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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科院博士挂职县长 沉到中国底部体验基层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14日11:58 中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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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刊记者/李径宇

  陈昕是中国社科院的博士。他写了无数文章,但对自己在重庆市奉节县做三年挂职副县长的经历,只字未写。

  “假如我去的时间很短,比如一个月,很可能写。但我在那里工作了三年,时间一
长,就觉得自己知道的其实很少。”

  “写了让谁看呢?让基层干部和老百姓看吗?我怎么配?他们会因为我的无知而笑掉大牙。让城里人看吗?他们向来不关心这些。”

  “有些人感觉,自己是城市人,是知识分子,就水平高,能力强,到处指手画脚,我认为那是‘无知’,是浅薄。基层干部,每天处理着中国最基本的具体问题。在他们面前,我们连小学生都不是。”

  挂职县长 官场另类 

  1997年,陈昕和中国社科院39名博士一起到重庆挂职。别人留在了重庆或重庆周边地区,他去了离重庆400多公里的贫困县——奉节,任挂职副县长。

  一年期满后,按照组织部门的要求,“博士团”的成员要么留在重庆任副厅职,要么回社科院。陈昕既没当官,也没回京,他请求继续留在奉节。他说,许多事才刚刚开始。他想沉到底部,不愿浮在表层。

  大巴山的余脉叫巫山,被长江拦腰切断后形成三峡,奉节就在三峡西首的瞿塘峡畔。陈昕去奉节时,三峡移民工程正在进行,奉节古城还没有被水淹掉。这里有白帝城、夔门等名胜古迹,文化底蕴厚重,让人忘身其中、悲天悯人。同时,这里地形复杂,山地贫瘠,经济落后——在重庆43个区县中,奉节的经济排在倒数三位之内。

  “许多上面来的人,‘下车伊始,咿里哇啦’,不知天高地厚。呆几天,就走人,根本不清楚下面的情况。”奉节的一位干部说,“但陈昕不同。”

  陈昕到奉节做的第一件事,是到处请教。到县里各个部门,到乡村。

  陈昕到的第一个部门是旅游局,一大早他就和旅游局的干部去很远的边远山区查看项目。他们去的地方叫做茅草坝,因喀斯特地貌形成天坑地缝,旅游局想开发它,那里没有柏油马路,都是盘旋的山路,非常险,经常有滑坡和塌方发生。

  “茅草坝农场真是很美,我前后去了20多次,但真正旅游就一趟,也是为了考察。当时,还没有任何旅游设施,我进天坑,走地缝。开发出来后,就再没去过。”

  在三个月,他去过政府几十个部门,找了上百人谈话。人们告诉他,因为三峡工程是否上马过去曾处于长期论证阶段,国家几乎完全停止了对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这里的经济不进反退;全县104万人口,80%是农民,农业也很落后;县里81家国有企业,几乎全部亏损,可还没有一家改制;各家企业的职工经常到县政府请愿上访。

  “因为我是局外人,县里的一些矛盾和纠纷比较容易介入。县领导利用我的这一‘优势’,也看到我想做点事情,就让我参与了其中的一些棘手工作:奉节县企业改制和对外招商引资,农业调产等。”

  企业改制最大的问题是国有资产的流失和工人的安置。因为每一项国有资产,都将转换成新的资源,新的投资市场。这涉及到权力和资源的重新分配,对政府来说,也是挑战,产权多样化后,削弱了政府对企业的管制权。

  那段时间,经常有企业职工或明或暗地找陈昕反映问题。陈昕也向他们了解到许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

  县属茅草坝林场的100多个职工,十几年没有领工资了。守着10万亩林场竟负债累累,再投入的钱也跟不上,生态严重恶化,一派萧条。

  有人向陈昕举报,该林场场长在改制前,监守自盗,盗伐木材80亩,变卖分赃。在这之前,也有人多次举报过,但政府没去查。

  陈昕与纪检政法部门,连续去山上调查。山高路远,汽车要走100多公里。路况很熟的司机也要5个小时。最终林场厂长被判三年。

  后来,美国亚克投资公司买断茅草坝林场,成为重庆第一家与外资联营的国有林场改制企业。

  陈昕共全程操作了9个企业的改制和资金、项目引进。“企业改制时,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或者为了继续当厂长,千方百计抵制改制,拒绝引进资金。实在没办法了,就乘机捞一把将它甩出去。有的人把企业当作自己家的,竟然理直气壮地拒绝与外部合作。” 陈昕说,奉节企业改制尚且如此,可知全国企业的改制有多么错综复杂。

  三年没学会稍息立正

  陈昕住在县政府招待所二层一间十来平米的小屋子里。屋里经常放一箱方便面,因为他常工作忙到赶不上招待所开饭时间。

  他一个月只有600元钱的工资,这是在中国社科院每月的全部收入——博士团规定不许给地方增加负担。他最窘迫的时候5元钱挺了17天。经常抽的烟是很便宜的“宏声”——许多农民都不抽的那种。

  一年期满时,“博士团”成员都被招回重庆,商量去留问题。有11个博士被安排担任副厅职,其余的人都回社科院。征求陈昕意见,他不愿意到市里,也不想回社科院,要求仍留县里。三年之后,社科院让他回来,他问重庆的组织部门,组织部门却总是没有答复,他只得走。

  走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三年前,博士从政是一股新风潮。意思是,三年后,时过境迁,地方上引进几个博士当官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了。而陈昕错过了那股风潮,安排起来就不那么顺利了。

  临回京时,有人说,他三年来没学会“稍息立正”。意思是,他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基层,从来不懂得在领导面前作“立正状”。

  “知识分子没有起到好的示范作用。”

  2004年9月底,在北京东长安街中国社科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记者见到陈昕。他高而瘦,脸色苍白,像个学生一样挎个小背包。

  “我去奉节就是学习去了,你不要认为这是矫情话,是谦虚。不是。在基层干部面前,那怕是一个乡长,一个村长,都让我发自内心地诚惶诚恐。”陈昕说。

  “任何一个受过教育的人,都有一个责任,应该做这类事,我们不做,说明我们教育的失败。长期以来,应试教育使新一代知识分子形成了利己主义价值观,人人想做人上人,想被看作是社会精英,大家都在追名逐利,沽名钓誉。在这种价值笼罩的背景下去基层,就叫做‘傻’。知识分子缺乏对人民、国家、社会发展的基本责任。”

  陈昕说,一段时间来,在知识界,很少有人愿意做“不富而贵”的精神贵族了,有车有房是大家的基本追求。高高在上的知识分子,怎么能了解到下边老百姓贫困到什么程度?即使看到了,也是走马观花,当西洋景看,没有基本的人文体恤。

  从奉节回来后,陈昕又开始了自己知识分子的生活。他是中国研究消费主义的专家。

  “不管怎么说,活到我们这个岁数,能有一段直接为老百姓服务的经历,已经很难得了。面对中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觉得我们那些学问真是苍白无力。”

  陈昕走后,县里的人说,他不图高官,工作能力又那么强,而且是贴钱给这里干,但人家都不留他,这是为什么?大家得出的结论是:因为他太知识分子了,跟不上形势。

  2000年12月的一天。早8点,雾气浓重,他独自提一个大行李箱,从县城的小台阶一直走向码头。身后的奉节古城淹没在一片浓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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