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公民海外遇险案频发 公民自身保护意识不强

《新闻会客厅》主持人白岩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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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部领事司副司长黄屏

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海外业务部总经理唐铁志

　　白岩松：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新闻会客厅》。今天新闻会客厅的客人是外交部领事司的副司长黄屏。12月14号，我国的渔民在西非国家几内亚海域被枪杀了，我们了解一下事情的始末。

　　12月14日一大早，中国大连长海远洋渔业公司所属的“獐远洋1”号拖网渔船，同往常一样早早就驶入几内亚北部海区的近海渔场，开始了一天忙碌的捕捞工作。

　　上午9：30分， 中国渔民发现有7名几内亚当地人登上了“獐远洋1”号，这些人当中有3各人身着军服，手中拿着武器。他们登上船后开始向中国船员索要鱼品。

　　在中国船员与他们的争执过程中，这伙武装人员开始用自动步枪对中国船员进行扫射。船长范平腹部中弹当场死亡，轮机长王振勇也身中三弹死亡。随后，7名歹徒乘坐快艇迅速逃离了现场。

　　12月17日，在外交部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刘建超表示，事件发生后，中国驻几内亚大使、外交部领事司司长分别紧急约见了几内亚合作部部长和驻华大使，就此案向几方做了通报并提出严正交涉，强烈谴责这种强盗行径，希望几内亚政府高度重视，尽快查明事件真相，严惩凶手。

　　现在将近10天的时间过去了，对这起事件的调查有哪些最新的进展，中国船员的安置情况怎么样？

　　白岩松：黄司长，我想大家首先要想到的除了对死难者的哀悼之外就会想到凶手，现在凶手究竟确定了没有，抓到了没有？

　　黄 屏：几内亚对这个事件高度重视，这个事情他们认为肯定不是几内亚的军人做的，他解释说这块地区海盗比较猖獗，对这个地区的控制，几内亚海军的力量恐怕不够。另外就是几内亚因为这块地区连年的内战比较多，征战比较多，有好多轻武器流落在民间，所以不排除是有这些人冒充几内亚的军人，这样去制造了这件事情。

　　白岩松：首先一个前提是，冲进咱们渔船的人穿着几内亚军方的军服，有消息说一方面他可能是军方，另一方面因为周围环境复杂，枪支流失等等，有可能假冒几内亚军方，会不会最后案子发展成“无头案”？

　　黄 屏：这个调查应该是由几内亚方面来负责，它的政府高度地重视，我们相信几内亚方面能够把这个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的。

　　白岩松：两名遇难者尸体的保存情况和下一步的打算呢？对于剩下其余的幸存是继续工作呢还是回国？

　　黄 屏：这两名遇难者遗体现在还是放在几内亚，那里气温比较高，它被放在一个条件较好的医院。因为穆斯林不能火化，所以遗体运回的事情也还要做安排，好在我们国内去的工作组已经到位，我们驻几内亚的使馆也会尽可能协助，把事情处理好。其它的渔业公司在那边还是正常作业，没有受到太多影响。我们在那边完全是合法地进行捕鱼活动。

　　白岩松：两名死难者都是大连长海县人，接下来我们连线长海县的于副县长。于县长您好，我是白岩松，大家很关心，当事件发生之后，现在死难者的家属的情绪怎么样，你们在做什么样的工作？

　　于景波：事情发生之后，本月16号，我们长海县委、县人大、县政府、县政协的领导乘船赶往獐子岛，向遇害者家属转达市委市政府领导的慰问，并征求遇害者家属的意见，目前家属情绪稳定。

　　白岩松：他们提出的要求是什么？

　　于景波：他们最大的愿望主要有这么几条，一是要求几内亚当局尽快查清事实真相，惩办凶手。第二个，通过外交途径，将遗体运回国内安葬，第三是要求给予一定经济补偿。

　　白岩松：于县长，死难者家庭的情况是什么样？

　　于景波：遇难船长单亭，今年39岁，有两个儿子，分别为13岁和6岁，父母都健在，都70多岁；轮机长王军永，35岁，有一个儿子，父母都健在，都是70岁。两人家里的经济状况都比较好，但是他们遇难之后，恐怕给家庭带来一定困难，我们当地政府将全力以赴予以救助。

