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办公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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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们来关注民工欠薪。建设部刚刚发出通知，要求各省、区、市建设主管部门从2月份开始，每个月5号之前，将工程款和民工工资清欠情况，上报给建设部，以此来保证清欠工作真正落到实处。看来有关主管部门，今年确实为帮助民工追讨工资想了不少办法，但是，作为一个弱势群体，现在有些民工讨要工钱还是存在很多困难。前不久，我们记者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就发现了一群民工，因为拿不到工钱，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只能在寒冷的冬天，流落他乡。

　　　　呼和浩特民工欠薪

　　在呼和浩特市南店村的一间民房里，记者见到几个民工正裹着破旧的棉被和大衣坐在床上。

　　民工王三娃：“回家不能回，在这儿要钱，人家都是冷眼看待。”

　　民工王志平：“这就是个走投无路。”

　　这间不足20平方米的屋子只有一张床，却住着9个缺衣少食没钱回家的民工。

　　民工王三娃：“盖被子的就睡地下，不盖被子的就在床上。你说9个人能挤下这儿，这床上头吗。”

　　当天呼和浩特的气温是零下10几度，不过屋子里没有暖气。记者在这里站了10分钟就已经冻得手脚麻木。

　　房东：“他们两年了，来了就住这儿。以前说的一个月一百元，最后给了两三个月，最后钱就给不了了。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本说是工程一结束钱就给了，没想到拖到现在。”

　　尽管没交房租，但是这位好心的房东还是让王三娃等九个民工在他家住了两年。两年前王三娃从山西老家的农村来到呼和浩特，原以为打工的收入总能强过种地，没想到的是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多的活，不仅没赚到一分钱，反倒连基本的生活都没法维持。无奈之下，王三娃和工友们只能靠拣点破烂，换几个馒头来维持生活。

　　民工王三娃：“昨天六、七个人买了十来个馒头剩下两个，中午就是分着咬了两口。”

　　记者：“就吃这够吗？”

　　民工王三娃：“不够也没办法。听说今年中央下了个文件，这么感觉有点盼头，再等等看吧。”

　　欠这些民工工钱的包工头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工程做完了一年多，民工们都没能拿到工钱呢？记者决定随同王三娃等人一起去讨工钱。

　　民工：“你在啊？”

　　包工头：“我在，请坐。”

　　民工：“来了五趟，总见不到你的面。”

　　包工头：“我这也是没动静，现在正在跟政府交涉结这个帐。现在政府这头一要给我们结了，它一履行合同，咱们就马上全拿上了。”

　　民工：“这话我们听了一千遍了，老是一找你要钱，你就是今天推明天，明天就后天，后天再后天，都两年了。”

　　包工头：“都说政府给不了。”

　　民工：“咱们怎么回家过年，你看马上春节到了。”

　　包工头：“你不要再说了。”

　　民工：“你不给钱，我让你过大年去。”

　　包工头：“我身上就二十元钱了，你们拿上先吃顿饭吧，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民工：“明天咋解决呢，后天我们不走了。”

　　包工头：“先拿上，今天晚上先解决了。像我这种情况跟他们差不了多少，也是一分钱没有。还全是外债，而且我这工钱不是说我短下的，都是全额垫款。我结不了帐，我拿什么给工人。”

　　这位包工头告诉我们，这两年他陆陆续续承包了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的工程约70万，雇用的民工有80多名。然而工程结束了一年多，建设单位付给他的工程款还不到百分之30%，这让他不仅没钱给民工发工资，甚至连材料款他都没法支付。

　　包工头：“经常是晚上快吃饭民工也来，半夜三、四点也来，一来很多人，一来几十个人。现在对生活太大影响了，几乎休息也休息不好，我还得到处躲。”

　　事实上，像这样四处躲债的包工头不只这一个人，据记者了解，目前在呼和浩特政府办公大楼的工程中，被拖欠工程款的承包商有一○○多家，涉及包工头几百人。

　　像这位包工头也曾经带着70多名民工参加了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的建设。然而现在他拿到的工程款只有4万多元。

　　包工头：“一共还欠个反正是十八、九万元，就光我这一个包工头，我七十来号人盖不起这栋楼，那好几千号人。市建公司现在欠我的，市政府欠市建公司的，等于我们就成四角债了。”

