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波

　　正当我们这儿为“富豪榜”、“仇富”等话题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俄罗斯首富、石油寡头霍多尔科夫斯基“倒掉”了。关于他被莫斯科法庭批准逮捕并监禁的详情不必说了，各种媒体正炒着呢。霍多尔科夫斯基为什么“倒掉”？各色人等有不同的解说，而笔者对国内某些分析人士所用的一个词儿大感兴趣：不止一位分析家言之凿凿，霍多尔科夫斯基之所以成为俄政府枪下的出头鸟，是因为他过早暴露出了从政的“野心”。

　　“野心”这个词很有嚼头。《现代汉语词典》对它的权威界定是：对领土、权力或名利的大而非分的欲望。只要身为中国人，便都知道“有什么也别有野心”，至少不能被别人认定为“有野心”，因为在中国的观念里，有野心者必有反骨，有反骨者必无好下场。这样的例证在中国历史上不胜枚举。读中学时的一次经历让我对“野心”这个词渐渐有了点腹诽之意。那时我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顽皮少年，可多少还有些追求，我的追求之一就是想当班长，堪称“情见乎辞”。老师知道后不屑地对同学说：他还挺有野心嘛！而另一位成绩不错特招老师喜欢的同窗就比我幸运多了，他虽然为竞选班长屡屡在同学中“折冲樽俎”，老师则认定他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有为少年”。晕！“有理想有抱负”，这不是《现代汉语词典》中关于“雄心”的释义吗？所谓“雄心”、“野心”云云，看来因人而异啊。

　　窃以为，“雄心”与“野心”，这可能是汉语中最势利的两个词语了。

　　“野心”的罪过究竟在哪里？在我看来，即使是对一个无耻小人，我们也应该维护他胡思乱想乃至胸怀“野心”的权利，因为那个以人的思想入罪的时代早已过去了。在中国的语境中，所谓“野心”者多具特指之意，一般人们不会把商人力争日进斗金的愿望视为“野心”，只有在人们如圣人所云“思出其位”的时候，直白点说，就是他准备在政海中一试身手的时候，某些人士才会把“有野心”这顶帽子奉上。据分析人士说，这次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失策之一便是“多次声称自己将于2007年退出商界。这一声明让外界猜测他有意参加2008年的总统大选”。但是有意参加总统大选又算什么呢？施瓦辛格，区区一个演员，不是还竞选州长而且还心想事成了吗？假以时日，这位娱乐圈的大腕会向总统宝座发起冲击也未可知呢。只有在政治仍被某些人视为禁脔的地方，“有意参加总统大选”才会大犯忌讳。而当下的俄罗斯是否就是一个政治仍被某些人视为禁脔的地方？其实众所周知，当前的俄罗斯尽管还残留着一些威权政治的阴影，但民主宪政显然已成为俄罗斯人的共识；尽管普京的治国方略还有一些招人非议之处，但他至少不敢也不能把个人权力凌驾于宪法之上。在这样的国度，会因一个富人暴露了从政的“野心”便借故将他逮捕监禁？不知别人如何，至少我是不信的。

　　俄罗斯消息称，俄总检察院已经对霍多尔科夫斯基提起了刑事诉讼，指控他犯有诈骗、逃税、伪造公文、利用欺骗手段给别人造成财产损失、侵占财产和拒不执行法院判决等6项罪行。俄罗斯寡头们上下其手把持国家经济命脉的事风闻过一些，至于霍氏其人是否真像检方指控的那样犯有6项刑事罪名，当然还有待查证，也值得局外人关注，而我们的媒体和分析家却对此不以为意，偏要一口咬定霍多尔科夫斯基是栽在了“野心”上，其故安在？一言以蔽之，习惯成自然，中国式的老花眼镜戴久了，外界的林林总总都扭曲变形，成了一副可笑的样子。记得一位哲人说过：“在没有崇高感的人眼里，庄严也成了滑稽，神圣也成了荒诞”。幸乎不幸乎，因为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倒掉”，我们又看到了这活生生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