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验与现实间 “新教育实验”在西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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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07日11:26 外滩画报 | |||||||||
特约记者顾春 当西部浩瀚的大地如苍黄长卷一般在眼前铺开时,这支六人组成的“教育在线西部行”支教团显得那么渺小。计划表 上的地名换算成了一段一段的行程,没有任何空隙——记者隐隐感觉,原定七天四地的日程也许太短了,一周的讲学,能为西 部带来什么?能否如出发前的设想,会点燃西部教师们的“思想之光”?
“新教育实验”的一群理想主义者 支教团一共六名成员,带队的是“新教育实验”的发起者、苏州大学教授朱永新,他的“官方身份”是全国政协常委 、苏州市副市长。团员为江苏翔宇教育集团总校长卢志文,昆山教育局教研室副主任储昌楼,江阴市华士实验学校副校长夏青 峰,昆山玉峰实验学校老师高子阳和南京市十三中老师洪劬颉。 他们是因为“教育在线”而聚在一起的。“教育在线”网站是“新教育实验”的网络平台,自2002年创办至今, 已经吸引了7万名网友注册,来自全国的教师在网上交流、探讨、学习,号称“全国最大的师范学院”。 朱永新倡导的“新教育实验”是推动这一切的主要力量。 这是一群理想主义者。他们在暑假里自费远行西部讲学,并把这当作是人生的追求。 6名参与者都是专家,而且全部来自江苏。朱永新对此解释说,支教过程一切自费,所以必须得有一点经济实力,而 江苏是个相对比较富裕的省份——去年去云贵讲学,一位哈尔滨老师自告奋勇前去,但来去路费差不多等于他全年工资。 到西安的当晚就坐火车去延安,是一列在江浙一带已经绝迹已久的绿皮车。列车员让我们不要上车,先在车站凉快凉 快:“车皮被太阳晒了一整天,里面闷热着呢!”我跑上去探了一下,果然厉害!大家开始担心朱永新:队里他年纪最大,需 要“照顾”。老朱倒是无所谓。站台铃一响,他就随众上车。谈笑一阵后,大家准备就寝。他躺在比身躯明显窄短了一截的铺 位上,不多时就睡着了。 想起上车时,团员储昌楼问列车员:“我说前面那位是市长,你信不信?”黝黑的女列车员笑答:“信,看派头就是 不一样哩。”“那有没有市长坐这样的车?”“还真没见过哩!” 从给教师“授课”开始 支教团此次西部行的目的很明确,短短六天时间,他们将对所到四个地区延安、定边、中宁和石嘴山的教师作讲学和 报告。与时下流行的西部支教不同,他们并不针对学生,甚至因为时间的限制,未能去到最偏远山区看一看。因为他们认定, 教师,将成为影响西部学生的主要因素。西部教师的生存状况和精神状态,又成为他们首要的关注点。 支教课程分两种,一种是新教育思想的传播,试图打开教师的新思想之门;另一种是新教育方式,与教师交流更先进 的教学经验。这两者又互为渗透:理念和方法,从来就无法截然分割。 讲学的效果好得出乎意料。 首先是由于政府的配合。几地政府都很重视这来自东部的讲学团,由政府通知,把该地区的教师和相关部门人员全部 召集起来听课,延安、定边、中宁来的都是所有骨干教师与教育局人员,石嘴山甚至把1000多名学生和他们的家长都召集 了起来听课,课堂放在了当地体育馆,来了4000多名听众。 而教师的热情,更是出人意料。正值暑假期间,教师本来大都已经离校回家。但每次讲座,教室都是满的——根据场 地定的人数,基本没有缺席的情况。由于场地限制,除石嘴山市外都只通知到“骨干教师”这一级,大量乡村教师并没有获得 入场券。但在实际讲学过程中,记者还是不断遇到自发从乡下跑来听课的教师。 记者在定边碰到砖井中学的王玉芬,一名26岁的数学老师,当天偶然听到讲学的消息,立即就上车进了城,赶上了 下午场的讲座。她听的是夏青峰老师关于数学教学的讲座。楼上一个简陋的教室里,另一部分老师在听高子阳老师的语文教学 讲座。这是两场精彩的课程,所有的老师都沉浸其中,听讲,做笔记,授者和听众默契地完成了讲座。 定边是朱永新在几年前曾经来过的地方,还写了一篇《定边教育行》,为很多学校的书架上没有一本书感到忧虑。这 让他与定边县委书记尚洪泽成了朋友,支教团此次去定边,受到当地的礼遇。临行前,一名团员问已经熟悉的县委办副主任: “如果这次不是朱市长带队前来,你们会这么热情接待吗?” 他回答:“可能待遇没有这么高,但肯定也会热情接待,县里是真重视这次支教。” 在西部当教师,一般有月均七八百元的工资,算得上是一份体面的工作。随着西部大开发与当地经济的发展,教育环 境逐渐优化。而要提升教育水平,还有一个主要方面就是教师本身素质的提升了。