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民族主义与冷战思维的混合呓语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所 许涛

　　上个世纪的两次战争灾难足以使今天的各国政治家和有责任感的学者们认真反思军事结盟式大国关系的利弊，照搬冷战模式揣度和推论当今的大国间的合作，结果只能是再爆出“亚洲版北约”式的戏剧性效果

　　今年5月以来，印度学者马德哈夫·纳拉帕克教授提出的所谓“亚洲版北约”、即“北美-亚洲公约组织”(NAATO)，备受国内外媒体的关注，加上某些煞有介事的演绎，似乎这一足以震动南亚的重大举措已经处在紧锣密鼓之中了。但如果我们真把它当成亚太国际政治领域的一种说法细细琢磨的话，起码有这样一些问题是没有说圆的。

　　不现实的核心结构

　　纳拉帕克教授将所谓“亚洲版北约”的潜在成员国分成三个级别：第一类是美国和印度(还有人又加上了以色列，因为9月沙龙访问了印度，并且卖给印度“费尔康”空中预警系统)，它们将在这个组织中起核心的作用，而日本和澳大利亚也只能发挥二流作用；第二类是菲律宾、韩国等民主国家；第三类是支持西方的开明阿拉伯国家。无论从各国在亚洲事务中的影响力而言，还是由这些国家作为美国亚洲伙伴的关系程度看，说什么也轮不上印度进入轴心地位。其中，纳拉帕克教授的民族主义情怀可见一斑，而他打造“亚洲版北约”的不合理性也一目了然。

　　军事合作并不意味结盟

　　“9·11”后，美国的亚洲战略做出重大调整。为了保障阿富汗反恐军事行动的成果和彻底消灭“基地”组织、塔利班等极端主义势力，美国在确立了中亚地区的军事存在的同时，也希望在南亚形成控制地区恐怖主义势力活动的能力和机制。由于传统的地区盟友巴基斯坦与塔利班及其他极端主义势力曾有过的暧昧关系，美国需要在南亚打开一个新的突破口，印度的地缘作用恰好适合于这个角色：联手打击恐怖主义势力、制约巴基斯坦及中国、在印度与俄罗斯的盟友关系中打入楔子，进而利用印度沿阿拉伯海的基地，等等，这些都成为美国与印度加强军事安全合作的条件。

　　然而，这绝不等于美国需要与印度建立一种北约式的军事同盟关系。从战略层面看，美国对印度的借重局限在制约、遏制现存及潜在对手，总体的地区目标仍然是确保南亚-印度洋地区战略平衡。如果在欧亚大陆上赫然出现一个北约式的军事同盟组织，现有的地区格局势必会被打破。这个结果不仅是美国，也是印度所不愿看到的。从技术层面上看，华沙条约组织解体后，北约也在考虑它存在的理由、方式，再造一个“亚洲版北约”谈何容易。

　　学者清谈不等于政府有意

　　综合所有关于“亚洲版北约”的信息，几乎无一来自官方表态。勉强与政府行为有关的，就是对今年5月纳拉帕克教授作为印度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顾问与美国国防部智囊人物安德鲁·马歇尔就如何在亚洲建立一个类似北约的军事安全同盟进行“审慎而务实”讨论的报道。然而，当记者就此事专门问起时，纳拉帕克教授却十分负责而肯定地表示，他与马歇尔长谈6个多小时，话题只限于亚洲的基本安全形势，根本没有涉及“亚洲版北约”的问题。即便是因为内容敏感，纳拉帕克教授不便公开透露，美国与印度两国智囊人物之间的会谈也不过是一种不具官方色彩的学术性讨论(用国际关系研究圈内的行话说叫做“二轨接触”)，距离成为政府外交行为而在全亚洲国际舞台上推动，相差的恐怕不仅仅是时间和距离。当年，不也正是纳拉帕克教授提出建立俄罗斯-印度-中国大三角的构想吗？

　　与上海合作组织何干

　　有意思的是，当“亚洲版北约”被炒热时，马上就有人联想到上海合作组织的境遇，认为“亚洲版北约”的形成，将导致上海合作组织的瓦解。这种推理的逻辑很直白：作为军事联盟的“亚洲版北约”必然威胁亚洲地区内其他大国组成的军事同盟；上海合作组织是由中国和俄罗斯两个大国主导的军事同盟；上海合作组织必然受到“亚洲版北约”的威胁。

　　第一前提“亚洲版北约”能否成立已无须再论，第二前提的错误也是十分明显的。且不说中国政府向来奉行的是不结盟外交政策，从“上海五国”到上海合作组织的进程中，中国、俄罗斯及其他中亚伙伴一起在尝试着建立一种新型的合作关系，这种关系不同于冷战时期为了与某些国家或国家集团对抗而结成的同盟关系，而是为了解决地区内共同面临的问题(冷战时期遗留的边境军事对峙问题、边境有争议地区问题、恐怖主义威胁问题、有组织跨国犯罪问题、经济发展问题等等)，逐渐健全起来的平等协商、互利协作机制。将上海合作组织视为军事同盟组织，不论从哪个角度都是说不通的。更何况美国对上海合作组织的认识也正在发生转变，今年美国国务卿帮办琼斯曾对上海合作组织在欧亚地区发挥的建设性作用表示欢迎。而且包括印度、巴基斯坦、伊朗等亚洲国家对参与上海合作组织的活动也表示了极大兴趣。

　　冷战后新国际关系的构建要素发生了重要的变化，尤其是在大国之间，一种既是战略伙伴、又是竞争对手特殊关系正在成熟。上个世纪的两次战争灾难足以使今天的各国政治家和有责任感的学者们认真反思军事结盟式大国关系的利弊，照搬冷战模式揣度和推论当今的大国间的合作，结果只能是再爆出“亚洲版北约”式的戏剧性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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