　　姚雪(安徽省海运有限责任公司原董事长)：我说，为什么给这么高的租金？他当时跟我讲，有些具体事你不要管，可能要做点擦边球的事。记者：那你明白做擦边球的生意是做什么吗？姚雪：擦边球的事那肯定知道，王成也跟我讲明了，讲明了就是可能要做偷渡，做走几个人的事。

　　记者：那大家明知道你做的是违法的事情为什么愿意把船租给你呢？陈文树：我跟他们租船的时候都是拿现金，而且他们觉得说他们租出去的这个价格也不错而且会赚到钱，他就租给我了。记者：没有自己的利益他们会把船租给你吗？陈文树：这个估计也是不会，因为说这个东西是相辅相成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没赚到钱不可能在里面做，包括我在内，我也赚到钱，但是我花了。

　　解说：陈文树用高出市场价一倍或几倍的租金向几家海运公司租用远洋货轮进行偷渡，一些公司老总也从中得到了数百万元的好处费。

　　记者：你一共得了多少钱，全部实际拿到手的？许飞(安徽省合肥市美菱华船务有限公司原总经理)：有200多万吧。记者：200多万通过正常的经营能挣到这些钱吗？许飞：挣不到。

　　记者：我听说王成有一个绰号叫王百万，这个绰号跟你有关系？陈文树：是，是当初我给他起的名字。记者：怎么会给他取这个名字？陈文树：……这是个比较敏感的问题……记者：这有什么敏感的，你拿过钱给他，肯定是这样的，而且数量肯定不小。陈文树：这个不好回答。确实是有赚到钱的。记者：如果凭他的工资来说，我想……陈文树：那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赚到这个钱，应该说这样讲。

　　二、远洋货轮有暗舱

　　解说：在用金钱摆平了几家海运公司的老总之后，陈文树实施偷渡计划的第二步就是在租来的远洋货轮上设置暗舱。

　　记者现场解说：我身后就是“振风2号”远洋货轮，它是属于安徽省安庆市轮船公司的一条普通货轮，从1999年上半年到2000年1月份，以陈文树为首的偷渡集团曾经四次利用它把35名偷渡人员运送到日本。那么，陈文树到底是怎么利用这条船偷渡的呢？与普通的货轮相比，这条船上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叶航(江苏省公安边防总队司令部侦查员)：这个就是“振风2号"的船舶结构图。

　　记者：船舶结构图？这条船外表上看起来跟别的货轮没什么两样。叶航：没什么不同。记者：那它怎么能用来偷渡呢？奥妙在哪？叶航：它就是在船的首尖舱的位置里面改造了一个藏匿偷渡人员的暗舱。记者：暗舱在这个位置。叶航：暗舱在这个位置。你看这是锚链舱，暗舱在锚链舱下部，用淡水舱改造的。记者：它用来偷渡的时候，人就藏在这个里面？叶航：对，人就藏在这个里面。它这个暗舱就建在锚链舱的下面，你看一看，就在这个部位。记者：那我们能不能去这个地方看一看？叶航：可以。

　　记者(现场勘察)：就是在这里。这就是首尖舱？叶航：对，这就是首尖舱。记者：那这个暗舱在什么地方？怎么看不见呢？叶航：暗舱就在这个首尖舱的底部，就在甲板的下面，现在是看不见的。记者：这现在看不见？叶航：现在看不见。记者：这个下面还有多大的空间？叶航：下面大约有十几个平方米，本来是有的还是专门改装的。记者：专门改装的。叶航：本来是没有暗舱的，它里面只是一个空间，作为一个压水，淡水舱。记者：那能藏多少人？叶航：能藏将近20人左右，能藏20多人。记者：那我们现在要看，看不见怎么办呢？叶航：必须要把这个清理掉，把这个锚链舱导门打开。记者：这下面挺深的，我下来了……这个本来是一块钢板。叶航：你看这个底下。记者：那人藏在什么地方？我现在看不见。叶航：你看我电筒照着有一个不规则的圆板，这就是一块后加的钢板。记者：后来加的钢板，原来这里是加了一块钢板。跟这个水也是隔开的，人藏在这个钢板底下。记者：钢板底下？叶航：对。记者：那么实际上这个空间大致就有这么大，这么长？叶航：对，比这个还要稍长一点。记者：这块空间都可以藏人的？叶航：都可以藏人。记者：那高度呢？叶航：高度也就相当于这么高。记者：那人就直不起腰来？叶航：人就蹲着，只能蹲着。记者：摄影师可以过来看一看这个宽度，这个宽度就这么宽，这个腰是直不起来的，只能蹲着。这条船最多一次藏了16个人。叶航：16个人。记者：人藏在里头有危险吗？叶航：当然有危险了，空气不流通嘛，空气不流通。记者：如果说把刚才这个板盖起来，它还有其它通风口吗？叶航：这条船没有。记者：我先上啊。

