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艘战胜印度洋地震海啸的中国籍货轮平安归国

　　“早晨，阳光从朵朵白云缝隙中洒落到我们身上，温馨而宁静。可谁知道危险却这样悄然而至。突然间，海面升高淹没了码头。我意识到舷梯危险，虽然绞起了舷梯，可还没来得及放倒栏杆，舷梯已经被扭曲，我也被弹倒在舷内。等我爬着远离船舷时，舷梯已成麻花状，一切就发生在短短几秒内……”这是“桃花山”轮三副王朝胜在《历险日记》里所写的一段话，日记详细记录了他在印度洋海啸中最为艰难的12小时。

　　2005年1月13日，“桃花山”号货轮——这艘在海啸后第一艘回国的船满载着铁矿回到祖国水域，昨天早晨8点半，“桃花山”顺利到达南京新生圩港惠宁码头。

　　从江苏水域扬帆远行

　　记者在惠宁码头见到了这艘战胜海啸平安归来的货轮，眼前的“桃花山”船艏呈黑色，船舱为白色，约有几十米长，据了解“桃花山”的载重量为3.5万吨，是广州海运集团有限公司的货轮。

　　下午2点半，走过一条木板，记者登上了“桃花山”。劫后余生的船员们身着不同颜色的工作服，在各自的岗位忙碌着。记者沿船走了一圈发现除了罗经甲板上的一处栏杆外，其他并没有什么损伤。

　　“桃花山”二副告诉记者，别看现在“桃花山”没什么问题，海啸中，船尾的缆绳断了4根，船一侧的舷梯也彻底坏掉了。尽管有些损伤，可比起其他的轮船来说，“桃花山”是受损最小的了。二副指着记者走过的木板笑着说：“本来你们不用从木板上走过来的，那个搭木板的地方就是舷梯的位置”。

　　广州海运集团有限公司党委宣传部严妙群副部长向记者介绍说，“桃花山”是海啸前从江苏泰州港起程的，中途前往韩国去加了油，之后就驶向了印度，这次远航是去装载铁矿。 一路上，行程很顺利，按照原定计划，“桃花山”于2004年12月25日停靠到了印度金奈港(“CHENNAI”港)铁矿码头，开始装载铁矿，准备运回南京。

　　没想到一场没有任何预报的灾难降临印度洋，让30名船员度过了几个不眠之夜，也推迟了他们归国的行程。

　　灾难突来：

　　据“桃花山”大副陈世鸥回忆，2004年12月26日上午9时许(当地时间早晨6点)，他下班后刚进入朦胧梦乡。突然，实习三副小廖叫了起来：“大副，情况紧急，船长叫你马上到船头去。”就在这个时候，陈大副听到船长通过广播下达了紧急命令。凭着职业敏感，陈大副断定出大事了，他立即冲上了船艏，眼前的景象让这位经验丰富的大副也吓了一大跳。船艏前方的北防波堤正在遭受着外侧强劲水压，石头、铁块顺着堤“哗啦啦”地滑了下来，声音大得让人心寒。陈大副的第一反应是“莫非要地震了？”

　　陈大副说，海啸之前没有任何的先兆，那时是印度洋最平静的季节，晴空万里，海面上风平浪静，天空中没有一朵云，没有下一滴雨，风力也不大。谁会想到海啸会来，来得那么突然。 几乎在同一时间，甲板上的水手也发现了情况危急。据值班水手介绍，当时他正在船尾，就在抬头的瞬间，他发现一股和以前不一样的大浪涌了过来，还来得及做什么，又一个大浪打了过来。在几秒种的时间里，巨浪漫过了码头2、3米高，一个正在装卸的集装箱被巨浪冲得掉了下来，随即又随着巨浪漂向在更远的地方……

　　正在机舱里工作的见习生狄万磊，发现人一下就站不稳了。虽然预感到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他仍只能留在机舱里，留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机舱里的东西不时被抛起又落下，人也随着船上上下下，他感觉到整个船都被抛起来了。

