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窗:感悟非典,一切从呼吸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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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04日18:24 南风窗 |
作者:陈初越 广州,2003年暮春时节的广州。 仔细洗净面、颈、手、足,坐到床上,谨慎谛听自己的呼吸。哦,幸好,它还足够静,细,匀,长,并不急迫,并无阻滞。心头涌起一丝感谢,对于面前这方还算是清新、还没有污染的空间。 此时此刻,蓦然想起大学时代某天,与一友人,在草坪上纳凉,他悠悠发问:“知不知道,什么是每时每刻发生在我们鼻端,而我们总不留意、检点的事情?” “呼吸,是呼吸。”见我茫然,他径直接下去说。 “看,每个人都在追求远大前程,却不在意自己此刻有没有好的呼吸。” 那位朋友的话,我当时只当成“脑筋急转弯”的问答,却在这个时节,这个夜晚,浮上心头,让我领悟了其中带点诙谐,带点沉痛,却又是这么老实与贴切的智慧。 是的,呼吸是个问题,且是每个人鼻端最大的问题,惟一不允许蒙混和欺骗的问题。 不能否认这样的事实—信仰,道德,经济,制度,全球化……所有和人类相关的问题,都从呼吸开始,并归结于呼吸的可持续,或它的停止。 不能否认这样的事实—考验人类种种生存框架优劣与否的基本标准,都在于能否带给个中存在者以良好、清爽、心平气和的呼吸。 如果不是今天许多人不得不戴口罩,我们几乎忘了,不是任何其它事物,正是我们无时不刻的呼吸—甚至比“温饱”更有资格,系乎人权,系乎生存权,系乎人类社会的存续。而我们呼吸的时候—不管愿不愿意—其实都已深深嵌入这个星球的大政治。 不是吗?正是在当下,所有中国人目睹了“混沌科学”现实中滑稽且严酷的版本:去年初冬时节广东顺德一个厨师的喷嚏,化为次年暮春掠走北京两位高官乌纱的龙卷风。 呼吸在,故我在。故政治与经济在。 而许多大人物,实在是忽略了呼吸的重要,忽略了一个事实,正是呼吸,才是人生而为人最初和最终的权利;正是清洁、没有污染的空气,才是人类每时每刻都消费着的最大一笔,且最重要一笔公共财富。 呼吸,在2003年暮春中国的所有大都会成为头号问题。但我们要承认,呼吸的考验并非从天而降,而是从生存空间里自然浮现。呼吸从来是,今后也将永远是,政治性的,经济性的,日常性的考验—它是“个体存在事件”,更是“公共卫生事件”—而个体要捍卫自存,就不得不进入公共卫生领域,不得不担负起种种协调行动的责任—只要我们有呼吸,在呼吸,我们就不能不是属群的动物,我们就必须参于政治。而所有政治中,让每一个人好好呼吸就是最大的政治。 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忽略了鼻端浮动的气息,忽略了“群己权界论”之上,更有“万物一体”的大真实,所以,我们疏离了政治,误会了政治,仅仅将之托付给遥远的、罕见的大人物,认为仅仅凭借他们的智慧和善意,就能实现所有人良好的呼吸。 但正如每一细胞的健康,才最终构成躯体的健康。在政治领域,微观的活力实际上决定了宏观的效能。政治的本原,政治的终端,其实乃是从每个人鼻端的呼吸开始。 我们不应无视社区垃圾泛滥,不应听任偷猎、偷运野生动物的不法行为,这都是为了让每个人好好呼吸,这就是从呼吸开始的政治;我们应让下井开矿的民工都有呼吸保护设备,应帮助穷困山民改良灶具以防氟中毒,这是为了让草根阶层好好呼吸,这就是从呼吸开始的政治;当疫情流行,我们应知道真实患者数目,我们应有组织起来自我防护的能力与措施,这是为了让每一个人好好呼吸,这就是从呼吸开始的政治,这就是属于人并且为了人的政治。 然而很多时候,我们仍在让政治生硬、任性地左右人的呼吸,而没有让每个人的呼吸自由开放地吐纳政治。 要承认,今天的中国,虽已有机构的政治,渐有资本的政治,多有雄心勃勃的大员的政治,但还没确立从每个人呼吸出发,用每个人呼吸状况来评价的“鼻底的政治”。SARS的悄然出现,就是个尖锐疼痛的提示。 深深呼吸,细细呼吸,均匀呼吸,纯净呼吸。深厚绵长地呼吸,无忧无虑地呼吸,自由自在地呼吸,吹气如兰地呼吸。 在这暮春之夜,认真观察鼻端种种气息的浮动,感受个体与世界之关联,感受人类以无声吐纳对大气的浸渍、分享、参与,也许有助于放下诸多占有的恐惧与焦灼、权力的傲慢和偏见。 真正的生活,真正的艺术,真正的政治,并不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它就在我们鼻底,它就是我们此时此刻的呼吸。 相关专题:2003 “年度新闻评论”评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