　　记者(从仓底钻出)：太难受了，都呼吸不过来。他们十几个人呆在这里头，他们要呆多长时间呢？据介绍说是一两个小时，但是可能更长时间，只要检查不结束他们就不能出来，可是我二十分钟都呆不住。

　　解说：在不同的货轮上，陈文树等人设置暗舱的位置也各不相同，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它们都非常隐蔽，很难被发现。

　　记者现场解说：1998年7月，陈文树通过王成从安徽省海运公司总经理姚雪的手中租到了这辆“沪江轮”用来偷渡，为了偷渡方便他们专门在这条船上建了暗仓，这次他们要把暗仓建在什么地方呢？

　　记者(进入船舱)：来，手电给我。我先进。工作人员：你先进吧，慢一点，往这边走。记者：这没有路了？工作人员：这没有路了。记者：噢，这个地方有一个切割的痕迹。工作人员：对。记者：是不是从这过去？工作人员：不是，这个只是暗舱当时的一个入口。暗舱的对面是一个机舱。记者：那暗舱呢？工作人员：我们所站的位置就是暗舱。

　　解说：这是“庐江”轮甲板下的抗扭箱，陈文树等人用一块钢板把这里封死，隔出一个可以藏匿30名偷渡人员的暗舱，然后在靠近机舱的一侧切割了一个出入口。

　　叶航：比较隐蔽。为什么比较隐蔽？它那个出口，我们等会可以过去看，出口，机舱有一个工具箱给盖住了，盖住以后里面放上工具，门一关，一般检查是不会进来检查的。再加上我们一般出境检查的时候，没有确凿的情报的话不会从上面下来，一直到这个里面来。而且即使到了这个部位以后，你这里有块完整的钢板焊住了，就像我们走到了这个头，一看就是机舱，而且主机发动的声音，偷渡人在里面待着，你也发现不了。

　　记者：为什么选择那个地方呢？陈文树：这个就是懂行的人才会选择那个地方。因为说他们有出过外面，外国人要检查哪几个部位，哪一些地方，他们都懂得，他们也会跟你讲，说隔在哪个地方是最好的，外国人查不出来。记者：就最大的那个，有三层的那个。陈文树：那个是“丰顺8”。记者：对，“丰顺8”。陈文树：对，对。记者：那当时那个暗舱为什么设在那个地方？造得那么大，那是最大的吗？陈文树：那个是最大的。记者：如果说那个地方要藏人的话能藏多少人？陈文树：那个暗舱可能会藏个一百多号人。

　　解说：这就是曾经被陈文树用来偷渡的“丰顺8号”远洋船，当时船上的暗舱设在货舱与机舱之间，共有三层。陈文树等人曾在1999年3月用这个暗舱一次就运送了75名偷渡人员到日本。在陈文树等人案发后，这个暗舱被公安边防人员拆除，但从货舱的舱壁上仍然可以看到当年切割钢板、建造暗舱时留下的痕迹。

　　记者：我看过出口，他们不告诉我们，我们不可能找得到，一个出口是在一个……陈文树：房间里面。记者：一个是在床铺底下，一个是在机房里的那个电表柜。记者：怎么会想到这个地方呢？陈文树：这个都是船上的人想的。记者：那谁来帮你做这个暗舱？陈文树：那是船厂的人。记者：知道你做暗舱船厂还愿意给你做？陈文树：你有现金来，我就给你做。

