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那天,我采访了陈长捷”(组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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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13日23:49 天津青年报 | |
沿着杨柳青、西营门一路走到天津市区,李夫看到的何止是满目疮痍的战场…… 本报记者沈沂 我就等着“抓人”采访了 1949年1月15日下午,天津城外的公路上,走着3支队伍,一支是兴高采烈的进城干部,向城里走;一支是垂头丧气的国民党俘虏,向城外走;还有一支是自发组织起来的农民 “在前线传来的隆隆炮火声中,我们这些集结在河北省胜芳的3000名进城干部,就再也按捺不住了,我和两位同事干脆连车都不等了,就徒步走进天津。”李夫进天津,是到刚组建的《天津日报》通讯部采访科市政组报到,在他的挎包里除了三天的大饼,还有一个带有地图的小册子———天津市国民党党政军机关,重要的交通、电力、电信、自来水、新闻广播系统,重要工商学单位(包括建制系统、部门负责人姓名、地址、电话)应有尽有,以备采访“抓人”之用。 在石家大院我采访了他 李夫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撞”到的采访对象居然就是国民党天津警备区司令———陈长捷。 “当时,天微微擦黑,走到杨柳青了,我和闻远、李力同志找了一个门洞啃大饼。”说“啃”一点也不为过,装在挎包里的大饼冷硬如铁,没有水,更没有咸菜,李夫却说,他们的条件要比战士们好多了。 突然跑过来一个小战士,问,知不知道记者在哪里。“我就是记者。”李夫立即应声。“司令部说,陈长捷被俘了,问你们要不要采访?”小战士忙不迭地说。李夫大喜过望,他万万没有想到,能在杨柳青“遭遇”陈长捷。闲话少说,李夫和文远立即随小战士上路了。 那时的杨柳青远没有现在的区域大,它仅仅是一个稍大一些的村子,李夫触目所及的竟然都是国民党俘虏。“很多的伤兵,吊着胳膊拄着拐的,包着脑袋折了手的,一个比一个狼狈。”除了士兵和军官,在俘虏队伍中,还有不少女人,都是军官家属,“她们穿着翻毛大衣、高跟鞋,居然还左一个包袱右一个箱子地扛着抱着,真有点舍命不舍财的架势。” 俘虏们挤满了杨柳青所有的街道,去采访陈长捷必须穿过人挤人的俘虏队伍,李夫不知道自己挤了多久才冲出重围,当他抵达陈长捷关押地———石家大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和陈长捷聊了大半夜 跨过3道门,李夫终于被领到一个院落中的北屋,挑开里间屋的蓝土布门帘,李夫看到了很有礼貌站起来的陈长捷。 “屋子的左侧是土炕,右侧摆着一个八仙桌,两把椅子,陈长捷就坐在靠里的一把椅子上。”此时的陈长捷虽然已是阶下囚,却依然很有将军的派头,一身黄呢子军装把这个略显矮胖的秃顶中年军人衬托得颇有气势。 八仙桌上燃着两支白蜡,李夫把“四野”的狗皮帽子摘下来,把它扣在桌子上。“我坐在陈长捷对面,掏出自己装订的小采访本,问他‘你是什么时候被俘的’,陈长捷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李夫又问了一遍,陈长捷缓缓地说:“先生是军中新闻界的吧?” 李夫愣了,因为没有人告诉过陈长捷他是记者,而且他穿的也是解放军军装。李夫没有回答,岔开话题继续问:“讲讲你被俘的经过吧。”对陈长捷的采访开始了…… “陈长捷讲得很仔细,他对所有的问题回答得都十分详尽,他没有想到我军如此神速,也没有想到固若金汤的城防仅仅支撑了一天时间便宣告瓦解,他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俘虏。”李夫没有手表,他不知道和陈长捷到底聊了几个小时,他只能按天色推算,“结束采访,已经是后半夜了。” 手脚打断的旗手用头顶着红旗 1月16日,采访完陈长捷的李夫没有休息,继续上路了。“沿途能见到很多老百姓,他们穿着破棉袄,蹲在地上,缩着脖子冲我们鼓掌,他们都是流离失所的人呀!” 国民党埋下的地雷还没有被扫清,很多老百姓竟主动在他们认为有地雷的地方撒上白灰,他们告诉李夫,“同志呀!有白灰的地方千万不要走呀,先进来喝口水再走吧!”李夫看到了太多被毁的村庄,“国民党为了扫清射界,摧毁的民房不计其数。” 1月下旬,李夫又走访了天津市周边的很多村庄,他在文章中写道:“这个1300多户的大村庄(万新庄),原有2960多间红砖房,现在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片红色的废墟。”“80多岁的张超思老汉,在房子被烧后,就被赶到市区来,三四天没有吃饭,干巴巴地晕了过去。” 李夫曾问过陈长捷:“你下令火烧村庄,给群众带来深重灾难,那是你的罪恶!”“是是是,我有罪,我有罪!”陈长捷告诉李夫,他在下命令的时候,只是让士兵扫清射界,但士兵在执行任务时烧毁了民房,不是他的初衷,但“我是有责任的”。 不管陈长捷的回答是真实想法还是推卸责任,天津城外方圆百里无人烟的局面已经造成了。“经过激战之后,所有的地方都如同刚刚历经了一场大地震,断壁残垣、尸横遍野、满目萧索。”李夫重重叹了口气。 李夫走到西营门监狱,监狱南面二三百米处41、42号碉堡之间的地方是一个被500门大炮轰出来的豁口,一位38军的红旗手就牺牲在这里。战场上,红旗先行,而旗手不可避免地成为敌军首要的射击目标。“他的腿被打断了,跪在那里,人倒红旗不倒;胳膊又被打折了,他便用头顶着……”李夫哽咽了,记者看到泪水从老人的脸上慢慢滑落。 李夫至今记得那位第一个将红旗插上天津城垣上的战士,他就是38军113师337团尖刀3连的红旗手王玉龙烈士。红旗手牺牲了,第二个红旗手又补上来。战争结束后,红旗几乎成了布条,有人数了数,那上面,有120个枪眼。 一路上,没有打扫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没有胳膊、没有大腿、甚至没有了头。一个阵地用铁丝网分开,网外边是解放军士兵的尸体,网里边是国民党士兵的尸体。天津城里,所有的商店店门紧闭,门口以麻袋堵门垒起一人多高。 最后,李夫动情地说:“现在天津的繁荣,是用鲜血换来的,我们是在苦难的基础上建设起现在的城市。有的年轻人看不起中国的历史,但看不起历史就是不懂得过去,不懂得过去就是不懂得今天,不懂得今天也就认识不了未来!” 相关专题:天津建卫600周年纪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