　　白岩松：于县长，长海县还有多少在海外进行捕鱼的人？

　　于景波：目前我们长海县在国外从事远洋生产的是120条船，大约在几内亚生产是26条船，目前看渔民的情绪稳定。

　　白岩松：非常感谢，于县长，再见。黄司长，遇难者家属提出的几个要求中有一条赔偿问题，是否也是我们跟几内亚磋商中的一个要点？

　　黄 屏：这要看最后的责任了，我们在外面的劳务人员或渔船碰到这种事情，主要是看责任，如果完全是对方的责任，他应该给予赔偿，如果有其它原因在里头，可能还要再跟他们再谈。每一个案子情况不一样，远洋捕鱼公司恐怕也有像保险。

　　白岩松：很多人接着还会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大老远地我们干嘛跑人家海边去捕鱼，我们合法吗？

　　黄 屏：我们合法，这点是肯定的，就几内亚这个事情我们肯定是合法的，最近几年我们发展了远洋捕鱼，农业部那里据我所知有1700多条船，我们总共有20多万条渔船，其中也有1700多条远洋渔船分布在三大洋，可能北冰洋不去。所以远洋捕鱼现在也构成我们每年市场上鱼货里头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几内亚这个事情我们完全是合法的，我们跟它有合作协议。

　　今年11月23日，秘鲁军方以“闯入其200海里经济专属区捕鱼”为由扣押了9艘中国渔船，219个人。从2003年初到今年6月一年半的时间里，中国渔船因为各种原因在海外遇险的事件就多达9起。据外交部提供的数字，今年一共发生了7起针对我国企业和公民的恐怖袭击事件，外交部领事司和各驻外使领馆共处理领事保护案件约2000起，其中重大案件约40余起。从中国公民在伊拉克被绑架到中国船员在印度海域遇险，从英国莫克姆海湾中国公民遇难到中国留学生在新西兰遇难，从中国工人在阿富汗被袭到中国工程师在巴基斯坦遭绑架，一系列中国公民在海外发生的事件让不少远离中国的公民，面临着巨大的安全隐患。

　　白岩松：黄司长，秘鲁事件最后是罚了60万美金。说我们越界了，进入人家专署经济区。但我们的船员船长解释说，这是一个很微弱的进入，这在海上很难判断。这个事件从我国领事司的角度又如何去做工作？

　　黄 屏：我们是这样，凡是道理在我们这边的，我们完全是合法的在那里进行渔业生产的，我们会尽一切可能保护我们的权益。秘鲁这件事情比较微妙，深海捕鱼渔船的锚下去以后到不了底，有的时候可能洋流，到不了底它会漂，也有可能漂进去，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不管怎么样它是在专署经济区里头被抓。我们当时做了很多工作，要求对方考虑到两国关系发展的大局，以及事件本身的具体情况。进入不是很多，196海里的地方，考虑到这些原因，希望能够公平、合理地进行审理，最后问题的解决还是不错的。

　　白岩松：那次秘鲁几乎出动了海军拥有的一切装备，潜艇、驱逐舰全出动，干嘛这么大动肝火，是因为中国这些年去那儿捕鱼的渔船太多，还是它想借此来威慑其它国家？

　　黄 屏：这个地方主要是产大鱿鱼，就是巨型的鱿鱼，远远不止中国的渔船在这里，还有很多国家的渔船到这里去捕这个巨鱿，到这个地方去捕鱿鱼，其实真正的深海里头捕鱼是很困难的，鱼都是靠岸的地方比较好抓一点，所以渔业界捕鱼的情况可能也经常发生。这次他挑了中国的违规渔船，对这九艘渔船进行处罚，可能也有杀一儆百这种考虑。