　　记者：你到底收了陈文树多少钱？林海龙(浙江省宁波市中海船舶燃料公司原业务经理)：五十几万。

　　解说：林海龙，32岁，浙江省宁波市中海船舶燃料公司原业务经理，曾经为陈文树组织的4艘远洋货轮建造暗舱。

　　记者：选那个位置的时候必须对这个船很了解才对。林海龙：对，船厂一般都知道的，船上哪里有空位子都知道。记者：但每一条船的结构都不一样。林海龙：都基本上差不多，船基本上差不多。记者：但是每一条船做的暗舱是不一样的。林海龙：那当然，我们到厦门到大连看过好几条船，(暗舱)修得真好。技术好嘛。记者：很难发现。林海龙：对，是要让你不发现，发现那他干嘛修暗舱呢？！

　　许飞：一般来说你别想找，除非把船拆掉。记者：查不出来吗？许飞：不是说查不出来，确实你要是查，你要全部查到的话，确实那就要费很大很大的工夫，这个时间要相当的长。记者：除非把船拆掉？许飞：他讲除非把船拆掉。记者：暗舱有没有被发现过？陈文树：没有。从来没有发现过。

　　三、偷梁换柱海员证

　　解说：除了用暗舱运送偷渡人员以外，陈文树的另一个偷渡方法就是借来海员证，让偷渡人员冒充船上的海员。

　　记者：拿海员证做什么用呢？陈文树：把照片揭掉，换偷渡客的照片。记者：那照片换掉不就看得出来了吗？陈文树：这个肯定有它的技术吧。记者：我见过海员证，不是有一层压膜吗？那你要把照片揭出来的话，应该是很困难的事情，而且照片上有钢印。陈文树：这个东西每一个人吃专业的饭，只要能够做得出来，肯定也是有人有办法去做这些事情，你都可以做得出来，那人家肯定也是可以做得出来。记者：你知道怎么做吗？陈文树：我反正只看见过一次。记者：怎么做？陈文树：反正我就看一下，他就不让我看。他好像说这个是他的秘密根本不让我看。

　　解说：王家强，辽宁省大连五丰船务有限公司原董事长、总经理，他与安徽省海运有限公司原总经理姚雪是大学同学，两人私交很好。他在通过姚雪认识了陈文树之后，共提供了4艘远洋货轮作为偷渡的运送工具，非法所得260万元。王家强在明知陈文树用海员证进行偷渡的情况下，仍帮助陈文树办理增加船员配额的手续。

　　王家强(辽宁省大连五丰船务有限公司原董事长、总经理)：那么当时他就露出这个意思，用海员证的方法来偷渡。他们问我，这个船的船员定编最多是多少人？我跟他说：这个船原来的定编呢，在我经营以前是23个人，在我经营之后呢降到17个人。陈文树就说，可不可以再增加到23人；我说，这个可以。所以我就给他做了，就向船检申请，把这个恢复到23人。记者：恢复到23个人了，实际上给陈文树留下了利用海员证来偷渡的一个空间？王家强：对。

　　四、蛇头的偷渡经

　　解说：在王成、许飞、姚雪、王家强等人的积极参与下，陈文树顺利地租到了船，建了暗舱，扩大了船员配额，为进行一系列的偷渡犯罪活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记者：比方说我现在想偷渡，我去找谁呢？我到哪去找呢？陈文树：那肯定底下是有人，比如说，一个介绍一个人来去找某某人，还是怎么样而且他这个介绍可能也会赚一点钱。记者：那介绍的人他知道到哪去找呢？陈文树：他们都会留电话号码什么的，然后他就会说打这个号码就可以找到这些人。记者：但是这个风险也挺大的，我们经常听到这个人被抓了那个人被抓了，那你这个线索不就有可能断了吗？陈文树：那是经常的事，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门道，比如说抓了一段时间完了以后，他肯定还有别人，还会找到另外的一些门道。记者：偷渡客怎么上去呢？怎么能上去，不是有检查吗？陈文树：他们就是说用渔船上上去的。记者：离开港口以后上去的。陈文树：对。

