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周刊：探访商丘艾滋遗孤

　　本刊记者/王歆效

　　中国民间“防艾”第一人高耀洁曾经说过，艾滋病目前还是个不治之症，但艾滋遗孤不同，他们还要生活下去，现在不接受教育，他就是文盲，而文盲很可能会变成法盲，将来社会的长治久安就会出问题。

　　2004年12月1日，当第17个“世界艾滋病日”来临时，面对那些因艾滋病而死去的亡灵，面对那些艾滋病患者，面对他们的遗孤，世人拿不出任何礼物来为他们庆祝，或许，原本这个日子就不是为庆祝而设立的。

　　虽然随着中央及地方政府不断加大对艾滋病的防治宣传，人们对于艾滋病的主要传播途径已经耳熟能详，但面对来自各方的统计数字，人们还是缺乏感性认识。为此，《新世纪周刊》记者前往河南商丘，以艾滋病遗孤学校的生存状态为线索，进行了历时三天的实地采访。

　　“东珍”意图东山再起

　　要探访河南商丘艾滋遗孤的生存状态，李丹曾创办的“东珍”救助艾滋遗孤学校是必然要去的，那里曾是河南民间救助艾滋遗孤的一个代表。

　　在河南商丘市梁园区有座鲜为人知的清真寺，当地人管它叫东清真寺。在这座清真寺的一个跨院里，记者看到了落满灰尘的桌椅、横七竖八的木头……看起来，它已被遗弃了很久。这里正是“东珍”学校的原校址。

　　据李丹讲，“东珍”学校创立于2003年10月24日，创办之初有17名学生，最多时达23名，他们一部分是李丹和他的志愿者从双庙、张楼等村里找来的，一部分是经当地人介绍来的。“我们的初衷很简单：就是让艾滋遗孤有学上。 ”

　　不过，由于办学手续一直未能办理齐全，李丹的“东珍”学校于2004年3月18日被有关部门取缔，在这里就读的学生，有的进入了政府专为艾滋病遗孤开办的“阳光小学”，有的又回到了家里。

　　李丹说，我不想放弃办艾滋遗孤学校的想法，我们正在积极与一些机构联系，希望能得到一些赞助，因为确实还有一些艾滋遗孤没有学上，为了他们，我还要坚持着走下去。

　　“叔叔，我想上学！”

　　夏青是个只有11岁的小姑娘，她曾就读于“东珍”学校，与其他艾滋遗孤不同的是，她是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她是在两岁那年的一次手术中，因输血而染上艾滋病病毒的。“东珍”停办后，她就回到了家里。

　　夏青的家座落在商丘市睢县河堤乡张五楼村，村子不是很大，当我们到达时，一所小学里正传出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走过小学，再经过两排房子，我们便到达了夏青的家。不巧的是，夏青的父母都不在家。从夏青口中我们得知，她父亲正在郑州打工，而母亲则刚好被乡里请去商量夏青上学的事情。记者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她先是把小手伸出来准备接，但又猛得缩了回去，并把双手背在身后。李丹对记者说：“你别在意，她对陌生人都是这样，她怕你们忌讳什么。”

　　因为不想刺痛孩子的心，我们没跟夏青谈学习的事情，只是跟她聊了些家常。过了大约有半个小时，见她母亲还没回来，我们便起身告辞。夏青礼貌地把我们送至门口，但迟迟不肯说再见，只是用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注视着我们。可就在记者转身准备离去的一瞬，我们听到：“叔叔，我想上学！”

　　这个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们迅速转过身去，看见泪花在她眼里打转，但她依旧微笑着 ……

　　相对无言，因为我们不能给孩子什么承诺，只能用眼神来表达我们的同情与鼓励。

　　此时，从那所学校依稀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而眼前这个与它近在咫尺的小姑娘，却怎么也走不进她梦想的课堂。最近有消息说，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可以报考公务员了，那么我们的小夏青何时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走进阳光的校园呢？

