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曲

　　初民山洞为家，被动适应自然。进而掘穴而居，洞口依然露天。直到构木为巢，大概才有了门吧。门的初始作用，主要是防禽兽虫蛇，古籍上说：“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后来私有财产出现，门就有了防盗作用，《易系辞》说：“重门击柝，以待暴客。”

　　如今这为人进出的门，防禽兽虫蛇的作用已消亡得差不多了，倒是因人民众而禽兽少，以至于保护禽兽虫蛇成了急务。其防盗作用则大大强化，城市里小区实行封闭式管理，现代化的楼门有对讲乃至可视装置，房门之外另有防盗门，何啻“重门”！

　　不过这些都还没有超出为人进出的意义。如今的门在为人进出的意义之外，又衍生出种种防人进出的意义。北京一家建筑公司欠50名工人50天的工资，只同意一共发给区区2100元。为了防止工人到劳动部门投诉，遂将工地大门紧锁(见12月1日《京华时报》)。该市至善家园的业主买了房子却进不了门，因开发商与建筑商之间发生经济纠纷，楼门、房门或者被铁栏杆封住，或者被砌上砖墙(见9月16日《京华时报》)。深圳一幼儿园的数十名孩子正在上课，即被强行锁在教室里，原来系“合伙生意”形成僵局而引发(见10月8日《羊城晚报》)。湖南宁乡县环卫局与恒宇电脑学校在交环卫费的问题上有分歧，环卫局“迫于无奈”，就派人运来十几吨垃圾堵了校门，以“对他们施加压力”(见《潇湘晨报》)。

　　从为人进出到防人进出，大概也是门的功能的异化吧。其实这种异化不是始于现在，打从世界上有了叫做监狱的东西，这种异化就已经完成。“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那门就是防人进出的。虽然如此，上述种种防人进出的现象还是引人瞩目，因为那些门都不是监狱之门。虽不是监狱之门，防人进出则与监狱之门无异。何至于此？从上述事例已可看得明白，都是因为纠纷，且都与经济利益有关。也就是说，门的锁与不锁，封与不封，都是因为一种叫做钱的东西。去年重庆一网吧着火，老板堵门收费才肯放人，就再直白不过地说明，所以防人进出，盖缘于钱。在这里，钱改变了人在事件中的意义，被门阻隔的人，便有了人质的含义。可见，这异化，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人所用的门反过来限制了人的自由，实际上是为人所用的钱反过来凌驾于人之上了。

　　这样说，肯定缺乏建设性。实际上凌驾于人之上的并非纯粹的“阿堵物”，而是与“阿堵物”关联的人及其观念。一是人在利害关系中反映出来的良心和道德。你一个月想挣千八百的，我却只想给你二三十———双方之中，肯定有一方丧尽天良；“他说我们欠了400多万，其实我们只欠20多万”———两说之间，肯定有一说是弥天大谎。二是人不会“有话好好说”，而动辄采取封门之类的极端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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