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钰笑谈刑侦

　　-本报记者蒋志高

　　科学研究表明，人体内约有100万亿个细胞，基本上，每个细胞都含有一套完整而一致的基因组。在不同人之间， 99.9％的基因组是相同的。而剩下那0.1％的区别，则造成你是你，李昌钰是李昌钰。

　　11月24日，当66岁的李昌钰来到由北京华大方瑞司法物证鉴定中心等单位主办的“国际法庭DNA证据研讨会 ”时，他给大家带来的不仅是一场关于DNA鉴定技术的演讲，更多的是在DNA鉴别工作中引发的人生感悟——

　　世界上为什么要有战争

　　20世纪90年代中期，前南斯拉夫地区曾发生过历时3年半的局部战争和地区冲突，在这段时间里有约30,00 0人失踪。成千上万的死魂灵直到今天仍未找到归宿，原因是家属无法辨认其尸体。

　　1996年，西方七国峰会在法国召开。会议决定在前南地区成立国际失踪人员委员会，李昌钰受邀参与遗体鉴别工 作。

　　有一天我们到一个地方，指挥官告诉我们，这里有个很大的万人冢，并称那里的尸体和手榴弹、地雷埋在一起。一听 地雷，我们大家都吓了一跳，去了五个人：四个白人，一个中国人。听说有地雷，五个人都变成白的了，(脸色)被吓白了。

　　他们问：李博士，怎么办？我说：中国的孙子兵法中有一条很好的办法，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赶快走。但是，当然 不能丢人啊，这些都是外国人，我一个中国人一走，这不是丢人吗？联合国的观察员、人权委员会的人都在那，不能走人啊。

　　跟我们去的有个人是以前纽约的总法医，体重足有280磅，跟我认识35年了，好朋友。每次他跟别人讲，我一生 只相信一个人，就是李博士，生命都可以交给他。那天我就告诉他不要乱讲话，走来走去的，赶快坐下来。他说对对对，马上 就坐下来了。两分钟之后，我说你站起来，搬到旁边去坐。他搬到旁边后，我就开始挖他刚刚坐过的地方。他说，你在干什么 啊？我说280磅站起来，坐下去，没有事情发生就可以安全地挖。他说你们中国人真聪明，我说我是中国人里面最笨的，其 他人比我更聪明。

　　我们找到了很多尸体，鉴定的时候，因为没有存资料，只能做DNA。很多尸体不是全尸，混在一起，不能只做一根 骨头，要做很多样本，这是很大的一个工程。更难过的是，鉴定结果出来后，死者的母亲开始哭，我们要想好怎么去安慰他们 。

　　所以，做一个鉴识科学家，很重要一点不但要有科研的能力，更要有同情心。世界上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要因战 争带来那么多人的死亡？很多时候，你协助他人，就是为着人权和正义。

　　辛普森案：历史会证明一切

　　1994年6月4日，美国前橄榄球明星O.J.辛普森的前妻及其男友在家中被人谋杀，辛普森随后被洛杉矶警方 宣布为杀人嫌疑犯。但经过长达13个月的审判后，最后在证据充分的情况下，辛普森却被陪审团宣布为无罪。

　　在美国，DNA介入最大的案子就是O.J.辛普森杀妻案。当时辛普森的DNA都找到了，为什么判他无罪？很多 人不了解，现在10年之后，所有的新证据都出来了，历史通常会证明一切。当时尼克·辛普森被杀，她的手背上可以看到三 个血指印。重不重要？重要，假如说我们用化学剂验明这个是辛普森的指纹，案件早就破了，检方不必花1900万去审判他 ，辛普森也不会花600万去辩护。所以很多人问物证值多少钱？物证是无价的。该案件这一个物证就值2500万美金，两 亿多人民币。死者身上有七滴血，重不重要？重要。应不应该做DNA？应该。他们有没有做啊？没有。送到验尸所，都洗掉 了。

　　所以，在鉴识科学中，现场侦查太重要了。现场从第一天就被破坏了，该做的没有做。

　　走廊上的13号、14号滴血收在一个棉布上面，放在试管带回去。干了以后再抽取DNA，然后送到美国司法部， 再转到一个私人的DNA实验室。每个人都说这个证物是干的。我实际把证物包打开来一看，都没有干，假如干了，就没有血 印。而且仔细看看，这个血印和棉布不是一样大。到现在，这个到底怎么回事，没有一个人知道。所以最后陪审团做出决定， 不相信DNA。

　　很简单，这不是DNA的问题，而在于这个物证是不是原始物证的问题。

　　最近还有一些新的线索，表明辛普森做这个案子不大可能。有个侦探发现，很可能是辛普森的大儿子杰森(Jaso n)做的。整个案件发生只有三十分钟，辛普森来不及的，杰森的女朋友说男友当天晚上是在她的公寓。两个人分手后，他女 朋友又说那天杰森没有在她的公寓。

　　男死者被割用的是两种不同的刀，其中一种是厨师刀，辛普森的儿子就是做厨师的。大家也许记得现场留下的帽子、 手套，但这个帽子怎么样都无法证明是辛普森的帽子，他从来不戴帽子，谁戴这个帽子呢？他的儿子。现场的手套也比辛普森 的手小，他儿子的手套也是小一点。而最重要的一个物证，当时警方没有注意。他们说杰森在餐馆工作，每天都按时上下班。 但当天，杰森的下班记录根本没有，是用铅笔擦了改的。

　　很多新的线索，证明了当时我们讲这个案件“可能是两个人做的”判断。

　　总统的DNA是拉链状的

　　2003年9月9日，美国独立检察官斯塔尔向国会递交了著名的《斯塔尔报告》，将总统克林顿与女助手莱温斯基 的绯闻公诸于世。

　　当然，最轰动的DNA案件是美国总统克林顿绯闻案。有哪一位看过总统的精虫啊？当时这个案件，美国的四五百家 记者到康州，他们认为这个女生的衣服送到我这里了，其实并没有。我看过物证，也重新验过，但是第一次这个物证不是到我 这里，只是记者不相信，认为一定到我这里了。

　　当时我工作很忙，女秘书跑到我的实验室说：李博士，华盛顿有请。我说告诉他们很忙，没有时间。5分钟之后，她 说：国会有请。我说国会有请，也很忙，除了我妈妈打电话，任何人不得打扰。女秘书说不是你妈妈，是国家需要你。我说你 早讲啊，我就把电话拿起来，问国家需要我干什么啊？对方说希望你到华盛顿来看一看，需要你的意见。我说什么案子啊？他 说不能讲的，hashhash,nationalsecurity(快，快，国家安全)。

　　到了华盛顿，以为没有人知道，但十几个记者的照相机早就准备好了，我假装看不见就走过去。他们挡住我：李博士 。我说：不是不是，我是杨博士(大笑)。他说：我们知道你是李博士。我说：你们外国人不是讲所有中国人都长得差不多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李博士啊？他说：你是不是来看总统的案件？我说不晓得。第二天，华盛顿邮报有个漫画：李博士到了华盛 顿，在白宫的地毯找精斑。我的美国朋友告诉我：没有关系，在美国，假如你变成一个漫画人物，你就成功了。

　　总统的DNA是什么样子的？跟平常人一样吗？大家的DNA是双螺旋状，他的DNA是什么形状？是拉链拉开来的 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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