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是一群出没在群山峻岭之间，不时下山打家劫舍的恶人。这似乎与上个世纪20年代繁华的大城市天津没有一点关系。然而，翻开史料，1928年，据《益世报》报道，“迩来排地土匪势益猖獗，在咸水沽、郭庄、四里沽等十数庄，绑票勒赎之事，时有所闻。”时任天津警备司令的傅作义被迫展开了一场“剿匪战”。

　　一件小案引发民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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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匪横行人人自危

　　1928年11月4日，随着城内钟声敲过之后，整个城市苏醒过来。天有些冷了，三两成群蓬头垢面的妇女出现在自家的门口，将马桶里积储了一夜的秽亵倾入阴黑的河水中。一边聊着家常，一边舀些还没有冻上的河水、握着竹刷费力地洗刷着。

　　当女人离开河边回到自己家里，男人们出现了。有的提着一个鸟笼甚是神气地踱着四方步；有的伸个懒腰摸出烟袋坐在门前的凳子上，吧唧吧唧美美地吸上两口，对过往熟人不停地眯着眼笑着点头打招呼；有的三五人聚集在一起，交换着小道消息。

　　早上8点半，淡青色的袅袅炊烟从各家厨房溜了出来，在城市上空汇集成一片淡淡的青灰色雾团，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柴火与早饭的清香。小巷里传来女人们扯着嗓子唤夫喊儿叫他们吃早饭的声音，那些老少爷们儿在屋里人三呼过后才结束了自己饭前活动，一个个慢悠悠回到各自家中。

　　家住鱼市东陈家包子铺胡同的李墨林也是这人群里的一员，听到妻子的呼喊，他悻悻地向自家的小院走去。也许是还在掂量着刚听说的小道消息，他根本没察觉到身后跟着的三个人……

　　正当李墨林一脚踏入自家门槛，准备回身关上院门时，一只冰冷的铁管顶住了他的脑门，“别叫唤，要不打死你！”李墨林抬头望去，一个脸膛黝黑的大汉，手里一把“二十响”(手枪)顶着自己的脑袋，大汉的身后还有两个人，手里也握着一样的家伙。

　　李墨林本能地张开嘴，刚要呼救，大汉手里的枪向下压了压，伸进了他张开的嘴里。“告诉你别出声，要不老子废了你。”李墨林敢忙点点头，表示照办，然后就张着嘴被大汉推着，一步步慢慢向屋里倒走过去。大汉身后的两个人也闪进院子，把大门反锁上。

　　屋里的妻子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还在锅台边盛着早饭，也被从后捂住了嘴，用枪抵住头。“兄弟们是来这儿求财的，不要乱动，要不要你们的命。”一个大汉说。刚回过神来的李墨林夫妇连忙点头，“快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别耽误爷的时间。”大汉厉声说。李墨林咽了咽口水，一边点头一边忙把家里的值钱物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大汉们看着他放在桌上的三对金鐲子、6个金戒指、1个金簪子、一块怀表和70多块现大洋，眼里露出了贪婪的目光，赶忙上前，把这些东西装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李墨林夫妇看着大汉们的动作，心里一阵阵疼痛。

　　正当屋里的土匪得意的时候，院外远远地传来一阵高喝声：“快点，别让他们跑了。”原来，当土匪们用枪顶着李墨林进院的时候，正巧被一个回家的邻居远远地看到了，他赶忙跑到了附近的公安局三区五所，报了案，带着警察们赶了过来。

　　屋里的三名土匪听到声音，顿时慌了，拔腿就往院外跑。这时，李墨林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死死抓住了最后一名土匪手里握着的袋子，任凭他怎么使劲也不松手。这名土匪见两名同伙都已经跑出院子，这边却与李墨林争执不下，抬手就往李墨林的腿上开了一枪。李墨林吃痛，当即倒在了地上，紧握袋子的手也松开了。土匪也因为突然间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枪和袋子都松了手。正当他爬起来拣枪和袋子的时候，门外的警察也都赶到了，面对乌黑的枪口，土匪只好举起了双手……

　　因为当时已经发生了一系列土匪抢劫案，而且此次又有人受伤，第二天的报纸不仅对案件进行了报道，而且也对当时天津的治安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天津城厢各地及租界，连日来抢劫案层出不穷，详情已迭致本报……鱼市陈家包子铺胡同住户李墨林家内于昨日八时半忽来匪人三名……当场拿获匪犯潘振海一名……天津已成盗贼土匪渊薮。”

　　一时间，天津人人自危，害怕土匪会“找上”自己，指责警察驻军办事不利、剿匪无功的声音弥漫开来，民怨沸腾。

　　匪徒闯入警察局

　　带枪津警难自保

　　天津百姓害怕土匪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在这件抢劫案发生之前，还出现了一件让当时的天津警察丢尽颜面的事情。不但警察局被土匪抢劫一空，还有一名警察被刺死。

　　墙子外洋灰桥，四乡第二警察派出所附近，有一个养鸭子的王某，因为自己勤劳努力，家境比较富裕，于是被一伙土匪盯上了。10月24日晚上，6个土匪闯入王家，抢去了大洋50块。这伙土匪正准备逃跑，不想被在附近执勤的警察张宝德发现。追赶中，张宝德的步枪竟然打不响，土匪一见，就围了上来，抢过了他的枪，并用刺刀把张宝德刺死了。

