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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灵石煤矿爆炸案追踪:黑煤窑下的利益黑洞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2月19日09:38 南方周末

  □本报驻沪记者 李梁

  28个饺子

  2月5日(农历正月十五)上午,山西省灵石县王禹乡回祖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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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窗台上,村民霍玲玲慢吞吞地煮起了饺子。约10时左右,吃完了早饭,她特意留了28个饺子在锅里,等昨晚到矿上上班的丈夫王春新回来吃。

  到下午1时左右,仍然没见王春新回来。霍玲玲寻思,得到煤矿老板甄毓秀的家中问问。昨晚11时45分,就是甄毓秀把熟睡的王春新从床上叫走的。而且昨天一天,甄毓秀把在家休息的王春新叫过去了十多次。

  赶到甄家,只有他哥哥甄树全和一个亲戚坐在屋里。霍玲玲看到甄树全脸色极为难看,“脸上的肉都在跳”,感觉出了什么事。她赶紧往外跑。

  坐在妹夫的摩托车上,霍玲玲沿着山谷向煤矿飞奔。井口围了一大堆人,县上的领导已经赶到,警察在井口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得知王春新和甄毓秀等28个人都在井下,霍玲玲呆了。

  在村子的另一角,早上9时30分左右,矿工吴铭(化名)吃完早饭,在屋场上四处溜达。没走多远就听见议论:甄家煤矿出事了,早上七八点钟时,井口浓烟滚滚。

  挖了20多年煤的吴铭“心里猛然一沉”。他赶紧回家,叫了两三个村民,骑着摩托直奔矿上。

  约在10时15分,吴铭等人到了井口。井口浓烟已经消散,从地底下冒出的气体中有股甜味。一些在其他黑口子(即黑煤窑)上班的矿工听说这一消息后,自发赶来营救。

  此时,甄家煤矿已是人声鼎沸。大难临头,回祖村的男女老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人为酿就的惨祸

  自2月7日起,遇难矿工的遗体被陆续抬出矿井。6名村民、22名外地民工的遗体被统一运到介休市殡仪馆的太平间。加上汾西县陈家垣煤矿死亡的一名外地民工,矿难的死亡人数达到29人。

  山西省公安部门经调查取证,已初步确认这是一起涉嫌私挖滥采、争夺煤炭资源、发生过激行为、造成人员伤亡的刑事案件。

  早在去年,回祖村村委会主任甄毓秀私开的煤矿和相邻的汾西县永安镇陈家垣煤矿的矿井被打通。双方为争夺煤炭资源,多次发生冲突。回祖村村民说,双方打架的次数太多了。在井下,哪方开采越界了,对方便用炸药把井下巷道炸塌堵死,光去年就前前后后炸过5次。

  最近一段时期,双方解决问题的手段有些不正常。从1月底到2月3日,双方在井下两次发生激烈冲突。

  2月3日晚,甄毓秀认为汾西的黑口子已经挖到回祖村煤矿的地界内,让煤矿上带班的工长袁文成带5个矿工进坑查看。袁文成和5名矿工在巷道里和汾西的人遭遇,“被他们用猎枪逼到巷道死角,矿灯也被没收,吓得都尿湿了裤子”。汾西的人将炸药放好后,才让他们走掉,然后将坑道“放了顶”(即炸塌)。

  此事令袁文成大受刺激。当夜他从矿井出来后,便打电话给甄毓秀辞工不干了,随后数天闭门不出,没想到因此逃过一劫。

  2月4日深夜,甄毓秀带领27个矿工赶到矿上,携带炸药下井,准备报复对方,随后,井下发生了两次爆炸。

  新华社报道称,陈家垣煤矿的矿主庞龙虎向警方交待,2月3日,他买了5箱土制炸药、6袋引信。4日晚,派陕西籍民工吴某等4人把炸药、雷管安置在坑口,之后引爆,导致矿难发生。4人中有1人死亡,3人在逃。

  2月10日,死亡矿工的遗体被拉回村。2月11日,回祖村全村出动,搭起了灵棚,请来了乐队,为死者举行一场热热闹闹的葬礼。

  几扌不黄土,数堆新坟,昔日生龙活虎的矿工早早长眠。

  黑煤窑的“背景”

  记者走访回祖村和汾西县永安镇陈家垣村,发现出事的这两个黑煤窑,每一个都不简单。

  有知情者向本报记者透露的内幕:庞龙虎并非这一黑口子的矿主,“充其量是个替死鬼”,真正的老板是在汾西县势力颇大的陈建华。

  据知情者称,陈建华是汾西县后加楼村村支书,汾西县人大代表,这几年因为缴税比较多,拥有“劳模”在内的不少荣誉。此人有好几个黑口子,手下常年养了一帮人充任打手,庞龙虎只是他的一个亲信。

