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阀强占津海关 关员抵制放长假

点击此处查看全部新闻图片

　　记者 黄卫/城市快报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就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的一场龙卷风。人们称之为———“蝴蝶效应”。

　　1930年的天津，也出现了一次“蝴蝶效应”。一场进行于山东、安徽、河南、湖北

的中原大战，使得天津海关的员工们悠闲地放了一个三个半月的带薪长假。从1930年6月16日到10月3日，津海关被阎锡山强占了三个多月，这场震惊中外的大事件，无疑是海关历史上戏剧性的一页。

　　从1930年6月份开始，天津海关俱乐部成了海关职员的聚集地，大家喝茶聊天谈国事，悠闲惬意。而天津海关和常关的大门前竟是门可罗雀，一派的萧条。海关关门大吉了？自然不是。此时的天津海关已经落入了大军阀阎锡山手中。

　　解决军饷 强占海关只为“钱”

　　阎锡山强占津海关的理由很简单，一个字———“钱”！

　　“一场起兵讨伐蒋介石的中原大战，让阎锡山必须投入大量的金钱。”65岁的老海关人尚作湖介绍说，“打仗需要钱呀。蒋介石有美、英撑腰，财力雄厚，军饷充足，支配战争自然不在话下。但是阎锡山并没有这些基础。”他自知财力不足，于是，如何尽快解决军需军饷，扩大军费来源，就成为阎锡山开战不久碰到的、事关战局成败的首要问题。

　　钱从何而来？有人给阎锡山出主意。“当时天津海关监督叫葛敬猷，深得阎锡山赏识。就是他主动向阎锡山建议，一方面可以截留所辖各省盐税，因为天津是各省运盐的必经之地，另一方面可以着手接管津海关，将海关所征税收除去拨交赔款和债务部分外，全部予以留用。”尚作湖告诉记者。接管津海关的另一条理由是，绝不能将北方税收解往南京，助敌作战，形成对自己不利的局面。

　　这样的建议，阎锡山自然采纳，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接管津海关的过程难上加难。

　　游说失败 “暂时接管”上日程

　　1930年4月上旬，葛敬猷奉阎锡山之命，在北平、天津向政府机关和有关部门游说，并对津海关税务司贝泐讲明意图，提出要求，但没有结果。他感叹说：“海关监督公署是个有名无实的机构，没人响应，实在是无法筹款。但如果交不了差，不仅丢人，还要受贻误军需处分。”

　　据尚作湖介绍，当时一位海关监督公署总务科长程功宴为给葛敬猷宽心，就对葛说：“北洋军阀时期，各省截留盐税，并未引起外交争执，现在我们暂时接管海关，目的是留用关税，与截留盐税在用款性质上并无差别，况且战争结束后，仍恢复旧制，对接管期间留用的关税可以从全国关余总额中扣拨偿还，于各国应得之赔款毫无损失，绝不致引起外交事件。”

　　尚作湖认为，把海关等同于盐务管理局，显然不符合当时中国的现状，但葛敬猷却欣然接受了，甚至向阎锡山提出如果和平方式接管不行，就采取军事强占的建议。建议当即被批准，并令其尽快付诸实施。

　　“和谈”不成 阎锡山强占津海关

　　事不宜迟，被阎锡山任命为津海关税务司的辛博森开始与现任税务司贝泐进行交涉，并允诺津海关所有员工照常工作，规章不变，待遇不变，等战争结束马上交还海关，恢复旧制。

　　关于扣留关税、盐税一事，1930年5月3日天津《大公报》有“阎锡山对外声明”，由外交部长朱鹤翔向外国记者发表。声明内容有“对于关税及盐税，当局除不侵害外国利益之范围以外，认为应有扣留之权限……”津海关也接到阎锡山电令，大意是“在军事期间，凡在本军范围内……所有一切支拨解揽，非经呈明核准不得擅自处理，并将征存各款具报备查……”另外，6月10日津海关监督还转来北方当局的命令，即阎锡山发行的600万军币债券，向海关提出要用税款支付时，海关应予以接受……

