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老人黄永玉

　　本报记者韩雨亭高远

　　黄永玉最近奔波于北京、广东和香港之间，为他的“八十艺展”忙前忙后。“时间过得真快，我一晃就要过八十岁了 。回想起来，真不敢相信，就好像时间被别人偷走了一样。要是现在只有三十岁该多好，哪怕四十岁、五十岁都行。”

　　一个可爱的小老头，不但是“画坛鬼才”，还是少有的多面手，国画、油画、版画、漫画、木刻、雕塑，黄永玉样样 精通。其版画代表作品有《齐白石像》、《叶圣陶童话》、《森林组画》及《阿诗玛》。水墨画代表作品有《猫头鹰》、《山 鬼》。除此之外，他还设计了首轮生肖猴票、酒鬼酒瓶。

　　除了在艺术上颇有成就外，他更痴迷于文学创作，还写得一手好文章。这些年，他创作了《永玉六记》、《这些忧郁 的碎屑》、《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新作《比我还老的老头》还成了2003年畅销书。

　　就像美术评论家陈履生所言，“他有着湘西人倔强、刁蛮的个性，也有着一种轻盈、浪漫、抒情的文人情调，同时， 他又始终刻意与主流社会保持着某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他的经历和艺术风格都具有一种特殊的‘复杂性’。”

　　享受生活的黄永玉

　　黄永玉喜欢建房子在文化界是出了名的，在湖南凤凰、北京、香港、意大利都拥有自己的豪宅。这些住宅无论建筑风 格还是规模上，都很有讲究，比如老家湖南凤凰的玉石山房、北京的“万荷堂”、香港的公寓以及意大利达芬奇故乡的城堡， 都各具特色，且耗资巨大。很多人都认为他这样做无非是有钱了之后显阔罢了，而他却说：“房子是艺术创作的一部分，盖房 子不仅是一个人的开心，它是很多人的开心。”的确，他所设计和建造的豪宅几乎都成为了文人墨客欣然向往的地方。今年3 月，他刚在“万荷堂”搞完一个有几百人参加的大型酒会。

　　黄永玉刚从香港回来，此次他准备在北京“万荷堂”逗留一个月时间。“万荷堂”位于北京东郊，我们从市区驱车花 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才到达。门口伫立着一座小亭子，村子里几名年迈的老人坐在亭子里悠闲地聊天，这也是黄永玉特意 花钱建造的，他将亭子取名为“侃亭”，并亲自题字做匾，主要希望路人、村民能到此歇息、闲聊。可没想到刻有“侃亭”二 字的匾不久就被人偷走了，黄永玉怀疑可能是“有来往的人偷的”。自此，他便再未题字，以免再次被盗。“侃亭”成为了“ 无字亭”。

　　“万荷堂”里栽满树木，屋宇高大、回廊宽敞，荷花池里的荷花已枯萎。引人驻足观望的还有院落里那数十株梅树， 据说都是清代乾隆和嘉庆年间，算起来，每一株至少都有上百年的历史，想必在梅花竞相开放时，整个庭院一定是芳香四溢。 “万荷堂”是黄永玉花了7个月时间设计完成的，就连屋内的桌椅、壁炉、吊灯也都由他亲自动手设计。整套设计完全采用了 传统的建筑结构，飞檐、回廊，古色古香的门窗，风格简洁明快，古朴流畅。怪不得见过黄永玉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既懂艺 术，又懂享受的人。

　　大难不死的黄永玉

　　岁月在黄永玉那里变成了一种莫名的伤感，同时代的老人们越来越少了。他在《比我还老的老头》一书写道；“唉！ 都错过了，年轻人是时常错过老人的，故事一串串，像挂在树梢尖上的冬天凋零的干果，已经痛苦得提不起来。”

　　黄永玉1924年生于湖南凤凰，13岁便背井离乡，独自出去闯荡，八十年的人生时光大都是在漂泊与动荡中度过 的。“你们现在多好啊，可以自由自在读书、学习，像我们那个时代成长起来的小孩，不被炸死、饿死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黄永玉感叹自己“生不逢时”，同时，他也坚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湘西自古民风强悍，不少人从小就开始习武防身。黄永玉也学过武、打过拳，在学校念书时常与人打架斗殴。由于时 局动荡，他读到初二便辍学了，他自己说是“拼拼凑凑上了八年半的学”。辍学之后，他做过陶瓷小工，当过中小学教员，同 时也给一些报刊写文章，画插图。抗战时期，由于受到“左翼”文化的影响和熏陶，便开始发传单、搞游行，参加一些轰轰烈 烈的文化救国运动。“文革”中因其猫头鹰画被批判为“黑画家”，下放到湖北的干校农场劳动三年。

　　人生的起落沉浮，黄永玉都饱尝其滋味。如今他再回过头看这段经历时却显得轻描淡写，“人生不存在难的问题，难 也要走，不难也要走。”“与很多人不同的是，他身上充满了复杂性，这可能与地域和历史有关。”《荣宝斋》杂志主编唐辉 说。

