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师范大学学生张杰：一个明星的制造过程

　　【周末报报道】　2005年1月9日，四川师范大学。举手投足已经颇带“星”味的张杰带着一大摞书，眉头紧蹙地在自习教室中寻找着位置。终于他看见了一个相熟的同学，“厚着脸皮”坐了下来。而其他正在紧张复习迎接期末考试的人没有多少关注到他的举动。这个身上已经被投入100万元进行包装的准明星，对即将进行的考试显得一脸焦虑，毕竟离开学校好久了。“有些紧张，不，是很紧张。”他告诉记者。张杰，去年因为获得“莱卡·我型我秀全国偶像大赛”的冠军，而轰动一时。

　　时间回到2004年5月的一天，天气晴朗。同一个自习室，有着一张娃娃脸但并不英俊的张杰正戴着耳机学唱后街男孩的《As long as you love me》。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手上的一个宣传册，上面有着“莱卡·我型我秀全国偶像大赛”的字样。看着看着，张杰摇了摇头，因为之前参加歌唱比赛，学习已经开始吃劲。到底要不要参加这个比赛呢，张杰骑车去了最疼爱他的爷爷那里……

　　不得不说，2004年是内地规模化造星活动的一个高峰期，从年初开始，造星节目的收视率几乎都是电视综艺类节目的第一名。在这股造星狂潮的影响下，对于中国的新一代年轻人来说，明星已不仅仅是他们膜拜的偶像，更是他们渴望成为的目标。

　　21岁的张杰就是其中的一个，虽然父母不同意，他还是在爷爷的支持下参加了这个夏天进行的比赛，并且最终获得了冠军和号称100万元的巨额包装。还在比赛进行中时，他就曾接受过周末报记者的采访，那时的他正处在比赛和学习不可调和的矛盾中，父母为了这个和他闹翻了(详细报道请见2004年7月22日《周末》第13版)。近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据说他的第一张专辑就要问世，他难以解决的矛盾是否已经烟消云散？为此，记者辗转和他取得了联系。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据他说是因为忙于应付考试，“我才从上海赶回成都。”当问及是否圆了明星梦的时候，他很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如我就学王菲装酷吧。”

　　被100万元包装所吸引

　　10年前，当港台明星第一次大规模涌入内地时，他们所引发的青少年追星族现象曾经遭到学者和教育家们的痛切批评。与10年前不同，今天的造星运动已是一条成为明星的捷径，几乎听不到被声讨的声音，反而得到电视传媒的推波助澜。连央视也高调宣布“要打造中国娱乐节目的最大造星平台”。

　　“莱卡·我型我秀”，以百万元的打造费和业内数一数二的唱片公司，被张杰相中。他依然记得自己报名当天的场景：“首先是初赛，我型我秀正好在成都有赛区。我去报名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人还是很多。报名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有年龄的限制，从16到24岁，可以展示各项才艺。我进去之前本来不紧张的，但是身边的人有的在那里不停地练歌，有的在一旁喃喃自语演小品，带着我有点紧张起来。一进去，我唱的就是之前已经练习了很多遍的《Aslongasyouloveme》。虽然是一首英文歌，我的发挥还可以，进前80名是没有问题的。”

　　为什么来参加这个比赛，信心来源于爷爷的鼓励。张杰说爷爷告诉他：既然喜欢，就要尝试。不管成功失败，反正你经历过了，重在参与。“当然更重要的是100万元包装费的吸引。”他有些赧然，但还是勇于承认100万元对他的吸引。

　　“之前，我已经参加过不止一次唱歌比赛了，但是都很不顺利。”对于自己参加的第一个类似的比赛，他用了“惨不忍睹”这个词来形容。“那是参加闪亮之星的比赛，我抽签抽到了第一个，虽然当时唱的是拿手歌曲，但结果还是惨遭淘汰。”后来，他又参加过一场偶像选拔赛。“初赛我迟到了，但是一首歌唱完，我已经得到了全场的最高分，不过最后由于对手在网上投票导致我被宣布出局。我是个平常人，这么多的失败让我意识到‘要签就签大公司’。”张杰说，他相信这里面除了努力，还有运气的成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我型我秀’这个比赛开始向我招手。”

　　过关斩将一点不夸张

　　层层淘汰的漫长赛程中高密度的曝光率，也足以令一个默默无闻的平民变成家喻户晓的名人。在我型我秀进入到最后以10为基数开始淘汰的时候，张杰和其他选手成为了网络上各个论坛评论的对象。记者到今年1月8日都能在网上轻松地找到这样的评论：“张杰不怎么行，他总是唱英文歌曲，有点脱离群众。”“张杰长相平平，没有××好看，他肯定拿不了冠军。”“张杰有点土气！”……

