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

　　乱世出英雄，亦出名士，盖因世易时移，特立独行之辈水落石出。魏晋名士有刘义庆《世说新语》记之，而清末民国 亦乱世，风流人物未遑多让，惜乎刘义庆不再，“世说”难得续篇了。古云：家有良田千顷，不如世说一卷。这话什么意思？ 拿现在话说就是做人要有性格。西人言道：性格即命运。是以培养性格对于做人可谓万分要紧。“世说”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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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性格，因此招 人爱慕。而一本追忆性格人物的书籍，当是枕边良伴。

　　可惜千年之下，仍是“世说一卷”。

　　那天逛小书摊，却得了意外的惊喜，购得高拜石《古春风楼琐记》，未及“世说”，倒也有八分神似。虽曰琐记，却 是极厚的八大本，由无数篇短文集成，讲述的皆是清末民国著名人物的珍闻逸事。我这个人最头疼大部头，却喜爱这种妙趣横 生的短章，因此不知不觉就已经读完一大本。虽然只占全书八分之一，已经迫不及待要向读者推荐。

　　高拜石，那是中国报界的老前辈了，老到也可谓身历三朝(清末、民国、共和国)，只不过最后一段他是跑到台湾去 了。《古春风楼琐记》的文章，就是他在台湾《新生报》副刊写的专栏，内容是清末民国人物掌故。这回是出了八大本两百多 万字，但是不要慌，后面还将出版八大本。天！这个老人家可真能。不光量大，其使用的民国白话也堪称文采斐然，有人干脆 说他：“自梁任公、林琴南以来，罕与其伦比，诚是列于现代中国一大文豪而无愧色。”梁任公是梁启超，林琴南是翻译《茶 花女》的大译著家，那都是超一流的文字高手。

　　古春风楼乃是高拜石寓居福州时斋堂的名字，高遂自号古春风楼主人，主持的报纸专栏也就叫《古春风楼琐记》。

　　我们现在读书，总是追求“有用”。工具书、教科书就不去说它了，即便拿起一般的书籍，也总想着“我能从里边学 点什么”。所谓“开卷有益”，很大程度上我们已经把它庸俗化了，为稻粮谋了。在这个时候，若能够有闲心读点完全不为什 么的闲书，真是受用呢。你想想看，清末民国那些名人掌故，对我们现实能有什么帮助吗？恐怕只能说半点没有。之所以读它 ，就两个字：有趣。

　　至于如何有趣，我也别废话啦，还是抄一段放在这里与读者诸君共赏吧。

　　《三人枕头——梁鼎芬其人》(注：作者谈人喜欢称其表字，咱们免了，直呼其名就是)：

　　“……那位龚夫人(笔者注，即梁鼎芬太太，一个美艳能诗的才女)……舍了武昌府太太(笔者注，梁时任武昌府知 府)不做，而到江西和文廷式同居起来。梁、文二人是至交，便也听她自去，不过自己却不能无惘惘。

　　“后来文胖子死了，龚仍在江西，不免拮据，逢年过节，便乘轮溯江武昌找梁要钱；梁也很知趣，便预备好一张银票 三千两，放在怀里，等到太太轿到，他公服出迎，彼此行礼。

　　“花厅坐定，太太问：‘老爷好。’

　　“老爷也回问：‘太太好。’

　　“随把银票压在茶碗下，端茶送客，太太便把银票会心地收下，老爷便也恭送如仪。这种气度，真有他的！”

　　这便是当年的名士派，读者诸君或许会有不同看法，比如说梁鼎芬瞧不起女性什么的，但这就是现代语境了——且不 去管它，我们先有趣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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