　　“惹不起”的黄永玉

　　曾有朋友给黄永玉画了一幅漫画，他看了之后甚是喜欢，便照样子设计了一尊铜像，伫立在“万荷堂”里。铜像上黄 永玉的形象是：秃头上支撑着两只夸张的煽风耳，两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一张大嘴笑得咧到了耳根，赤裸着身体，左手提着 腰间的遮羞布，右手拿着他那具有“商标”意义的标志性大烟斗，诙谐有趣，妙不可言。

　　走进“万荷堂”，迎接我们的是几只高大凶悍的德国牧羊犬，让人不觉脊背发凉。绕过影壁，黄永玉正在堂屋聚精会 神地泼墨作画，四幅尚未完成的荷花贴在堂屋的墙壁上。估计不久，这些画便能以几十万的高价流通到市场上了。

　　看到有访客到，他连忙说：“等一会儿，我再画几笔！”“过去，我们过去坐吧！”收笔之后，招呼我们进了被他命 名为“老子居”的客房。后来，他可能又觉得不太合适，又将我们请到他的卧室兼画室厢房，并不停叮嘱我们要注意随手关门 。“用力一点关门！否则，等一会动物要进来闹事，到时猫咬狗，狗咬鸟。”据说“万荷堂”没人时，猫、狗、鸟可能便是这 里的主人。走进厢房里，有一张五米左右的大床，这不免让人想起了旧社会的地主财阀。“用得着睡这么大的床吗？”不少人 都禁不住好奇，但从未有人敢这么问他，否则，他随时都有可能跟你“翻脸”。

　　“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性情中人，高兴时什么都好，不高兴时什么都不好！”与黄永玉交往了很长时间的美术评论家 陈履生深有体会。在性格方面，黄永玉有着与其表叔沈从文先生截然不同的个性，他说表叔的性格“像水一样，很柔顺，永远 不会往上爬”。而他年轻时，则是靠“拳头打天下”挺过来的。他刁蛮、爽直的性格让不少人怕他三分，但也使不少人成为他 的知交。

　　香港词作家黄当年曾有过一段四面楚歌的失意日子，与林燕妮分手，同时投资电影公司失败，负债累累，弄得他无家 可归，四处躲债，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很多人都不敢理黄，只有黄永玉前去安慰。他安慰黄说：“失恋算什么呀，你要懂得 失恋后的诗意”，未曾想到，黄一听便火冒三丈，大声怒骂道：“放狗屁！失恋得都想上吊了，还有什么诗意？狗屁！”后来 有人向黄求证，黄证实说：“完全正确，全香港都希望我死！只有他来安慰我。”

　　而关于黄永玉的爱情故事，听起来也极具戏剧性。据说他当年为了将爱人张梅溪追到手，而自己又无钱，无貌，于是 只有成天在楼下吹小号，以表爱心。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便对张梅溪说：“如果有一个人爱你，你怎么办？”她就说： “要看是谁了。”黄永玉说：“那就是我了。”她回答：“好吧。”

　　讲“原则”的黄永玉

　　采访即将结束时，记者指着客房墙壁上悬挂的那几幅尚未完成的荷花图，小心翼翼地问道：“黄老，这几幅画若按照 市价，应该值多少钱？”“如果按照尺寸计算的话，每幅大概是30万左右吧。”黄永玉似乎对此并不避讳，他喜欢什么事都 明着来。据说，他的画主要依尺寸论价，按他目前的身价，一般在6万元一平方尺。不过，这个价格也说不准，有时还要论心 情，心情好时可能低点，心情不好时则可能会高点。比如，他在湖南凤凰家里的中堂左壁便挂了这样一则“启事”，以此回避 索画者。“一、热烈欢迎各界老少男女群子光临舍下订购字画，保证舍下老小态度和蔼可亲，服务周到，庭院阳光充足，空气 新鲜，花木扶苏、环境幽雅，最宜洽谈。二、价格合理，老少，城乡、首长百姓、洋人土人……不欺。三、画，书法一律以现 金交易为准，严禁攀亲套交情陋习，更拒礼品、食物、旅行纪念品作交换。人民眼睛是雪亮的，老夫的眼睛虽有轻微‘老花’ ，仍然还是雪亮的，钞票面前，人人平等，不可乱了章法规矩……六、所得款项作修缮凤凰县内风景名胜、亭阁楼台之用。”

　　由于他的画价位太高，索画更是难上加难，于是一大批伪造的假画应运而生。最近，就有一件事情让黄永玉很生气。 因为他在新建的广州飞机场，发现那里挂了一张署自己名字的假画。后来，他才想起新广州机场的一名负责人，曾想请他画一 幅大画，黄永玉说：“好啊！但要什么都讲好了之后，才能给你画。”他问对方要多大，对方说有一丈二左右，于是他就根据 尺寸报了一个价，把这名负责人吓坏了，再也不敢提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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