　　记者现场解说：这里是福建莆田的兴化湾，为了避人耳目，在1998年至2000年之间，陈文树等人曾多次指挥远洋货轮故意绕道开到兴化湾，然后趁着夜色，用小渔船把偷渡人员分批从这里送上货轮，再偷渡到境外。

　　记者：有没有从港口上的？陈文树：有，有在港口上的。记者：那港口没有检查吗？陈文树：人家说你不管做哪一行生意他肯定有一套他自己的办法。记者：国内的检查是严还是不严？陈文树：非常严。其实这跟小偷一样，你天天看着家，你天天看，那他总得有疏忽的时候，肯定他就有办法上去。记者：在国内船离开港口以后是不是就意味着安全了，再没有检查？陈文树：你检查怎么检查？公海那么大你怎么检查？你怎么知道哪一条船上有偷渡？而且在公海上面船要靠船也是一件难的事情，这要有相当的设备和精力去搞这个东西。记者：但是如果说另外一艘船看到这艘船上有偷渡的人员，而且偷渡的人员很多，那不是很明显吗？陈文树：海上你根本就看不到，你藏在里面他怎么会看到？你船舱里面的房间里面的事情根本就看不出来。记者：船上怎么生活？陈文树：到日本去，总共差不多就一个礼拜。记者：那吃的问题怎么解决？陈文树：吃就在船上吃。记者：跟船员一起？陈文树：对，有的时候跟船员一起。记者：那住呢？陈文树：住也是这样。一起住的。就是说到日本的时候，检查的时候，躲到暗舱里面，是这样。记者：多长时间？陈文树：那个时间不长，差不多一天吧。记者：躲到暗舱里面躲一天，那也难受。陈文树：要想赚钱肯定是苦了。记者：比方说两三个人，或者七八个人这种吃的问题很好解决，如果说一条船走了七十个人，八十个人，这个怎么解决？陈文树：就是在船上吃一点面包。记者：就是人多的情况下吃一点面包，能够维持生存就行？陈文树：是这样的。

　　五、偷渡的危险

　　记者：但是这个途中生命很多时候是有危险的，比方说我们听到你们福建2000年的时候多佛尔港那不就出事了吗？这个途中应该还是有很多危险的。陈文树：怎么讲？比如说我出去时候，也有可能碰到车祸，这在所难免的。

　　许飞：有危险的话就是船，如果说遇险的话，救生设备肯定不够，这是一，因为你船上的救生设备只是按照我船舶定员来的；还有一个就是说，你在藏人的时候二氧化碳重了，比普通空气重了，你呼出来的是二氧化碳，应该是往下沉的，如果没有新鲜空气补充进来的话，它应该是排不掉的，所以这个时间长了都有可能造成人员缺氧。

　　解说：1998年6月，陈文树租用的“安华欣”号货轮在运送20多名偷渡人员到达日本时，由于偷渡人员在水柜中藏匿时间过长，导致缺氧、呼吸困难，他们拼命敲打舱壁，引起了正在船上卸货的日本工人的注意，日本工人立即向当时的船长张正国了解情况。

　　张正国(原“安华欣号”货轮船长)：日本人就问了，说你们中国船怎么叮当叮当响啊，这个声音比较大，机舱的人很敏感也跟着敲打舱壁，所以日本人问的时候，就说中国人我们船员在机舱里面干活，就这样掩护过去了。记者：是为了掩护，这边又击打。张正国：击打。完了到天黑了日本工人下班了，日本工人下班了以后人才出来。记者：一直到他们下班。张正国：不下班我们不敢打(开暗舱)。记者：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张正国：我在我房间里头，烧香求老天爷保佑，我是一烧是9支香，人家告诉我说是3支香是祷告，9支香直接通天，我就是点了9支香，祷告老天爷保佑我平安无事。