　　这种四角债让包工头老乔不仅赔了自己的老本，还欠下了民工的工钱。老乔说以前他还偶尔给这些民工一些生活费，但是现在他也拿不出钱了。这两个月他一直躲着没见这些工人。

　　记者在呼和浩特一间破旧的厂房里见到了七名民工。为了替自己和七○个工友讨回血汗钱，他们已经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记者：“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呢？”

　　民工：“拿到钱就回家，连路费都没有，想回家也回不去。”

　　政府的办公楼建起了一年多，盖楼的民工却两年没钱回家。这些民工告诉我们，刚开始他们去政府大楼工地干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工钱会被拖欠。因为，包工头和承包商反复向他们打包票，政府的工程项目资金有保障，工钱肯定没问题。可是，现在就是那些当初打包票的包工头和承包商，自己的日子也很难过。

　　呼和浩特政府大楼拖欠工薪

　　尽管说起工程欠款的时候，承建政府大楼的包工头和承包商们是怨声载道，但是当我们记者要求进行采访时，他们却执意不肯面对镜头。他们说，一旦这回抛头露面，不仅这一笔工程款可能会拖得更久，而且以后再也别想到接任何政府项目了。所以，今天的节目，对他们的采访画面进行了特殊处理。那么，包工头和承包商在面临这么大压力的情况下，还能不能收回这次拖欠的工程款呢？

　　这就是王三娃等数千名民工参加建设的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占地面积9万平方米。2000年4月8日总投资3.2亿元的这栋大楼正式破土动工。

　　承包商：“你看目前这个辉煌美观的大楼，是我们内蒙古自治区到目前为止最大面积的办公楼。我们一开始承建这栋大楼很荣幸，承建市政府大楼给领导创造一个优越的工作环境。”

　　记者了解到，当时一共有100多家工程承包商踊跃参加了呼和浩特市党政办公大楼的建设。不到两年的时间，即2001年年底这栋大楼便竣工并交付使用。根据承包合同的规定，工程完工后建设单位付清95%的工程款，仅留5%的质保金在一年后支付。然而让承包商们没有想到的是，大楼交付使用了两年以后，他们仍然没有拿到该拿的工程款。

　　承包商：“因为我们把整个资金都投入在市政府大楼上，所以说压得这两年就没法运营，就没法开工，就没法搞其它工程。因为它压资金太多了，压我这一个项目部就六、七百万元。”

　　记者：“那你们还欠工人工资多少呢？”

　　承包商：“我们现在欠工资三十多万元。”

　　记者：“欠多少人？”

　　承包商：“我们五、六百人呢。”

　　一个项目就压了几百万元的资金，这对那些家底并不丰厚的承包商来说是难以承受的。现在这些承包商们已经成了这栋大楼的常客，他们经常会结伴到这里要工程款。

　　记者：“你在完工之后找了他们多少次？”

　　承包商：“找了五、六次吧。”

　　记者：“有用吗？”

　　承包商：“一直没解决。”

　　记者：“那么他们一般是怎么给你答复的呢？”

　　承包商：“他们答复就说没钱。”

　　记者：“你们都找过他们吗？”

　　承包商：“都找过都找过，找过十几次都有，只说等一等缓一缓。没钱，等着吧。”

　　记者：“你找得多吗？”

　　承包商：“很多，最多了没钱等吧，等着解决快了，永远是这句话。”

　　这一等就是两年，在等待中一些承包商难以承受资金压力，破产了。

　　承包商：“现在已经瘫痪了，欠民工的工钱给不了，你继续干也没本钱了。”

　　记者：“你现在公司还在做吗？”

　　承包商：“不能做了早不能做了，早瘫了没钱做了。现在公司的租房都租不起了退掉了，现在就等着结账了。”

　　调查：呼和浩特民工欠薪

　　这些工程承包商告诉我们记者，现在呼和浩特建筑市场上拖欠工程款的现象非常普遍，一般工程完工后，能拿到50%的工程款就相当不错了。因此，当初呼市政府大楼项目出台的时候，他们都竭尽全力去争取，因为他们相信政府给自己盖办公大楼，是绝对不会欠工程款的。那么，政府最终还是让建筑承包商失望了？他们到底有没有钱修大楼？

　　那么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欠下100多家承包商的工程款究竟有多少？为什么大楼使用两年了工程款至今还没有付清呢？

　　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迁建指挥部会计图娅：“我们现在整个工程欠款是2913万元。”

　　记者：“为什么到现在这个款还付不了。”