　　尚作湖告诉记者，辛博森是英国来华传教士的后代，长于江南水乡，少年聪颖，青年时代曾赴瑞士留学，除英语外，还能操流利的法语、德语和汉语，学成回华后继承父业进了中国海关，在北京的总税务司署当了一名小小的录事司，专事案头文牍，后来成为职业记者，同时较深地卷入新旧军阀之间的争斗。而这一次又被阎锡山推到了争夺津海关的前沿。

　　在辛博森与津海关税务司贝泐的交涉中，贝泐拒不听命，予以回绝。一次双方发生口角，几乎动武。程功宴对贝泐说：“你这样蛮横无理，有失英国绅士的风度，我回去报告葛监督，决定接管后，由监督公署通知你。”贝泐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闹得不欢而散。

　　与此同时，葛敬猷带着英文秘书，访问了英法领事馆。英领事借口违背条约，破坏海关完整和制度，拒绝商讨此事。法领事更是给了一个软钉子，表示只要英领事认可，他没意见。和平接管的意图，一开始就遭到拒绝，但战局发展迅速，却不容延误。阎锡山在北平接连致电天津，令其迅速强占津海关，免误战机。

　　葛敬猷和辛博森开始做最后的“和谈”努力，但贝泐干脆避而不见，海关全体职员无一人上班，只留下工友看守各公事房。“和谈”正式宣告无望。

　　1930年6月16日中午，阎锡山的人马强占津海关，贝泐退出公事房，并声明津海关员工从即日起停止工作。“津海关全体内外勤职员，不得进公事房，每日到海关俱乐部签到，薪金照发，如不遵命者，即行开革，并扣留养老金。”(津海关档案九类，327卷，津海关税务司致总税务司函)

　　抵制接管 全体职员不上班

　　据尚作湖介绍，6月20日总税务司和财政部关务署联合自南京发来电令：“津海关拒绝接管，所有员工均须停止工作，静候命令……”其内容与贝泐告知大致相同。并将电令用中英文在海关张贴。贝泐命令有关人员将各室钥匙和文件一并带走，并派人在门厅等候，见有员工前来，便告之不准入内，立即赴俱乐部签到，每人发给一份电令。

　　显然贝泐将情况及时电告了总税务司，总税务司和关务署很快做出了强硬的反应，贝泐本人也于当日发了一份通告：“遵奉总税务司令，在续行通告以前，本日将天津的海关封锁，惟为航行安全起见，理船厅(旧中国航标灯塔归海关管，机构时称理船厅)仍旧执行。”

　　同时，葛敬猷又接到常关税务司毕洛的通知，从6月20日起，常关停止办公。

　　门庭冷落 钱在眼前拿不到

　　天津是我国的重要港口，以1929年海关统计为例，时年天津进出口货物总值为22000万两关平银，征收关税和各种税费1528余万两关平银，6月17日《大公报》载：根据辛博森的说法，除去拨付债款，尚有500万两关平银可用。但这钱却是看得到，拿不到。仅仅是津海关和常关的罢工，也许还不足以让阎锡山焦头烂额，总税务司和南京政府使出了杀手锏———经济制裁。

　　据1930年的《国闻周报》载，二者电令“凡运往天津之货物，必须在沪纳足税款方准放行”。江海关(上海海关)税务司梅维亮称：“凡到津应纳之入口税和出口半税，均须在沪照纳。各船持在沪纳税收据，到津如当局迫其重纳税款，则可由各国领事交涉，青岛、大连均照此办。”

　　海关和常关的全面罢工封闭，南京政府、总税务司、江海关的经济制裁措施，使阎锡山等人强占津海关的目的无法实现。一时间，津海关和常关，门庭冷落，空无一人，一片萧条景象。社会舆论蜂拥四起，归纳起来主要是两句话：接管津海关易，让津海关俯首帖耳，听命于北方政府难。