　　解说：这时，一直在国内遥控指挥偷渡活动的陈文树，给张正国打来电话。

　　张正国：他说，张船长，千万不能死人啊。说老实话，我自己也害怕死人。记者：你知道他为什么讲这句话？张正国：他死人就没有钱了，他人活着才有钱。记者：下船怎么下，一个一个下？陈文树：对，他们都是一个一个人下。说良心话，做什么生意都有一些奥妙跟诀窍，他不可能跟你讲的。记者：那么当时就是去日本的话他要交钱，偷渡的人要交钱，一个人要交多少钱呢？陈文树：15万左右。记者：如果去别的地方呢？比方说去美国。陈文树：差不多在3万美金左右，3万到3万5(美金)。在我们那边来讲人出去能安全，你安全一点生命没有什么危险，那可能钱会贵一点。记者：这个15万的钱什么时候收，到岸给还是先给？陈文树：是到那边以后给。记者：是啊，那中途如果死了人我还给你钱？陈文树：不可能。记者：那做生意肯定是有风险的。陈文树：这个就算是风险。记者：到了那边以后，下船以后，人都走了怎么可能再收到钱呢？陈文树：那边他们有人控制。

　　许飞：把人拉去以后就全部集中关在那里，关在那里以后然后让这些人打电话给家里面，家里面听到这个电话他说我到了，我现在已经在了，你可以把钱交掉了。交了钱他就可以，交一个放一个。记者：那这边给钱，十几万一次给都能给得齐吗？许飞：也有给不齐的。记者：给不齐怎么办？许飞：给不齐那边打啊，电话里我是听到过他在那边打，打了以后，有一次有一个从二楼跳下去了，跳下去以后摔得头破血流，当时不能动了，他们七八个人，因为剩得不多了就还几个人了，一下全部跑了，都跑掉了。

　　记者：那我告诉你：我没有(钱)，你看我家里确实没有。那你拿我怎么办？我赖账。陈文树：那这种人就算是无赖了，对付无赖的人，肯定是有对付无赖人的办法。

　　记者现场解说：从1998年到2000年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以陈文树为首的组织偷渡团伙通过偷换海员证照片、建造暗舱等手段先后38次组织偷渡700余人，在偷渡猖獗的时候，他们同时利用三艘远洋货轮运送偷渡人员，并且经常只装人不装货。

　　记者：做偷渡你到底赚了多少钱？陈文树：从中里面赚了大概有几十万钱。记者：几十万肯定不止。陈文树：确实几十万。记者：我们去过你家，你建的那个新房子就不止几十万，你父亲亲口对我们说起码一百万才能建成这个房子。陈文树：当初那个房子是他们贷款的。记者：你说几十万谁信？谁都不信。陈文树：那个钱是有赚一点，但是也花光了。

　　六、蛇头落网

　　解说：在陈文树等人组织的38起偷渡中，虽然有4起曾被国外警方查获，但由于陈文树早有防备，所以他一直逍遥法外。

　　许飞：一个船他不用很多次，就是做个两次三次他就换一条船他不会用一个船连续去做。因为连续做，我估计他这里面是个什么问题，连续做，一旦出一个事情，把前面的事情都牵涉出来了，如果这个船的话，做个几次他就换一条船，如果这个船出事的话它只牵涉到这个小范围，不会牵涉到前面的事情。

　　解说：那么最终陈文树到底是如何翻船的呢？2000年11月25日，一艘由我国厦门港开出的“富源号”货轮在运送17名福建籍偷渡人员到达日本千叶港时，被日本海上保安厅查获。日本警方发现“富源轮”登记的船主是一个名叫“朱少伟”的香港人，但经多方查找仍然一无所获。由于此案在境外造成了极坏的影响，2001年11月，中国公安部边防管理局指定江苏省公安边防总队尽快侦破此案，并挂牌督办。吴广良，江苏省公安边防总队队长。

　　吴广良(江苏省公安边防总队队长)：接受部局挂牌督办案件以后，我总队成立了专门的侦破班子，组织了精兵强将，要求不惜一切代价要全力以赴来攻破此案。

　　解说：专案组认为，“富源轮”的船员是由合肥市美菱华船务公司派遣的，该公司的总经理许飞和人事部经理季少斌有重大嫌疑，所以专案组决定把这两个人作为查清“富源轮”船主的真实身份第一个突破口。