  汾西县委一位负责人向本报记者透露,前几天,陈建华从美国旅游回国时,在机场被山西省公安部门抓获。此前,汾西县人大常委会已依法罢免他的人大代表。

  知情者透露,陈家垣煤矿有“三大股”和“五小股”之说。三大股东除陈建华外,还有永安镇的一个小名叫“瓷娃”的人和城关镇后加楼村的计某。瓷娃手里有五六个黑口子,还开了一个铁矿,富甲一方。三大股中又套了两小股,他们并非真正入股,但手持暗股分成。

  回祖村矿主甄毓秀也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回祖村村民委员会主任。早在上世纪90年代,甄毓秀便当过村委会主任,中间空了几年,新世纪重新挪回了村委会主任的位置。

  甄毓秀的煤窑原为四证俱全的回祖村村办煤矿的回封井。1998年,回祖村将此井以7万元的价钱卖给了王禹乡的任在江。随后,甄又从任手中将这口井搞到手,一直开采至今。

  有知情者称,这还不是甄毓秀的第一个煤窑。早在上世纪90年代,他就在村里有证煤矿的边上开过一个小煤窑,一直开采到废弃为止。

  依靠黑口子挖出的利润,甄毓秀很快发家。他在县城有房,一家人都住在县城,自己新买了一辆红色桑塔纳车。

  村民们对于甄毓秀的印象是:“霸道,没人敢惹他。”也有村民告诉记者,甄毓秀“为村民办过一些事”。他和县上许多政府部门的人很熟,村上有人打架被抓到县公安局去了,通过他就能把人要回来。

  2001年和2002年春节,甄毓秀给回祖村每人发了一袋面。这也被许多村民看作甄毓秀“发财不忘乡亲”。

  地下煤炭经济

  甄毓秀家在村里有叔伯兄弟几个以及苗家5个外甥。自上世纪90年代初担任回祖村村委会主任后,甄毓秀的兄弟和几个苗姓外甥便依靠这棵大树开起了黑煤窑。

  苗家五兄弟除老大苗宝龙没有小煤窑外,其他几个都靠开黑煤窑发了大财。

  村民们估计,苗家兄弟最有钱的是苗三龙。他家有两辆小车、一辆装载机和一辆大卡车,在县城还买了房子。他在回祖村的房子也装修得十分豪华。进去过的村民告诉本报记者,“估计花了几十万”,彩电上万元,卫生间里装上了城市居民也极少有的桑拿浴房。

  甄毓秀的煤窑出事后,不知是害怕政府调查还是其他担心,苗家几个兄弟一个个不见了踪影。

  在王禹乡煤管站(一说是乡企业办)工作的王某,几年前就在回祖村的后河弄了一个小煤窑,做起了煤老板,雇了包括当地村民在内的几十名矿工上班。

  按老矿工吴铭的说法,回祖村的黑煤窑约有10来个,而有背景的,就已经占了一半以上。

  灵石县国土资源局的一位负责人向本报记者坦陈,基层干部涉及非法煤窑经营已经“不是新动向,几年前就有了”。

  2月13日下午,记者从回祖村返回灵石县城时,在山路两侧不时可以见到一些洗煤厂和焦化厂。同行的县煤运公司一位工作人员气鼓鼓地说:这些小厂按政策早就该取缔了。

  一种地下煤炭经济在这里已悄然成形。

  从禁到罚

  灵石矿难发生后,山西省政府决定立即关停所有的小煤窑,并再次在全省开展非法小煤矿综合整治活动。

  灵石县国土资源局的一位干部说,每年政府不知派出过多少执法队,现场断电、断水、封炸井口,对煤老板罚款、拘留甚至判刑,“可以说,我们能用的方式都用了”。

  效果究竟如何?在回祖村里挖了20多年煤的吴铭说:“这两年村里小煤窑最为兴旺发达,村里光外地矿工就有三四百人。”

  为什么呢?王姓前窑主向本报记者说出了其中的奥妙:“查封到了下面就变成了检查,检查就是罚款,罚款就是放行。”

  回祖村有父子俩开了一个小煤窑,每天出煤5到10吨。这两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煤老板说,去年煤窑的鼓风机、电动机等设备被乡上搬走了三四回,每次交了500元到1000元不等的罚款,就又搬回来了。

  2003年5月,山西对黑煤窑开展大整顿。灵石县国土资源局巡查,发现回祖村废弃矿井(即甄毓秀的矿井)“有被挖开采煤的迹象,立即进行了制止”,并对甄毓秀拘留了6天,处以12万元的罚款。

  甄毓秀的煤窑一天出煤达百吨,净利润至少上万元。村民们说,这次是他“马失前蹄”。甄毓秀神通广大,“除非遇上省、市检查组突击检查”,常常是别人的煤窑关了,他的煤窑还照样出煤。

