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案谜解之2：几声枪响烈士去 爱国师生哭天麟

　　记者 张博/城市快报

　　1938年6月27日清晨，一声罪恶的枪声划破了宁静的成都道，耀华学校校长赵天麟倒在了前往学校的路上。“父亲遇害那年我刚刚8岁，正在耀华小学读书。”

　　1937年，日军占领天津。一年后，由于一直抵制日军的文化侵略，耀华学校的校长

赵天麟被日军派出的特务暗杀在今天津市和平区成都道上……

　　“那天早晨，父亲走出家门后不久，我们就听到了枪声。”

　　“父亲倒在便道上”

　　赵天麟的儿子、现居住在河北省保定市的赵寿民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沉痛地回忆起了其父遇害的情形。“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清晨，我母亲、大姐、二姐和两个哥哥都在家里。当时父亲刚刚走出家门不久，当枪声响过后，我们赶紧跑到二楼的平台上往外看，因为父亲倒在了便道上，当时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赵天麟家人的心头。过了一会儿，赵天麟的夫人也到了二楼平台，对几个孩子说，刚才外面嚷嚷，可能是四老爷(赵天麟在家中行四，故其夫人称他为四老爷)遇害了。

　　“当时虽然没有很确切的消息证明父亲遇难了，但我们心里很着急，想要外出看个究竟，但在第一声枪响过后，发生了较为激烈的枪战，英租界的巡警也赶到了现场封锁，外面一阵混乱，母亲不让我们出去，怕我们遭到不测。”虽然赵天麟的家人希望他没有出事，希望遭到枪击的不是他，但无情的事实粉碎了他们的梦想，直到混乱的场面结束后，他们才知道真的是赵天麟遇害了。事后，在警察和赵天麟保镖的口述中，赵寿民等人知道了赵天麟遇害的经过。

　　“父亲遇害后一个星期，贴身保镖为没能保护好父亲专程到家里致歉。”

　　“三个保镖轮流值班”

　　6月27日清晨，赵天麟从家里出发去耀华学校上班，虽然家里距离耀华很近，但由于日本侵占天津后，对租界内的抗日活动十分恼火，想方设法除掉一些抗日积极分子。在那段时间里，赵天麟每天都是坐着出租车上下班，车上还有贴身保镖。那天早晨，赵天麟和往常一样要乘车去学校，可是他的三儿子赵寿岗几次打电话给出租车行，出租车都没有来。赵天麟为了能准时上班，就在保镖的陪同下，步行上班，保镖在后面推着自行车，走在赵天麟后面。赵天麟刚刚走出家门没多远，后面有两个骑着自行车的人悄悄地跟了上来，临近时，那两个人突然掏出手枪，将罪恶的子弹射向了赵天麟，赵天麟当时就中弹倒地。

　　“那天跟随父亲的是一位姓于的保镖，事后，他告诉我们，当他听到枪声后，立即扔下自行车跳到路边的矮柏树丛后面，开枪射击。在成都道上巡逻的警察也闻声赶了过来，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打着打着，于姓保镖枪里的子弹用光了，警察从路的另一侧扔过了一支手枪，一名警察被刺客打伤了，很快地又来了一些警察，于姓保镖在警察的配合下，击伤了刺客。”案发后不久，受伤的刺客被警察捉住了，但另外一个刺客却逃离了现场。后来，被捉住的刺客死在了监狱中，而另外一个刺客魏某在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被日本人释放了，不知所终。

　　“父亲遇害一个星期后，那位于姓保镖还特意到我们家道歉，为没能保护好父亲感到难过。从他难过的表情上看，那种道歉是非常真诚的。”赵寿民在电话中用低沉的语调介绍，“其实也不能怪保镖，在父亲遇害前几天，家里人就看见那两个人经常在我们家附近转悠，事后分析是在踩点儿。当时父亲已经有所防范，当时我只有8岁，就觉得家里那些天，家里突然来了几位保镖，就住在楼下挨着门口的房间里，当时共有3个保镖轮流值班，一位姓米，因为长相的原因，有个绰号叫米白果，另一位姓李，第三个就是父亲出事当天轮岗的姓于的保镖。我很好奇，经常到楼下摆弄他们随身携带的枪，他们对我也很友善。直到父亲遇害后，我才知道，那些保镖是专门负责保护父亲安全的。”