　　孙勤(江苏省公安边防总队司令部处长)：尽管里面有一点周折，但最后我们还是从第一个突破口，把这个案子拿下来了。

　　解说：孙勤，江苏省公安边防总队司令部处长，负责“富源轮”偷渡案侦破的协调工作。

　　孙勤：我们发现一张名片，这张名片是“富源轮”的船主叫朱少伟，但是查不到这个人。记者：那名片上印的有地址，有电话。孙勤：有地址。广州港达船务公司，上面有电话，我们拿起电话一打，是一家酒店的名字，根本不存在这个公司。那么我们就问了，这个名片到底怎么回事？两个人就讲出来，这个名片是假的。记者：假的？孙勤：假的名片。记者：那就是说没有朱少伟这个人？孙勤：有朱少伟，但不是香港人。而且朱少伟并不是真正的“富源轮”的船主，“富源轮”真正的船主应该是陈文树，福建莆田人陈文树。

　　解说：谁也没有想到，陈文树用来掩人耳目的一张名片最终成为侦破此案的突破口。此后，江苏省公安边防总队经过近一年的艰苦侦查，终于挖出了以陈文树为首的特大组织偷渡犯罪团伙，共抓获偷渡组织者、运送者38名，使此案成功告破。

　　记者：那你知道老百姓都管你们叫什么吗？陈文树：不知道，叫什么？蛇头。记者：听见过这个称呼吗？陈文树：听过。记者：钱对你来说呢，重要吗？陈文树：当然是很重要，人没钱那怎么行，钱是挺重要的，我的认为是这样。记者：有没有比钱更重要的？陈文树：当然现在这里面想了很多，人失去自由了，钱有什么用？现在的想法就是说，人能平平安安过一生是最好的。记者：你知道偷渡(罪)最重能判多少吗？陈文树：当初我不知道，现在在这里面经常看法律的书。记者：多少呢？陈文树：无期(徒刑)吧。

　　汪敏(江苏省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庭长)：实际上，一方面他们这是对法律的一种曲解，也是想钻法律的空子。

　　解说：汪敏，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庭长，负责“富源轮”偷渡案件的审理工作。

　　汪敏：《刑法》第318条和321条法律都有规定，就是在组织或者运送他人偷越国境过程中，如果像组织运送的人员或者将运送偷渡的人员杀害、伤害、强奸、拐卖等情节的，那么分别按照法律的规定要实行数罪并罚；如果说构成了故意杀人罪的话，按法律规定那么可能也会判处死刑。

　　记者：那就是偷渡罪也可能有死刑？汪敏：如果是你同时触犯了其它的罪名的话也可能会适用死刑。

　　解说：为了保证国家的政治和社会稳定、维护国家形象和海上经济秩序，全国公安机关从2002年4月起进行了为期3个月的反偷渡联合行动，重点打击海上集体成批偷渡和集装箱偷渡等。根据公安部边防管理局提供的资料，全国各公安边防部门自2001年以来，共查获偷渡人员8203名，中外组织者、运送者1754名。

　　郭西钦(公安部边防管理局副局长)：过去咱们常说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们相信，有我们综合治理这一条经验，有我们国际的合作，特别是有我们法律法制的力量，不管偷渡活动再复杂，蛇头再狡猾，我想我们都是有办法来对付他们的。

　　解说：2003年1月7日，“富源轮”组织偷渡团伙案在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陈文树、王成等4名蛇头因组织他人偷越国境罪被一审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许飞、姚雪等3人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并处罚金40万元；其余35人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2年至10年。

　　附：【调查者】

　　制片人：陈虻赛纳张洁

　　编导：徐慨

　　出镜记者：王志

　　摄像：陈强王忠新

　　录音：李宏卫

　　选题策划：徐慨余仁山

　　统筹：杜晓静盖金东汤征

　　制作：郑曼茜张艳华

　　监制：李挺庄殿君

　　总监制：孙玉胜

　　【播出时间】

　　首播：中央电视台第一套节目2003年1月11日(星期六)21:15--21：55

　　重播：中央电视台第二套节目2003年1月12日(星期日)18:20--17：00

　　中央电视台第一套节目2003年1月14日(星期二)10:23--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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