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新闻网特邀评论员刘铁

　　“上山下乡”的收获之一是对乡村文化有所接受。迄今不忘的有所谓“四大N”系列。其中的“四大黑”是：“大车的轴、锅底的灰；铁匠的脖子、黑驴的腚”。

　　而今，能让我想起这句民谚的“缘起”，是我住在一座城市的“脖子”处。

　　将一个地区的中心城市比喻为“脸”，不仅是这个地区百姓的共识，更是该地区父母官们的共同心愿。君不见，大陆所有的城市都在掀起城市美容运动，而中心城市更是集万般宠爱于一身，尽享“包年、包季、包月”之殊荣。放着难以计数的同胞的温饱不解决，拿出有限亦更显宝贵的资金，扒房推墙、扩道拓场、栽花种草，大兴土木，总不能说那是往屁股上抹粉吧？

　　“女为悦已者容”，城只能为管已者美！看着城市中心越建越美，美不胜收，我总有种感觉：这些城市的领导者将美化自己秘书的劲头用到城建上来了，将它打扮得花枝展，除了供自己赏心悦目外，恐怕还有以“她”媚人之用心。

　　处于城乡结合部的城市边缘，自然只能喻作“脖子”！君不见，近来年，各大城市斥巨资搞成的景观大道、中心广场、区间绿地、人工运河，哪样儿建在城市的“脖子”部位了？尽管美人还知道往脖子上挂串项链呢！

　　由于工作的原因，也与经济实力有关，我等不幸，就住在这“脖子”上。但也有幸，目睹了完全可以忝列“四大黑”之列的“第五黑”。

　　说这“脖子”黑，且黑到让人目不忍睹之地步，是指城市周边地区现代化建设落后的全方位性及其惊人程度：

　　经济上，城乡结合部早已成为制假经济、地下经济、总之是违法经济的生产中心及其产品集散地。以我所在的城市为例，“央视”“焦点访谈”将其作为焦点，且从年中盯到年底，让我这住在城边上的人都深感如芒在背！

　　社会治安方面，这类地区始终是外来人口的聚集地、流动人口的落脚地。因此，高犯罪率群体的保有量居高不下。

　　更不如人意的是市政建设。仅以我家门前的这条路为例。

　　托小区内市政协委员的福，二年前，不足百米长的路灯终于亮了。在此之前，一个春天的夜晚，笔者在学校作完《自古文学出英雄》的讲座后，走到离家30米的地方，被两个歹徒劫持。尽管我将文学中的英雄壮举演绎了一番；但黑暗怂恿暴力对我这平民心灵的伤害，直到今天仍同噩梦般挥之不去！

　　由于所处地势过低，这里的人们一年中有几个月心态反常：在农民兄弟或全社会都渴求降雨时，我们却在心底祈祷：“旱下去吧！善哉、善哉！”万一苍天开眼，因怜悯我辈而老泪纵横，我们出行就行同进出海南省的人们啦。而让我们难以接受的消息是，从今年起，海南岛的出入境者都可乘火车一坐到底啦；我们到时，则还要将自行车搬上“倒骑驴”，花钱雇人驶出没膝的臭水，再把自己与自行车卸将下来。雨季里，我们出门，总比市内的人多带双拖鞋。一年到头，万般无奈下打车突围的支出，不知是城里人的几倍！

　　市府兴许知道了我们这里人们的苦难？不然，从去年“十一”起，怎能派那么多工程队来修道？然而，意想不到的灾难也随之降临。那些工程队，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相距不过几米，井架林立，那场面曾让我感动：以为我们脚下蕴藏着大油田！在这条不足三百米的路上，愣是干了三个多月！直修得原本还能行车也可步行的路没了丁点儿模样！修路时，我们这里数万人的行路难，今天我连回忆它的勇气都没啦！在总算将排水管埋进土后，筑路人给我们盼路人留下条绝对似当年原始人甚或就是猿们踩出的土道，在凛冽的寒风中仓惶撤离了。

　　你们无法理解，从这时起，我们又开始祈盼降水啦！因为惟有大雪，才可将路面上厚厚的浮土镇压下去。天公不作美，两场雪很快就化净了。于是，直到今天，我们如同阿富汗女人一样，出没于与我们争抢道路的汽车所掀起的漫天黄尘之中。我们的装束也与阿富汗人民相近，为了防尘，而将头脸严严实实地遮住！眯缝着眼，穿行在沙帘与崎路上，我不止一次地产生幻觉，以为自己就行进在坎大哈或喀布尔的街头！

　　呜呼！发生了这一切的这里，直线距离距市中心我估摸着也不会超过三个千米！

　　触目惊心吧？这就是城市现代文明建设的边缘劣质化问题！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呢？不必再说“历史欠帐过多”。而应质问：何以总是在这里、这方面的建设上过多欠帐？！

　　大道理我们懂：任何社会的进步都有其规律可循，也就是说允许城乡建设有必要的差距。但随着城市文明建设中心开花战略的实施，眼见已有的城乡差距在迅猛扩大，更主要是越来越难以承受城边生活所不可承受之重之“黑”，我们才觉得这道理正在成为剥夺我们作为公民也是作为市民的基本权利的遁词；才更觉得有必要提醒市长们：你们手中的资金，也包括我们缴纳的利税；如果真有必要将它们投在城建上，也应听从市民包括我们的意愿；而我们的原则，即“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也就是不要“涂脂抹粉”！我们需要利民工程，而不要“形象工程”！

　　我们这样说话，并非出于个人的私利，而是以历史的名义。260年前，法国一位平民知识分子结束了浪游，进入巴黎。在其30年的生命历程中，他由社会底层、由乡村、由外省一步步直到社会上层。眼前与身后，光明与黑暗如此鲜明的对比，最终激发出他这样一句呐喊：“让巴黎暗下去，让乡村亮起来”！

　　多少次夜半时分，当我从市里讲课回来，途经XX广场，看到那里巨大的能源化作无谓的光明，在那么巨大的空间里只照耀着那只没有生命的鸟时，想到十几分钟后，我将转乘自行车独自驶进茫茫黑暗中；想到在这座城市周边更加巨大的空间里，还有那么多如我一般之人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黑暗，我怎能不想起这个人与这句话？

　　他的名字叫卢梭。

　　退一步说，即使从美学角度上讲，城建资源的这种不合理分配，结果也只能导致城市品质的严重失衡、城市整体美的严重不和谐。如同艳若桃花的一张脸，却长在“铁匠”般的黑脖子上！即使是个人对美的追求，除了迈克尔·杰克逊，还有谁能愚昧到这种自我妖魔化的地步！

　　还想重申的是，我们这样说服官员，最终是为了你们。从儿提时就接受的启蒙中，我记得最深的一条是正确地洗脸。妈妈总要求我在洗脸时不能“三把屁股两把脸”，而且更不能只洗脸而不洗脖子。女儿长大了，我又将这条祖训延续下去。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脖子总像围着条黑纱巾。也许，这与现在学校对个人卫生的要求不严格有关。我上小学时，动不动就搞个人卫生检查。而这种检查的重要项目之一，就是往每个人的脖子上瞅。

　　看到市长们那么重视城市的脸蛋而不重视它的脖子，我着急着呢。生怕有我这种记忆的人，拿这种个人成长的标准来衡量我们的父母官儿。如果你们能看到我这篇东西就好啦，我会给你们提个醒：不要当只洗脸而不洗脖子的市长哟！因为我还有一个担心，保不准什么时候打上面来那么一位专门爱检查脖子的大官，绕开那么体面的脸面，来到我家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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