　　张杰坦言这些言论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差点为此打算终止比赛。“虽然比赛期间我并没有上网，但是有朋友告诉我这些。我当时心里有点波动，为什么他们不支持我呢，还要向我泼冷水？”现在，他说很庆幸当时挺过去了。“我虽然对自己的歌声比较自信，但是我的性格并不十分外向。我就一个人躲在住的饭店里唱歌，而且一唱就是好几个钟头。我发现了，无论是开心的时刻，还是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只有唱歌才能让我得到放松，可以让很多事情迎刃而解。”他甚至给记者打了一个奇怪的比方，“音乐好比是一种良性的药物，每天注射一点，就能让人感觉到快乐与愉悦，我让自己不再去理会那些言论了。”

　　说着说着，他陷入了对那次比赛的无限怀念中。“比赛，一方面残酷，另一方面我也感受到友谊的力量。”张杰和其他参赛选手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在最后决赛前夕，他还和一个名叫“苟伟”的选手共同创作了一首《北斗星的爱》。“我知道，这首旋律优美的歌给我加分不少，我还把它收录在我首张专辑里面。”

　　对于决赛那天的情形，张杰说历历在目。“没有哪天有那么幸福过。歌神张学友给我颁奖，还和我合唱《祝福》。”他告诉记者，事实上，他对那天做了精心的设计。“我对自己是动了脑筋的。之前一直唱英文歌曲的我，决定给大家一个惊喜，唱了一首中文歌。我还特意让造型师给我设计了一套西装，黑色的，比较庄重。最后，在宣布我是冠军的时候，我有一刹那是呆着的，最后我也是含着眼泪拿奖的。”这眼泪对张杰来说有两层含义：“为我自己的辛苦，为要和因为参赛已经成为朋友的告别而感伤。”

　　事实上，眼泪的更深含义是，他终于获得了这个100万元包装的机会。

　　我能否做明星？

　　在去年年底环球唱片公司10周年演唱会上，张杰作为新人上台唱了歌。有香港的FANS为了亲眼看看这位新星，从机场一路紧跟，还编织了一条围巾给张杰，让他不知如何应对。尽管他并不觉得自己是明星，但“生活中最大的变化是，突然有了一些素不相识的人来关心自己”。

　　拿了冠军后，张杰用了几天时间认真考虑了自己的将来，多半时间他都躲在了房间里，实在闷了就上街逛逛。“虽然这样的结果我很开心，但是我必须认真思考我未来的路。思考的结果是，有这么大好的机会放在我的面前，我必须紧紧把它抓住，免得到时候后悔。”

　　但做了后才明白当明星的压力，这让张杰有点不能承受。“甚至我有时成夜成夜失眠，一直思考我到底能不能成为一个明星。公司兑现了它的承诺，用已经超过了100万的巨资打造我的首张专辑《第一张》。他们请来了原新力音乐中国区总监陈耀川老师，他以《人生如梦》一曲曾荣获金马奖最佳电影主题曲奖，还帮刘德华、梅艳芳等人创作过歌曲。”张杰用这样的叹词开始了自己的表达：“天哪。我之前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只是一个平常的大学生，突然和自己遥不可及的娱乐圈扯上了关系，还有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我很紧张，在录专辑的前期，经常唱错词，走调，声音也很小。”

　　张杰开始动摇了起来：“我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些运气，毕竟不是音乐学院出身，可能在唱歌的技巧方面还比较欠缺，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不是我要的？”看到张杰的犹豫，公司高层开始接连找他谈话。

　　“他们作为评委，一路看着我比赛过来的。亚洲区总裁许智伟专门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让我听U2等乐队的歌曲，让我明白要唱好歌是需要很多方面的元素的，也是相当有成就感的，而不是单一的会模仿就可以了。”很多知名前辈艺人，也做他的思想工作。“比如张学友、谭咏麟、刀郎等都会对我进行鼓励和支持。他们的鼓励和肯定给了我很多信心，于是，我录音时的声音开始慢慢变大，错误越来越少，制作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张杰表示，公司给他新专辑的定位是：朗朗上口的通俗歌曲，放弃了他比较擅长的英文歌曲。“首张专辑的受众群主要是学生，而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旋律比较轻松的歌。整张专辑有4首情歌，其余都是比较欢快，强调青春特质的歌曲，给人感觉质朴自然、亲和力强。”而对于市场销售值的估计，他有些不知所措：“到现在，我还没有想过啊。”