　　在赵寿民的记忆中，那段日子，他经常跟父亲坐着汽车上下学，虽然他感到很奇怪，家里距离耀华学校很近，每天走着上下班就可以，父亲怎么突然坐起汽车了，赵寿民当时并不知道赵天麟已经成为了日本人下毒手的目标。

　　“父亲遇害前，母亲接到了带子弹的恐吓信……”

　　“父亲抗日，惹怒日本人”

　　假设那天赵天麟叫来了出租车会不会幸免于难呢？“不好说，即便父亲坐着汽车上下班，恐怕还是要遭到日本人的毒手，因为他们早已经把父亲作为刺杀目标了，那两个刺客肯定会寻找时机刺杀父亲。”面对记者善意的提问，赵寿民这样回答。“在那段时间里，家里人经常接到恐吓电话，母亲还收到过带子弹的恐吓信，威胁父亲放弃抗日言行，否则就对父亲不客气了。”虽然赵寿民的母亲很是为赵天麟的安全担心，但当时赵天麟并没有被日本人的恐吓所动，每天坚持照常上班。“在父亲接到恐吓信以前，家里的客厅经常高朋满座，有时候父亲就在家里开一些会议，谈一些公务，那时候，我们从来不敢到那里去玩耍，有时候父亲也要到别人家里走动。但自从知道特务要暗杀父亲后，父亲的行动还是很谨慎，很少到别人家里去，家里的客人也明显减少了。”

　　英国工部局和耀华学校联系，每天用车接送赵天麟，过了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动静，“当时父亲就决定取消专车接送，但保镖还是留在身边，以防不测。谁知道刚刚取消专车接送后不久，日本特务就已经悄悄潜入英租界，到我家门口踩点儿，准备寻找时机刺杀父亲。”

　　凶手被逮捕后，很快地供认了罪行，“当时那个凶手交待自己是受日本人指使杀害父亲的，日本人当时对父亲在英租界里继续从事抗日活动感到很恼火，想尽一切办法杀害父亲。”赵寿民告诉记者，“1937年，在耀华学校10周年校庆的时候，父亲在耀华学校悬挂中国国旗。尤其令日本侵略军咬牙切齿的是，当日本人向南开大学、南开中学等南开系列校轰炸后，南开大学南迁，南开中学的许多学生成了日本人逮捕的目标。”

　　在这种情况下，赵天麟在耀华中学开设了特别班，当时收留了1000多位南开中学师生，于是，赵天麟就成为了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当时耀华的学生每天下午4点就放学了，放学后，把教室打扫干净，留着给特别班的学生上课。父亲的这一举动，激怒了日本人，他们经常派便衣特务到耀华查看，探听教师在课上是否有抗日的言行。有一次，日本宪兵气势汹汹地到耀华，他们打着耀华学校里面有军火的旗号，要进校搜查，却遭到了父亲的拒绝，因为当时耀华处在英租界，虽然日军已经猖狂之极，但还是有所顾忌。”于是，他们就秘密组织特务，在6月27日暗杀了赵天麟。

　　赵天麟原本已经知道了特务要暗杀他，但不为所动……

　　“父亲早就写好遗嘱”

　　“我记得父亲故去后没有举行大规模的悼念活动，只是部分耀华的师生在英租界的殡仪馆里举行悼念，当时的环境不允许对父亲进行悼念活动。但耀华的师生对父亲的死都感到非常难过，同时，他们抵制日军的态度更加坚决了。”赵寿民提起66年前发生的事情，依然难以忘却。