　　白岩松：涉及在海外的我国公民的权利保护问题，有错也应该是合理，合法的限度内解决问题，那么我国公民在被羁押过程中，生活待遇怎么样，人身权利是否得到保护？

　　黄 屏：比如说我们要去探视我们的渔民，或者被探视，被羁押的，不管他是渔民还是中国人犯了罪，被关押在监牢里，我们会去探视他，如果他受到一些非人道的待遇，比如像不给水喝，不给打电话，不给洗澡等等，像这些情况，我们会向一方提出交涉，甚至向政府提出交涉，我们交涉的效果一般是很好的。我以前在加拿大做过总领事，我去过很多次监狱，看望我们因各种原因犯法被羁的人，有时还可以给他们解决吃中餐的问题。对方说没有办法做中餐，我说你不会到唐人街买吗，他们还真给他解决了，一个星期供应几顿中餐，包括像这样小事情，我们交涉过后都会得到改善。这次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反馈，在秘鲁这批渔民生活待遇都非常好，没有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

　　白岩松：在几内亚海域，在秘鲁的周边我们还有多少渔船受这件事情的接连，下一步该怎么办，给我们的提醒是什么？

　　黄 屏：一旦是出了这个事情以后，要尽快地跟我们驻当地的使馆和领馆进行联系，寻求中国政府的这些帮助。像这次几内亚海域这个事情，据我们所知13号的时候这帮人已经抢了一条船，索要了一百多箱的鱼货，但是当时没有通报我们。如果当时采取措施，也许我们可以通知几内亚军方和警察部门采取措施，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白岩松：其实过去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陆续感到中国公民在海外的安全问题越来越被重视，但问题好像越出越多。哪些安全问题最让你们担心？

　　黄 屏：有这么几类吧，一个就是天灾人祸的这种，自然灾害，比如说到麦加朝觐发生踩塌的事件死了五个人，伤了不少。比如像在莫克姆斯贝捡贝壳的时候被海潮卷走了。我们在新西兰有两个学生因为捡贝壳被卷走了。还有在土耳其发生的煤矿爆炸，五个在那里工作的中国人死掉。哈萨克斯坦泥石流又导致九个人等等，第二类风险我认为是恐怖袭击。尤其是今年，恐怖袭击有两类，一种不是针对中国人，比如耶路撒冷以色列汽车爆炸，你正好在旁边给炸着了。但今年有种情况是专门针对中国人，这就是拿着中国人在当筹码。还有就是我们的公民遭侵权的也很多，这不一定是危及到生命，但赵燕事件，还有最近在德国有三个参加展览的香港人被他们侮辱性地搜查，脱光衣服搜查，这种事件也是常常发生。还有像在某些国家，抄华商存货的市场，他会有很多理由。

　　白岩松：这个因素有没有呢，可能咱们长期与世无争，置身度外，相对的自身安全保护意识不像国外那么强，这是否也是一个因素？

　　黄 屏：这也是一个重要因素，中国在海外的公民素质和企业本身的素质，还不太适应国外的这种环境，自我防范保护的意识不足，体现在几个方面，第一他去之前没有好好评估这个地方能不能去，只考虑商业利益；第二中国在海外的企业也比较散，没有一个像行会这种组织进行保护。还有不大注意跟当地的政府建立搞好关系，寻求保护伞。沟通、交流之后你有问题人家才来帮你解决。还有是跟当地社会的融合也有一些问题，当然还有个重要问题是我们自己企业里头也有一些不法经营，比如偷税漏税的情况，打擦边球，造成不正当竞争的，我们自己也是有问题的。

　　近年来，中国公民在海外遇到的安全问题越来越多，这和中国企业不断向海外拓展业务也有密切的关系。以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为例，从1979年签下第一笔境外劳务合同以来，这家公司先后进入过100多个国家的建筑市场，现在每年在国外的劳务人员都稳定在1万5千人左右。

　　这么多的人员分布在各个国家的不同角落，在完全不同的社会环境下，怎么保护这些人员的人身安全和企业利益，就成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白岩松：我们的会客厅又多了一位客人，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海外业务部的总经理唐铁志，首先向您咨询一个数字，现在多少国家有你的项目和工程？

　　唐铁志：目前大概有30个国家有我们的项目。

　　白岩松：这两年我也知道，从咱们总公司来说也遇到了了一些不幸的事件，比如说在地震当中就有我们的死难者，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公司怎么办？

　　唐铁志：79年以后我们参与国际市场竞争，面临国际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这个环境，要对安全制定一系列的措施，包括自然灾害，像阿尔及利亚的地震，然后还有战争、内乱。我们公司经历了南北也门的内部战争，经历了埃塞俄比亚的战争，经历了第一次海湾战争，当时我们实现了零伤亡。但也有惨痛教训，在阿尔及利亚自然灾害的过程中，我们管理人员租的房子倒塌了，当时一共来了16位同志，九位同志牺牲，所以我们要进行出国前的教育。