　　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迁建指挥部会计图娅：“因为咱们这个大楼国家不投资，只靠我们拍卖旧办公楼来自筹资金，国家不拨款。”

　　据记者了解：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总投资3.2亿元，通过拍卖旧办公大楼筹集到的资金是1.5亿元，市人防办拨款5200万元，银行贷款3000万元，这笔贷款已由市财政陆续偿还。这是截至今年4月，这栋办公大楼工程所有的资金来源，离3.2亿元的总投资还有8000多万元的缺口。那么这个巨大的缺口怎么解决呢？今年5月，呼和浩特市政府决定将新大楼侧面的这块土地拍卖给欠款的承包商，以冲抵工程欠款。一些大的承包商先后接到大楼迁建小组的通知。

　　承包商：“市政府讲过，但是我们没考虑这个问题，因为顶地以后兑不了现，就给工人发不了工资，因此我们没参与顶地。”

　　最后，8家参与这栋办公大楼工程的承包商按不同股份共同拿下了这块地皮。

　　记者：“抵地的这八家都是你们工程中比较大的承包商？”

　　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迁建指挥部会计图娅：“基本上是主包单位。”

　　记者：“这是5221万元？”

　　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迁建指挥部会计图娅：“对。”

　　记者：“这块地皮抵了？”

　　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迁建指挥部会计图娅：“对。”

　　记者：“其实现在就相当于他们拿到了这个地皮冲掉了工程款，对吗？”

　　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迁建指挥部会计图娅：“是啊，是啊。”

　　记者：“不是说你们把地皮卖了之后，变成了现金给他们。”

　　呼和浩特党政办公大楼迁建指挥部会计图娅：“因为地皮是大家都看好这块地皮，当时这个是自愿的，因为我们是首先要申明是挂牌出让。”

　　承包商真的愿意用地皮来冲抵工程欠款吗？记者了解到，承包商拿到的土地价格是每亩九○多万元，而政府征地的价格是每亩几万元，相差几十倍。一些拿到地皮的承包商说，尽管他们不情愿，但还是得照办。因为大家都是政府的企业，政府的号召能不相应吗？

　　承包商：“政府没钱说顶一部分地是这个情况。”

　　事实上，这块作价五○○○多万元的地皮是8家承包商共同拥有的财产，哪一家都很难按自己的意愿处置。那他们能不能卖掉土地还民工的工钱呢？

　　承包商：“假如说这个地给了我，我把这地卖了，我欠工人工资那是我不对，是我克扣工人。实际上不是这个事实，是它这个钱没到位它政府说有块地，它没法变成现金。”

　　记者：“那你们可以把这块地卖掉吗？”

　　承包商：“可能得取决于政府，市政府它是定点开发看这块地干什么用，肯定政府是要参与的。”

　　至于这块五千多万元的地皮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现金，什么时候才能发到民工的手上，对于8家工程承包商们来说，他们还没有确切的时间表。而即使是把这块地皮全部变现的话，这幢大楼欠承包商的工程款仍接近三○○○万元。

　　在这份付款清单上，记者注意到，这家呼和浩特最大的建筑公司以地皮冲抵的工程款占到全部工程款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这家公司拿到的工程款中现金有百分之六十，土地百分之三十，另外还有百分之十仍被拖欠至今。

　　承包商：“我们要的是钱不是要那个东西，我不是在购物。因为我们本身很穷要那个地，我能拿这个地给每个工人吗？行。把这个地给你也不可能这么做，所以说给这个地等于压了资金，所以就形成欠下工人工资这一块，所以我还欠工人三、四十万元的工资。”

　　8000多万元的资金缺口就这样被土地填补了5000多万元。那么剩余的3000万元缺口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呢？如果这笔钱不能很快解决，这100多家被拖欠工程款的承包商和它们手下数千名民工就只能度过一个不太好过的春节了。

　　承包商：“年前也未必能给你解决，估计大年三十还是在等待。”

　　记者：“你为什么这样想呢？”

　　承包商：“我失望了啊，我已经找了多次也没有解决。市政府市委的领导同志，当你坐在这个温暖豪华的办公楼办公的时候啊。你应当想起来你们的办公大楼是我们民工，是我们各个公司的民工一砖一瓦建成的，包含着我们的心血，所以应当早日把一些工钱给我们支付。”