　　暂时放弃学业

　　张杰目前是四川师范大学旅游专业大四的学生。“为了专心录制专辑，我曾经和学校联系过，当然，公司也出面和学校商量过，在大四上半学期的课程，学校用函授的方式教学。我现在暂时脱离学校，在上海租了房子。”

　　从一个学生的角度来说，张杰还是有点失落，“这是一种放弃。虽然我没有丢了学业，平时有空的时候还经常打电话回学校，问同学们课程都教到哪里了，但是不能在课堂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心里还是有点难过。”不过，让他欣慰的是：“同学们非常帮我的忙，他们把笔记做得很好，很详细。目前我还能应付自己落下的课。当然，同学们也有交换条件。他们让我帮他们拿公司其他歌手的签名或者要我的签名照片。”张杰笑了起来。

　　此前，因为马不停蹄地参加各种歌唱比赛，张杰的功课退步了。“大一进校的时候，我的成绩还算不错，但是到了大三，成绩只能算是勉强过关。我是家中的独生子，父母当然想让我在学习上有所成就了，因此反对我唱歌，但是我自己一味坚持，甚至瞒着他们报名参加了我型我秀。那个阶段是很难熬的，别的选手都有父母的支持，而我没有。当时我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只要一听到我的声音就立刻挂掉，我心里明白他们是生我的气呢。没办法，哎……”

　　直到张杰拿了冠军，这才让他和父母之间的紧张气氛有所缓解：“我得了第一名，算是给他们扬眉吐气了，他们的态度开始转变，已经以我为骄傲了。他们现在就很支持我，好歹我是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追求。”身在上海的张杰现在经常接到父母嘘寒问暖的电话，比起以前的孤军奋战，张杰坦陈自己对父母现在的支持已经很满意了。

　　对于1月8日开始的期末考试，他显得底气不足。“心里不是很有底，幸好我今年大四了，下学期反正是大实习阶段，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最艰苦的就是刚刚过完的这个学期，总算熬到考试了。”

　　对未来有些茫然

　　张杰说音乐并不是他的最爱：“至多也就是老师嘴中一句‘你唱歌唱得不错’。我想过做体育老师，也想长大了当警察，直到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参加了学校举办的歌唱比赛，我发现自己的歌声得到大家的肯定，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有很多人能认出自己，并拍着肩膀说‘加油’，这才让我重新计算了音乐在心中的分量。”不过，当记者问他是不是就准备做一个职业歌手的时候，他没出声。过了好一会，他语气平和地说：“有些迷茫。看第一张专辑卖得怎么样吧。不知道我的专辑会不会有人喜欢，如果有，我就继续做第二张。如果没有，我就要好好考虑一下，有可能往创作方面转型。现在还没有想好……”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其实，张杰对记者坦言并不太满意自己目前的状态。虽然专辑正在加紧收尾工作中，但因为一直没有新的成绩出来，心里总是惶惶然的，感觉像是在漂，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他叹了口气，这样说：“凡事有得必有失，你必须学会一个人应付所有事情，可能会遇到不少挫折，走很多弯路，甚至可能会失去一部分自由。但还是应该多想想幸运的一面。”

　　记者想到了这样一段话：“与其说电视造星节目在帮助平民实现梦想，不如说它还是在制造梦想。对于大部分人，它带来的或许是短短一段似幻似真的准明星经历，或许仅仅是海市蜃楼的幻象。”

　　这个低调内敛，又有那么一点点寡言的男生，对于自己这样的个性是否适合娱乐圈有自己的一番解释：“我还算比较乖，以前曾经在酒吧唱过歌。在别人的眼中，在这种地方工作过的人一定不怎么样，可是我没有学坏。我并不喜欢泡吧，和你们大家一样，喜欢看书，喜欢唱歌，喜欢旅游。”

　　著名导演钟再思就说过张杰的性格很像吴彦祖，有些内向，很另类。到底他这样的性格是否适合做艺人？对这个问题，张杰自己的答案是：“吴彦祖都能有现在的成绩，为什么我不可以？不过，我已经在尝试着改变了，从我型我秀到目前，起码我能够自信地面对媒体了。”说完，他傻傻地笑了两声。

　　至于目前的感情生活，张杰用“空白”来形容。“公司虽然在这个方面并没有对我有什么限制，但我的事业还没有起步，也就还没有想到要寻找一份什么样的感情。”他如是说。　-本报记者　陈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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