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刘 阳
一个久未联系的朋友忽然打来电话，托我给他的妻子推荐一份文字工作。他妻子原本在一所中学教政治，某日被学生顶撞后跑回家哭诉：这课没法上了，教材改得太快，连我自己都没法相信，怎么教孩子！遂辞职。
这虽有情绪冲动的成分，却也令人不免感慨如今社会的确变化太快。很多成年人面对多元价值观尚不具备宽容的心态，而传统的教育方式还在执著地告诉孩子们什么是唯一正确的事情。我们并不比孩子聪明，我们也还在学习中适应；我们或许更成熟一点，因为我们知道，改变不了世界的时候，可以改变世界观。
对未成年人思想品德的教育问题，引起了党中央的高度重视。2004年2月26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的若干意见》。随后，全国掀起了加强青少年思想品德教育的新高潮。孩子们欣喜地发现，很多博物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开始实行免票制度。
然而在新闻报道中，我们却看到面对央视记者的话筒，小学生表现得非常成熟。成年人们按照市场经济的交易规则，让孩子们为了一张门票的实惠，有板有眼地说出他们期望中的套话。
怎样把中央的《意见》落实下去，是摆在所有成年人面前的一份考卷。日前湖南省益阳市的两个区相继出台了治理教育三乱的“八个严禁”，除了“严禁从事有偿家教”、“严禁体罚或变相体罚学生”等条款之外，赫然出现了“严禁利用师生从属关系在单独找异性学生辅导、谈话时，奸污猥亵女生”的条款，并称如有违反，“视情节轻重分别给予批评教育、纪律处分、待岗或下岗处理”。
这种落实的方式让人哭笑不得。通常，法规的出台是对已经较普遍存在的事实的认可或禁止；人们不由得猜测，在禁令出台之前，该类行为的严重程度；2003年，教育部、公安部、司法部曾联合发文，要求杜绝强奸、猥亵学生案件的发生。再者，我国《刑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规定，奸污猥亵未成年少女属于严重犯罪行为，岂是“批评”、“下岗”这么容易过关的？
《意见》中明确指出，“一些领域道德失范，诚信缺失、假冒伪劣、欺骗欺诈活动有所蔓延；一些地方封建迷信、邪教和黄赌毒等社会丑恶现象沉渣泛起，成为社会公害；一些成年人价值观发生扭曲，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滋长，以权谋私等消极腐败现象屡禁不止等等，也给未成年人的成长带来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并要求“积极营造有利于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的社会氛围”，“净化未成年人的成长环境”。
的确，如果今日社会上的每个成年人都能扪心自问，在我们埋怨祖宗的遗产不够分量的时候，我们又为下一代做了什么？我们当年也曾是“未来的主人翁”，如今却仍在用老法子，期许给他们一个黄金的未来，交到手上的却是一个令人尴尬的现在。
成年人们不知是否真正地反省过，当我们对孩子们与异性的交往过于敏感、为网络上的黄色图片和未经过滤的域外消息大惊失色的时候，我们的反应中究竟有无自我心理的投射？我们许多人不承认自己身上的弱点和缺点，假装它们不存在；于是当我们在孩子们身上看到一些相似的倾向时就不自制了，激动地跳起来义正辞严地表示愤慨，借此缓解我们在社会规范中长期自我压抑形成的焦虑，发泄因为惧怕承认自身缺点而造成的心理紧张。
打老婆、骂孩子，是中国传统劣质男人排解失意、寻求廉价安全感和尊严的惯技。而无论成年人的行为当与不当，都不会有人批评或反对，因为孩子们不拥有任何社会资源。他们是真正的“弱势群体”，弱到海城的一袋豆奶，就能喝倒3000个孩子。
如果推行《意见》的成年人领会不到鲁迅当年一声“救救孩子”的呐喊中，包含着最深切的自责，那么《意见》的落实情况恐难乐观。-
相关专题：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