  事实上,这些煤老板并非真不在乎罚款,这些钱最后都要通过节省煤矿各项开支、克扣矿工工资等方式得到补偿。诚如王姓前窑主所言,罚款最终都转嫁到了矿工的头上,他们要承受更大的安全风险和更重的剥削。

  有关人士透露,查与罚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副作用:煤老板和某些职能部门人员正是通过这一途径,建立了日益密切的联系。

  灵石县公安局一位警官告诉本报记者,有很多次县里国土、公安部门联合下去查禁小煤窑,大队人马到了山上,老板和矿工已人去窑空。

  被煤改变的“生态”

  灵石县位于吕梁山区东部,全县人口24万,县城人口约4.5万。煤炭产业是全县的经济支柱,占县财政收入的70%以上。

  地处群山环抱之中,小县城却饱受煤尘污染。每天傍晚到清晨,整个县城被呛人的煤烟笼罩。记者看见,街上的冰都是黑色的。

  “别看县城一般,灵石可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有钱人多得是。”在县城开小面包的牛师傅表情复杂地告诉本报记者。

  细细一看,果然,灵石县城看起来“灰头土脸”,街上的豪华轿车却特别多。沿着县城街道散步,随处可见丰田、本田、帕萨特、尼桑、奥迪等豪华轿车穿行而过,宝马和奔驰车也不时可以见到。许多车是刚买的,还没有挂牌照。

  这些豪华轿车的主人,绝大多数是煤老板。在灵石县煤运公司工作的杨某告诉本报记者,近年来煤价大涨,一吨一般的煤卖价高达270元,质量差的也可以卖到150元,而包括工人工资在内的生产成本每吨只要38元。所以开上一个小煤窑,“等于弄了一台印钞机”。

  杨某曾亲耳听过煤老板们在酒店里打招呼,这个伸着手指头问:“今年你赚了几百?”那个摊开手掌:“不多不多,500不到。”连“万”字都省略了。

  在这个晋中小县城,黑色的煤块导演了一幕幕“一夜暴富”的喜剧。依靠时代的奇特造化,一些人成为喜剧的主角。然而更多的人注定只能是永远的观众,他们的收获又是什么呢?

  回祖村是黄土高原上的一个普通村庄,距离王禹乡政府六七里路,距离灵石县城约35公里。多年的煤炭开采严重破坏了当地的生态环境。通往回祖村的山路路面上覆盖着一寸多厚的煤灰,脚踏下去烟尘四扑。一辆大卡车经过,搅起的煤尘遮天蔽日。走在村里,一阵大风刮过,全村都笼罩在黄黑色的烟尘中,十多米远便见不着人。

  回祖村村民人均土地约有3亩,主要种些麦子和玉米。因为天气常年干旱,麦子亩产仅200多斤,玉米亩产400斤,村民靠种地只能糊口。

  家里生活要开销,村民之间有人情礼送,孩子上学更要大把的钱,所以明知道下煤窑危险,为了手中有些活钱,许多村民甘愿冒险下煤窑挣钱,少数有能耐又有胆量的就自己搞黑口子。

  从表面上看,小煤窑“给了村民一条活路”,但矿主们为省钱,小煤窑的安全设备极差,村民在煤窑工作,除了让家人整天担惊受怕外,一些人的命运也被永远改变。

  村民王春新兄弟5个,除老大病死外,3个死在黑口子里。老三十多年前死在苗家的煤窑里,老二2003年农历二月二十一日死在苗三龙的煤窑里。王春新1999年在苗家煤矿挖煤时,被砸成大腿粉碎性骨折。即使这样,在2月4日晚上,老天仍然没有放过他。

  死者已矣,生者戚戚。王春新们死了,他们的家人却从此承受家破人亡的伤痛。

  王春新的妻子霍玲玲身体有病,无法下地干活,两个孩子一个上高二,一年就要5000多元,另一个上初中,一年最少也要3000元。王春新一死,一个普通家庭一夜之间陷入绝境。

  黑色的煤也改变了村民的身份。一些人成了煤老板,一些人成了雇工,乡村社会相对单纯融洽的邻里关系迅速出现了裂变。

  过去甄家和村民们关系很融洽。开黑口子赚钱后,兄弟两个“车来车往”,和村民们见面连招呼都不打。王春新等一些曾在苗家矿上干活的村民都受过苗家兄弟的打骂,村民们敢怒不敢言。

  吴铭和王春新是好朋友。2月13日中午,记者来到吴铭家,他正和一个矿工就着半盆猪肘子喝闷酒。王春新等人出事后,吴铭和几个矿工下了决心:“以后饿死也不下井了。”

  “我痛恨这些黑口子老板。”吴铭喝多了竹叶青酒,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坐在肮脏的沙发上骂骂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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