而这,或许就是新教育实验支教团西部行的 最大意义之所在。 在“实验”与现实之间 在宁夏中宁讲学后,记者问中宁教育局吴局长:对这次的讲座到底觉得如何,对你们有用吗?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当 然有!不说其他人,我听课时受那么大的启发,肯定会对我的工作思路产生影响,再通过政策措施,贯彻下去,我们中宁肯定 是受益了。 西部教师的精神状况也值得关注。在延安,市教育局局长告诉我们,延安籍陕师大的学生,毕业后回来的人数为零, 因为延安工资低,气候条件又相对恶劣。所以他们只能找一些高考落榜的学生到陕师大去定向培训,回来教书。这个“0”让 人忧虑。也许教师这个职业,就应该和理想主义联系在一起。 在定边的午后,开满了槐花的树下和定边职校刘小雨老师的一场闲聊让记者久久难忘。 她的班上有50多个学生,今年有6个考上了二本。其余高考未能过关的学生,三分之一回家务农。城里孩子有门路 的就进公司上班,有的会学一门“手艺活”,农村来的孩子,不外出打工就得回家,务农的同时,偶尔会被一些乡村学校找去 当代课教师。 小雨说,这些学生知道上不了大学对自己意味着什么。职校在这里属于二流中学,考出去的可能性非常小。学生压力 太大太大,每天从早上五六点学到晚上十一二点,读书根本不用管,成绩不好也拼命读,期待着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希望。家长 也一样,穿得破烂不要紧,只要学校要的,砸锅卖铁也凑了给——高考对于农村的孩子,实在太重要了。 这样的现实,几乎不可避免地会与“新教育实验”的某些理念产生一些微妙的矛盾。 在定边中学遇到的一件稍显尴尬的事情:座谈时,校长恳切地问:能不能介绍一下江苏的高考经验?这问题让大家面 面相觑了好一阵。素质全面、不为应试制度左右本来是新教育实验的理想,现在让“谈谈高考经验”,与其出发点不免相悖。 记者曾问支教团的成员,新教育提倡的全面素质的确重要,但在当下高考更像一种“技术培训”的现实中,就学生的 现实情况来看,是否纯技术的磨练要比“全面均衡”的基础素质更重要,或者说更显迫切? 这种说法遭到支教团成员的一致反对。朱永新说,如果真正把新教育实验做好,应该对应试也有促进作用。毕竟考试 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归根结底还是考察对知识点掌握的能力,而这也正是新教育实验追求的目标之一,两者并没有矛盾。 西部行中记者无意中接触到“新课程改革试验”一词,为朱永新的上述说法提供了例证。 当面目呆板的中学教材及科目设置日益受到各界诟病后,国家从今年开始已经在山东、广东、宁夏、海南四省进行新 课程改革试验,也许,这场试验最终将改变全国的中学教育。其特点就是强调素质教育,从老师到学生,都要适应更灵活、更 全面的教材和教育,与之同步,高考也将逐渐改变原有的方式面貌,死记硬背、以书本为惟一准则的历史将成为过去。 但据记者的观察,西部教育界对此表现得似乎有些茫然。尤其在宁夏,作为试点省之一,今年9月起就要应用新教材 、采用新方法教学,但老师们对如何尽快适应这场政府推动的教育改革心中没底,尚未谋面的教材到底有什么要求?把过去的 教育理念彻底颠覆后,该换上怎样的新思维模式? 支教团此时来宣讲新教育实验,无疑也恰巧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可借鉴的思想模式,他们踊跃前来听讲座,很大程度上 就为解惑而来。 本次采访中,记者听说了当地的一种“教师考核方法”,很直接:让老师做高考题。通过就是合格,不通过就是不合 格。校长的理念也朴实:如果自己都做不出来,怎么教学生?! 在此时,记者更深地了解了新教育实验如此强调“教师”的意义所在。过于看重考试技能的社会现实,和全面素质培 养如何结合起来?这必然会对教师提出更高的要求。对此,支教团在讲课时不约而同地给出了言简意赅的相似观点:简单!简 单语文。简单数学。简单教学。 新教育实验支教团的每个老师本来都有丰富的一线教学经验,他们认为,在当前 在绕不过去的考试制度下,老师如何替学生研究透考试的“精髓”,让学生少化精力,直指目标,不至于被考试牵着 走,培养学生更全面的素质修养,是一个优秀教师的应有素质。 而这一点,在西部,对于一般教师来说谈何容易。 近一周的采访中,记者深感到,西部偏远地区的教师要找到一条与外界相通的路径,实在太难了。相对于广袤的西部 ,这6人组成的支教团就像一滴清水,实在难以满足如此庞大而复杂的饥渴和需求。 而西部那热切的目光,令人难以忘却。 相关专题:外滩画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