　　骑虎难下 招兵买马开海关

　　阎锡山等人，强占了一个无法行使职权的海关，这座“空城”让他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局面。他当然不肯就此罢休。奉阎之命令，当时的天津市市长崔廷献、警备司令袁庆增、监督葛敬猷，再次联合布告劝令复工。他们一边以“保障优待条件”安抚，一边又以“届时不到者，即行斥革”威胁。

　　是时，津海关员工，既面临着对立双方的威迫，又面临着双方利益的引诱。尚作湖老先生表示，由于海关长期受外国势力控制，相比而言，海关员工职业稳定，待遇比较优厚，再说，时局动荡，胜负难料。内乱频频，胜者王败者寇的现象在19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已经司空见惯，比较起来，他们更愿意听从税务司的命令，而不相信军阀的许诺。因此绝大多数员工，均不去海关，在俱乐部签到后议论时局，静观事态的发展，分文不少地按月领取薪金。

　　由于海关关防印和其他图章，均在强占时被贝泐指使人带走，无法对外办公，辛博森令人刻制了橡皮关防印和其他图章，以防急需。

　　至于恢复工作所需人员，由阎锡山任命的副税务司顾子仪及其兄弟顾子范，迅速从社会有关部门，“首先在军官子弟中招聘懂得英文和熟悉簿记的人员”。并向社会公开招生，仅第一天就有200多人报名，以南开中学学生和政府官员子弟居多。当天晚上，在海关公事房，对这些应聘人员和学生进行突击训练。学习如何办理纳税手续、核算税款方法、登记账册等。但所有账册单据都锁在保险柜内无法开启。在海关一个老工友的建议下，用电焊将铁门开关割开，取出账册和单据。留任的少数职员和工友，当了临时教员，向新招人员介绍海关纳税程序和有关知识。这样强占后的津海关总算能对外办公了。

　　措施不当 怨声载道难维持

　　阎锡山最终没能从津海关得到多少好处，反而让津海关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由于总税务司和南京政府强硬的经济制裁，天津口岸贸易量逐渐下降，仅是上一年的20%左右，来往船只大大减少。

　　据《大公报》载：从国外经日本直接驶入天津的货运只有20%到30%，关税收入寥寥无几。根据海关档案记载：1930年津海关税收为1322余万关平银，比1929年少收入约200万关平银。另据1930年12月1日津海关报总税务司呈文，辛博森劫持海关时期(6月17日至10月2日)共收税480余万两关平银。

　　当时《国文周报》有这样一段记载：“海关虽经辛苦支撑而照常办公。惟因沪关并征津税，津关若不承认，非但商界苦累，且将引起外交上之纠纷，此事辛博森亦说‘没有法子’，经数次审议之结果，决定采取先在津交保证金，后向上海索取税款之办法。”

　　据当时报载：“天津所有与外洋往来贸易，多系由上海转运，直接与外洋经由日本之货运不过十之二三。”当时海关不仅控制着我国的整个对外贸易，而且控制着转口贸易和某些国内贸易(常关)，海关不能正常旅行手续，关税双重征收，引起了社会各界的不满。

　　阎锡山从津海关捞到的，每月不过150万关平银左右，区区之数，于战争无补。9月，辛博森奉阎锡山之命，赴沈阳面见张学良，恳请支持接管津海关。但张学良认为“海关本为国税收入大宗”，“俾期仍听中央管辖”。张学良所指的中央，自然是蒋介石的南京政府，而不是阎锡山的北方政府。

　　终于，张学良一招“东北易帜”彻底加速了阎锡山的溃败。东北军挥师入关，阎锡山惨败而归。津海关于10月3日贴出了两张布告，一张是恢复办公，另一张是将6月16日后依然留任的14人全部开除。至此，阎锡山强占津海关的短暂历史终于落下帷幕。

　　相关专题：天津建卫600周年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