　　不幸孩子的幸运

　　别过夏青，我们驱车赶往商丘市柘城县申桥乡的张楼村，因为这里也有几名学生曾就读于“东珍”。我们刚一进村，就被大人小孩围拢起来，最后被簇拥进了晓静的家。晓静也曾是“东珍”的学生，目前在村里的小学读书，学费免交，但包括书本费在内的其它杂费还要交，即便是这样，她母亲依旧十分感谢政府，

　　“只要我自己多干些农活，孩子就能上学了。”晓静的母亲说。“不过还是不如她幸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记者看见一个脸上泛着红晕的女孩。她叫秋娜，也曾是“东珍”的学生。

　　“人家为什么觉得你幸运？”

　　秋娜笑着说：“我在‘阳光家园’上学。”

　　“为什么在‘阳光家园’就幸运？”

　　“因为什么费用都不用交。”秋娜边说边得意地把眉毛往上一挑。

　　在晓静家的西屋前，当记者在与秋娜攀谈的时候，发现有个男孩总向这里张望。经过询问，我们知道这个男孩叫子龙，是秋娜的哥哥，今年18岁。为了挣钱给患有艾滋病的父亲治病，早在2000年他就辍学出去打工。

　　“你父亲当时同意你去打工吗？”记者问。“当然不同意，他当时总对我说，你还是应该去上学，我要是能看着你上大学就好了。”而子龙不愿意眼看着父亲受罪，还是毅然去了新乡的一个水泥厂。

　　子龙告诉记者，那时他1个月可以挣1000多元钱，玩命干时能挣到2000元。即便这样，父亲还是在两年前离开了人世，而子龙的腰也受了伤。医生讲，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他很可能会瘫在炕上。

　　“我现在什么活也不能干，连一个姿势呆时间长了，腰也会受不了。”子龙摇着头说。“那你靠什么生活？”记者问。“母亲在郑州打工，她会定时给我寄钱回来，家里还有几亩地，奶奶帮我种。我现在就是希望能尽快攒够一笔钱，把腰治好，让我母亲和奶奶也好轻松些。”说到这里，子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再说。

　　家园期待敞开大门

　　离开晓静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听秋娜讲，就读于“阳光家园”的孩子都是艾滋遗孤，于是我们摸黑赶往座落在柘城县郊公路边上的“阳光家园”，但却被门卫拦在了门外。门卫告诉我们：“没有县委宣传部的介绍信，不能进入采访。”

　　记者拔通了柘城县艾滋病防治办副主任张仲印的手机，他说时间太晚了，明天再帮我们联系。次日上午10点多钟，我们见到了张主任和柘城县委宣传部胡部长。

　　但胡部长表示，因为艾滋病的话题比较敏感，他们还要请示上级，说着转身走出了房间。此时，张主任说：“河南共有大大小小20座‘阳光家园’，柘城这个不是最好的，也不具有代表性。”

　　胡主任请示的结果是：不能采访。经过再三交涉，我们依旧没能走进“阳光家园”。站在铁栅栏门外，记者看到正对面的墙上有“阳光小学”的字样，前后左右有六七栋不算高的楼房。可能因为是午餐的时间，学生们从楼房里进进出出。

　　记者在那里矗立了许久。

　　也许当“阳光家园”的大门向人们敞开的时候，这些孩子才能得到更多的理解、帮助、支持和希望。

　　每天2000婴儿感染艾滋病毒

　　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2004年7月公布的最新数字显示：据估计2003年全世界有3780万人感染艾滋病毒, 其中有480万新增艾滋病感染者。目前，95%的艾滋病毒感染者和艾滋病患者生活在中低收入国家，而在这些患者中，只有7%的人能够获得相关的抗逆转录酶病毒药物的治疗。

　　每天全世界有14000个新增艾滋病毒感染者，约2000人是15岁以下的儿童。每天全世界有2000个婴儿在母亲怀孕、生产时或通过母乳喂养的过程中感染艾滋病毒。在过去6年里，世界银行通过赠款、贷款和信贷共承诺了17亿美元用于遏制艾滋病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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