　　一时得逞的土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起了王某家附近四乡第二派出所的主意。此时派出所内的留守警察根本没打算去支援张宝德，而且毫无戒备。当土匪凶神恶煞地出现在派出所时，警察竟然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全部当了土匪的俘虏。结果，土匪抢去了几支枪和许多子弹，捎带脚儿又把警察身上的钱财一扫而空。

　　这件事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天津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说警察连自己都保不了，还怎么保护百姓。仅仅10月份，影响比较大的土匪抢劫案就高达15起。正当此时，李墨林家发生的抢劫案，事主受伤、两匪逃跑，积蓄已久的众怒终于爆发了。

　　散兵游勇作乱 傅作义通令防匪

　　当李墨林的案子过去仅仅6天，11月10日，当时任天津警备司令的傅作义为了平息民怨，紧急出台了《天津市防匪办法》，并拟定官兵奖惩办法。并且在随后的一段时间内，命令部队，剿灭天津附近的土匪。

　　据《益世报》记载，当时由于军阀混战，天津附近聚集了大量溃败的散兵和流窜的流氓，由于没有了主家，最后当上了土匪。

　　在《天津市防匪办法》中称：“天津警备司令部，训令所属略谓：直津市商旅辐辏，华洋杂处，军事底定以后，溃兵游勇、肖小土棍，屡出劫夺，以致居民时感不安，行旅戒惧。转瞬严冬，若不妥筹防护之方，殊不足以维治安而寒匪胆。兹规定防匪办法，随令颁发，明定赏罚，以激有功而惩玩忽。除分令外，仰即妥饬所属严密遵照，并将办理情形分别具报为要。”

　　在《天津市防匪办法》中，详细规定了13条警备、剿灭和奖励的办法：

　　一、公安局宪兵司令部，各于天津全市划分若干警备区，负责防备并商定连合警备之方。

　　二、每日午后五时至次日凌晨六时，警察一律加岗，宪兵保安队各在担任区城内组织小组巡查队分班巡查，并保持联络。

　　三、戏园、旅馆、小店、工厂、堆房、马号等易匿奸匪之处，应分别迅速认真稽查，责令房主负责。

　　四、清查户口，由公安局令知各区慎重办理。各住户人口增减、宾客留宿，应不时查具报备。

　　五、各住户商店均自置警哨一个，或安设电铃，遇有匪警即以之报告。

　　六、如闻警音，岗警应即暂时断绝街市交通，设法逮捕，务使就获。

　　七、各警备区于相当地带，应设置预备队，以便随时调用。

　　八、所有无业游民，应随时送入游民收容教养所，由该所介绍职业或教以工艺。

　　九、僻静里巷添设电灯。

　　十、市内驻军应负同样之责，派遣小班巡查。

　　十一、关于郊外警备，由郊外警察区应与郊外驻军会同办理之。

　　十二、匪警发现，剿匪不力，负责官长分别罚薪记过撤差。

　　十三、所担区域内发现抢盗案当时捕获者，官兵分别记功并奖励。三月内所担区内并无匪警者，官兵记功遇缺提升。

　　动用驻军围剿 出巨资买军械

　　傅作义并没有把剿匪停在纸面上，11月13日，他的部队就开拔剿匪。据《益世报》报道，“迩来排地土匪势益猖獗，在咸水沽、郭庄、四里沽等十数庄，绑票勒赎之事，时有所闻。附近村民实不堪其扰，业经第五师第十旅三十七团郎作霖就近拔队兜剿，力取包围，以名逃窜。第五师师长李生达以际兹训政开始，总期匪患不生，民众得以安居，方不愧国家养兵之至意，又令该团抱定有匪无我，有我无匪之目的，限期肃清该匪，早期解民众之苦。”

　　三十七团团长郎作霖到达该地后发现，“津东排地久为匪盘踞之境，此击彼窜，出没无常，到处滋扰。前经军事各机关屡次剿办，然不能尽绝要株，究非治匪清源之道……查排地分四段……尤为第四段匪势甚炽，若一鼓作气，狼突狈奔，地方易遭蹂躏。遂分兵取包围形势，先将周围芦苇割除，匪等见大部官兵，又无险可恃，多弃械分散。”5天后，这支部队终于剿灭了这支土匪，虽然只是获得“击毙匪徒7名”的战果，也算是开始给天津警察及驻军争回了一点面子。

　　但是，虽然傅作义真心想保一方安宁，怎奈时局不济，土匪是越剿越多，团伙是越来越大。最先出现的三五人一伙到后来竟然变成数百人一伙。无奈之下，天津警察和驻军也只能是多多采购军火，才能保护地方平安。

　　一时间，天津警察不但向外大量采购长短枪支，就连装甲车都买了几辆。当时的警察厅厅长常之英，在1928年以“近来时局不靖，地方多故，对于津埠防务，严饬各区署队认真梭巡”的名义，派装甲车上街巡逻。“为便利防匪计，特备警卫铁甲车，车为绥宁号，车身均系钢铁制造，极为坚固……每车一辆，可容十二人。经该厅规定，每车暂派警卫队、保安队八名，官长一名，均实弹梭巡各街市……”

　　据史料记载，直到解放后，盘踞天津附近，为害乡里的土匪、恶霸、混混儿才被真正扫除。记者 王志辉/城市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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