　　在采访中，呼和浩特市政府的一些工作人员反复向我们记者强调，他们现在只欠不到3000万元的工程款，这在3个多亿的总投资中占的比例只有1/10。可是就这3000万对于这几百名民工来说，却意味着回家的车票，一个团圆的春节，甚至是一家人全年的开销。

　　背景：政府欠款成大户

　　实际上，类似呼和浩特这种政府项目，拖欠工程款在建筑市场上已经不是个别现象。去年年底，建设部部长汪光焘就在国务院六部委联席电视电话会议上要求，各地方政府首先要从自身做起，对本级政府拖欠的工程款进行认真清理，从每年财政计划中划出一定的比例专项用于清偿欠款，保证在2006年年底前基本解决拖欠问题。而今年元旦刚过，国务院又一次召开专门会议，强调以清理政府项目欠款，推动全国工程款清欠工作的开展。一起来看看相关的背景资料。

　　2004年元旦刚过，国务院再次召开专门会议，研究部署解决建筑业拖欠工程款问题。更重要的是，这次清欠首先是从清理政府投资工程做起，以带动企业投资工程的清欠。

　　据统计，到2002年底，全国建筑领域累计拖欠施工单位工程款已达3360多亿元，相当于当年建筑和房地产业增加值的1／3以上。其中政府投资工程拖欠工程款占了相当的比例。

　　建筑工程款之所以被大量拖欠，其原因非常复杂。有盲目投资、大举负债建设造成的；有建设资金存在缺口引起的；有建设单位人为拖欠造成的；也有建筑市场和劳动力市场供求失衡，迫使企业垫资施工和农民工低薪甚至无薪劳动而形成的。在拖欠工程款的单位中，既有企业也有少数政府部门。

　　这次国务院的通知要求，各地要对政府及有关部门投资的工程项目情况进行一次检查，彻底清理发生拖欠工程款的项目。对于政府投资工程项目已拖欠的工程款，各地要结合自身财力情况，制订切实可行的还款计划，从本级财政每年安排用于城市建设的资金中，划出一定的比例专项用于清偿拖欠工程款。凡逾期未能基本解决政府投资工程项目拖欠工程款问题的，除极特殊的项目外，国家一律不再批准其新建政府投资工程项目。

　　专家认为，从政府投资的工程入手清欠工程款，不但会突破农民工工资被拖欠这个“老大难”问题，而且还会带动建筑企业解决拖欠农民工工资的问题。只有政府部门以身作则，拖欠农民工工资的问题才能够得到更快地解决。

　　专访：呼和浩特市副市长

　　现在春节将至，呼和浩特市政府大楼还有3000万的工程款没有偿还，即使是政府用来冲抵欠款的地皮，看来在节前也很难变成现金。那么，面对那些苦苦等待的民工，政府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对于近3000万元的工程欠款，呼和浩特市政府打算什么时候偿还呢？12月26日，本栏目记者采访了呼和浩特市副市长王志平。

　　呼和浩特市副市长王志平：“承包商急于催要工程欠款这个我都可以理解的，因为这几年咱们城市基础设施投入也比较大，各项改革社会发展政府的财力支出压力也比较大，这个困难确确实实是存在的。我个人想也无非这么几条出路，一个就是从我们财政上，尽管我们财政支出的压力也很大，但是我们还要千方百计优化支出结构，从财政支出方面想些办法；另外一个我们资金调度上能不能按一个轻重缓急，在有些方面我们可以缓一缓，然后把这个资金来腾出来，来优先解决这个问题。总而言之这个问题我想不是很难的问题，我们会很快有一个圆满解决的。”

　　记者：“那这个时间期限是怎么样的？”

　　呼和浩特市副市长王志平：“太具体你要让我现在说截止到某月某号，恐怕我现在不好明确地表这个态。我只能说是尽快尽快。”

　　记者：“你觉得你们这个欠款，最迟什么时候能解决？”

　　呼和浩特市副市长王志平：“就这座大楼刚才我讲的3000多万，我想最迟在2004年的上半年以前吧。这个可能保守一点，这是最迟啊，这是我的说法。当然如果有什么好的办法，如果我们现在这个财力可以也可能更快一些。”

　　眼下离春节只剩下两个星期了，能够在今年春节和家里人吃一顿热乎的团圆饭是这些离家两年的民工，最朴实的愿望。我们希望呼和浩特市政府能够，抓紧时间拿出切实有效的措施，解决工程款拖欠的问题，让民工们能够园一个团圆梦。

　　《经济半小时》记者：殷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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