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晓

　　近几年来，“民营经济”、“民营企业”成为媒体和会议最热门的词汇。但是，很少有人想到，“民营经济”、“民营企业”并非严格意义和规范意义上的法律概念，也几乎未见出现于党的文件之中，并且无法从国家统计局的官方统计中找到直接对应的统计口径与数据。事实上，长期以来虽然“民营经济”的概念不胫而走，但一直都是民间创造，未被正式认可的，多少有点“灰色”用语。

　　在十六大特别是十六届三中全会的文件中，出现了“混合所有制经济”以及“建立健全现代产权制度”这样的说法。这是不是意味着未来中国所有制的格局会朝新的方向发展呢？笔者的一个判断就是，新的提法其实蕴含着新的历史的变革，那就是“民营经济”作为特定历史时期一个不大规范、又未得到法律正式认可的词汇将逐渐成为历史的过去，或者说将成为明日黄花，而“混合所有制经济”将成为新的主流所有制形式之一。

　　所以，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实践上，在中国所有制历史上都将出现一个历史性的重要变化：那就是“民营经济”的说法逐渐成为过去，而“混合所有制经济”将成为新的主流，并成为公有制的主要实现形式，成为中国经济的重要支柱。

　　这样一种历史流变是好是坏，不妨让我们看一看中国最发达地区的一些基本情况。在上海，混合经济的巨大活力被视为激活国有资本的一剂良方。据报道，1993年至2001年间，上海总体经济年均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为14.96%，其中国有经济固定资产投资年均增长率为7.73%，非公有制经济固定资产投资年增长率33.23%，而以股份制经济为主要形态的“混合经济”固定资产投资年增长率43.21%，远远超过了平均水准。另悉，上海市政府正在研究发展混合经济的具体方案，使国有资产将与民营和境外资本进一步融合，数千亿地方国有资产将逐步从一般竞争性领域退出，转为国有控股资本，参与市场竞争。

　　浙江，一直被视为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的急先锋。按过去的统计，公有制经济比重早已下降到GDP的50%以下。但是，如果按新的“混合所有制经济”的算法，2001年在年产值500万元规模以上的浙江企业中，分散在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以外的国有资本金有40亿元，占全部国有资产的8.2%，还有国有、集体企业以法人名义出资的部分共200亿元。因此，浙江省统计局统计，2001年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中，属于混合经济的企业实际上达到了将近8000户，约占企业总数的40%，产值近3000亿元，约占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产值总数的38%。混合所有制经济可以说是浙江经济发展中过去少为人关注的一个秘密武器。

　　混合所有制经济究竟有什么好处？笔者以为，最大的好处有三：

　　一是可引进各种产权机制，兼容并蓄各种产权优势。比如，民营资本可以通过参股国有企业获益匪浅；而国有资本呢，可以借助民营资本的机制，做实自己；而外资企业呢，可以通过与大陆国企和私企的合作，实现国际化与本地化的融合。就像浙江当地人所说的，不同产权的资本通过“混合所有制经济”的形式可以实现某种杂交优势。

　　二是可使各种所有制经济更加发挥自己的比较优势，更加找到自己的角色和定位。仍以浙江为典型。十五大以来的5年间，浙江国有企业数量减少了26%，从业人员数减少近100万人，降幅为51%。然而目前，浙江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在全省电力、通讯等领域的比重超过80%，在化学、冶金等资本密集的基础原材料产业中超过50%，在电子等高技术含量的新兴产业中超过40%。因此，浙江国有企业不仅没有与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相互对立、此消彼长，而且呈现出共同发展的良性互动。从1978年到2001年浙江省公有制经济增加值增值了27倍，其中国有经济增加值增长了30倍，集体经济增加值增值了25倍。

　　三是有利建立和健全现代产权制度。十六届三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中的第二大部分是“进一步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其中，关键的内容有三大块：一是国有制不等于公有制，股份制是未来公有制的主要实现形式；二是要大力发展和积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三是要建立健全现代产权制度。而从混合所有制经济的角度看，由于它具有兼容公有制、非公有制的优越特性，因此势必成为文件中所阐述的这三块内容的具体落实的主要载体。

　　混合所有制经济天生具有“社会性”与“公有性”。关于这一点，马克思指出：“那种本身建立在社会生产方式的基础上并以生产资料和劳动力的社会集中为前提的资本，在这里直接取得了社会资本(即那些直接联合起来的个人的资本)的形式，而与私人企业相对立。这是作为私人财产的资本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范围内的扬弃。”“股份制度———它是在资本主义体系本身的基础上对资本主义私人产业的扬弃；它越是扩大，越是侵入新的生产部门，它就越会消灭私人产业。”马克思甚至把股份制看成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向共产主义生产方式的“过渡点”。他说：“资本主义的股份企业，也和合作工厂一样，应当被看作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转化为联合的生产方式的过渡形式。”

　　资本主义的股份制尚且具有社会性和公有性，中国改革开放后出现的混合所有制自不待言。股份制原来不是非公非私，而是非公莫属。因此，它最终成为横扫资本主义经济和中国市场经济的主流。　

　　走笔至此，顺带提一下两年前与一位好友密商的“奇谈怪论”。那就是不仅股份制可视为公有，私营企业同样具有公有性。理由如下。一者，私营企业解决了社会就业；二者，私营企业提供了社会税收；三者，私营企业促进了社会竞争和创新。试问，三条凿凿，哪一条不具社会性，哪一条不具公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