　　白岩松：让人知道，心里有这根弦。

　　唐铁志：自觉地提高安全的防护意识，这也是外交部对我们的基本要求。第二条是重防范，我们面临海外安全问题越来越复杂，要分安全等级，高危地区，危险地区，比较安全和安全地区。

　　白岩松：比如说现在的高危地区？

　　唐铁志：像阿富汗、伊拉克，这类高危地区我们绝对不派人进去，严令禁止。

　　白岩松：现在的危险地区呢？

　　唐铁志：比如说阿尔及利亚，我们不是指一个国家，是指一个国家的一些地方，比如说巴基斯坦，巴基斯坦的首都和我们有工程项目比较多的地方，相对来说在巴基斯坦比较安全，但像伊斯兰堡这些地区，我们必须要加大加大安全成本，联系当地警力，在使馆支持下建立防范措施。对于安全和比较安全地区也要进行安全教育，因为还有自然灾害、交通情况也时有发生。另外就是建立有效的应急机制，不惜任何代价，保护员工的安全。

　　白岩松：如果出现像阿尔及利亚地震，或者战争骚乱，我们要把人撤出来等等很多情况的时候，你们如何启动保护和应急程序？

　　黄 屏：我们现在建立了一个机制，叫处理海外公民和机构重大事件部级联席会议，以外交部为牵头的，11月10号在北京成立。我们部里也成立了一个应急办，成立了安全司，专门应对中国的安全事件。我们驻外使领馆成立了以使馆或领馆牵头的协调机制，应对当地中国人出的事情。南非公民被害，李部长今年派特别代表去南非处理交涉，这也是历史上没有过的。

　　白岩松：当出现一些因为其它情况导致伤害的时候，可能生命保存了，但是受伤等等，从企业的角度赔偿或后事料理是否现在跟以前有所不同？

　　唐铁志：一个是加大对外索赔力度，我们公司出去都是合法的，这是前提的。我们在当地取得了合法工作的权利，如果属于工作中间的伤害，我们要加大对外的索赔。第二企业要珍惜职工的生命，在经济补偿上要加大力度。

　　白岩松：我们出去的人那么多，不一定很好查，如果遇到大的骚乱，波及生命安全的时候，领事馆如何能找到每一个同胞，让他们得到最大的安全？

　　黄 屏：我们要有这种预警的机制和应对的方案，也要求各中外使领馆要密切监视当地的形势，如果有骚乱可能发生，及时向我们的公民发出预警，我们现在搞一个侨民登记制度，希望出去的中国人多跟使领馆联系，现在我们在外面我们跟165个国家建交，除了大使馆我们还有67个领事机构分布在世界各地，所以希望我们的公民出去后能多跟我们的使领馆打交道，哪怕留个地址电话，有什么事好通知你。

　　白岩松：我们毕竟还有一些没建交的国家，有跟咱关系一般的，处理这些情况的时候能否给我们面子？

　　黄 屏：没建交的，我们也是通过我们的各种渠道，对没建交的这些国家，只要我们的侨民在那边，中国公民在那边碰到难题，我们也是想尽一切办法，比如像用我们周边国家，这种事情干过，我们在好几个地方都出过这种事情，我们最后的结果保护得还是不错的。

　　白岩松：从领事司的角度来说，建议我们企业什么？

　　黄 屏：第一能够全面评估，企业决定到什么地方去投资，这个地方去得还是去不得。第二做好公关，全力切入当地社会，尤其是争取当地政府和强力部门，警察、海关等等这些部门的支持和帮助。第三团结合作，形成一种合力来对外，就像埃尔切事件，60个人，如果当地形成皮革协会，就好办得多，还可以降低成本。第四合法经营，少打擦边球，一定要遵守规矩，不要搞不正当的这种竞争。最后一点，能够多地融入当地社会，除了入乡随俗以外，还要争取一种本土化，这种本土化是什么？你光入乡随俗你还是外来的，可以多用本地工人，或者说多跟本地的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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