　　“当时我的祖母还在世，年纪已经很大了，耳朵有些背。父亲每天吃完晚饭，都要到祖母住的房间里，陪老人说话，已经形成习惯了。当父亲遇难后，奶奶经常问家里人老四(赵天麟在家里行四)到哪去了，怎么没来看她，这时候，家里人都要忍住悲伤，告诉奶奶说我父亲到外地出差了，要走一段时间呢。”就这样，直到老人家96岁高龄去世的时候，她也没有再见到她的四儿子，更不知道她的儿子已经先她而去了。

　　赵天麟原本已经知道了特务要暗杀他，但不为所动。“当时父亲的想法就是，只有留在天津，才能体现出一个中国人的骨气，当时父亲已经写好了遗嘱。”当时，赵寿民刚刚8岁，年纪很小，赵天麟在写完遗嘱后，给他的几个哥哥和姐姐每人一份传阅并签字，赵寿民和他的弟弟没有签字。

　　“我记得当时父亲的死震动了天津，8月的一天，耀华学校代理校长把我们都召集到操场上，宣读了国民政府对父亲的褒奖令，可见当时父亲的死在全国也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当时的电文是这样说的：“天津私立耀华学校校长赵天麟，办学津市，艰苦奋斗，不辞劳瘁。嗣因敌方(指日本侵略者)嫉恨，百般为难，终不为屈。竟遭阻击以毙，殊堪嘉尚。应以特别褒奖，交行政院转教育部，以优议恤，用昭忠魂，而励来兹。此令。”“我记得当时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纷纷表示虽然父亲死了，但父亲抗日的决心和斗志要发扬光大。会后，以我们的名义和耀华学校的名义致电国民政府。”

　　赵寿民在电话那端回忆起赵天麟故去后的一些往事。“除了发了一封褒奖电报外，当时的国民政府还特别送来了抚恤金，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当时日本已经完全占领天津的租界地区，但还有人给我们家偷偷地送来一些钱。”

　　因为赵天麟是教育家，所以，当时对于赵寿民一家人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政策，就是他们几个人上学的所有学费全部免除。“我的小学和中学是在耀华读的，当时肯定是没有收取我的学费，考大学时，我进入了燕京大学读书，我记得当时我提交了一个申请，好像大学期间我也没有交纳任何的学费。”

　　“父亲对我们要求很严”

　　———儿子眼中的赵天麟

　　“我们兄弟姐妹共7人，我排行第六，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大姐念完高中后，就留在家里帮助母亲处理家务，当时父亲已经遇难了。”赵寿民回忆道。“当时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保姆，平时我们就和保姆在一起，和父亲单独相处的时间很少，由于弟弟年纪很小，父亲总是抱着他，哄他开心，有时候也抱着我，在抱着我们的时候，还唱着歌曲。”回忆起儿时父亲给他留下的印象，赵寿民沉浸在幸福之中。“当时父亲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尤其是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父亲总是呆在家里陪我们玩，我记得每年都要由父亲坐庄，大家一块掷骰子，一家人快快乐乐，非常开心。”对于赵寿民而言，与父亲在一起相处只有8年的时间，虽然很短暂，但赵天麟对子女严格的管教却让他印象深刻。“我记得父亲当时不允许我们乱花钱，对我们在学习上要求也很严，尽管父亲很忙，但每天放学后，我们兄弟几个在客厅里写作业，父亲回来后，经常要检查一下我们的作业。”在赵天麟严格的要求下，他的几个子女大都考上了大学，只有赵寿民的大姐因为要帮助母亲处理家务，高中之后留在家里陪他母亲处理家务。

　　赵天麟(1886—1938)，字君达，1906年留学美国，获得哈佛大学法学博士学位。归国后，先后出任北洋大学校长开滦矿务局协理。1934年任天津公学(耀华中学前身，1935年改为耀华学校)校长。1938年6月27日，遭日本特务委派的刺客暗杀，年仅5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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