　　情况危急

　　“大副，抛双锚，一节半下水刹住”。面对突如其来的潮汐，具有多年航海经验和丰富航海知识的船长陈延立即发出了第一个指令。听到船长和往常一样沉着镇定的指令，每位船员仿佛都感到了一种如同强心针一般的力量。

　　“报告驾驶台，双锚一节半下水刹住！”就在陈大副报告完的瞬间，金奈港油轮码头传来了“砰、砰、砰”几声巨响，油轮上的缆绳全部绷断了！又是几声巨响，二副报告说：“后面的集装箱船全部缆绳绷断。好几只被潮水卷入港池的集装箱正在下沉！”刹时，一种令人胆寒的无形力量开始笼罩着每个人。油轮撞到码头后起火爆炸或者漂过来撞着“桃花山”怎么办？集装箱随着潮流漂过来撞着“桃花山”怎么办？集装箱船碰撞到油轮起火后怎么办？要知道，整个港口都被堵死了，根本没有逃生的余地。

　　“前部4根首缆异常受力……后部倒缆一根绷断……艏部两根头缆同时绷断，双锚开始朝前带力……”一个接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和心里。

　　昔日井然有序的港口在那瞬间变得一片混乱，装载作业全部瘫痪。港内，被海潮从码头堆场上吸下海的集装箱四处漂浮，有几个还沉没在港池及出口航道中。港池中的靠泊船犹如脱缰的野马，有的撞击码头，有的互相碰撞，险象环生。

　　开始自救

　　下达了命令后，陈延船长冲上驾驶台，第一时间向港口控制中心报告出现异常潮汐，要求立即派引水员及拖轮前来援助，并通知港方立即移走装载机。可是，港口控制中心没有任何反应，陈船长马上意识到，港口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金奈港内只有3艘拖船，而港池内有集装箱船、客船、滚装船等10多艘船舶，指望港口的帮助几乎是不可能的，为了保护船员和船舶的安全，只有凭借船员自己的力量自救。

　　在紧急关头，船长冷静地指挥着船员，训练有素的船员们也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准确地执行着船长发出的每一个命令。　　9点13分，大副报告驾驶台：“双锚抛下，一节半下水，刹住并抓牢！”　　

　　9点14分，前倒缆崩断，船舶被巨大的暗涌推拉得不由自主，船体开始由慢到快往前移动。这时，对“桃花山”威胁最大的是码头上两座大型装载机的输送吊臂。由于潮水突然冲上码头1米多高，淹没了电缆及码头设备，造成了短路断电，装载机无法即使将吊臂收回，作业工作也被这巨大的潮水吓得四处逃避，两架吊臂就象两只巨大的恐龙伸着长长的脖子，横在主甲甲板的上空。“桃花山”被海潮推着，不由自主地步步靠近吊臂，眼看吊臂就要撞上驾驶台，装船操作台上的工人吓得目瞪口呆，情况十分危急。站在驾驶台内舷甲板指挥的陈船长，沉稳地下达着一个又一个指令“刹牢尾缆！刹牢双锚！刹牢前倒缆……”在船尾进行带缆作业的水手沉旺佳，机智地完成了所有指令。这时，双锚已经牢牢抓住了海底，减缓了船舶的冲势，等其中的一只吊臂压在驾驶台顶罗经甲板的栏杆上时，船已经基本停住了。除罗经甲板上的一处栏杆及两根天线变形外，没有造成更大的损伤。

　　466次正倒车 刚松了一口气的船员们发现，随着潮水的急剧变化以及缆绳、锚链的反弹，船体又开始迅速向后移动。

　　9点15分，两跟系牢在缆桩上的头缆及一根后倒缆同时绷断，其他两条头缆也开始作响。幸好此时双锚链已经开始吃力拉紧，及时将船刹住，不然另外两根头缆和第一货船上空的装船机也在劫难逃。

　　9点16分，机舱集控室向驾驶员报告，“主机备妥！”车、舵、锚是船舶抵御海啸的有力武器，有了车，船长指挥起来更加胸有成竹。这时候，潮汐涨落频繁，每10分钟涨落一次，为了控制前后移动的速度及冲势，缓冲缆绳受力，船长采取频繁正倒车的办法，同时调整缆绳均衡受力，保持船艏线与码头平行，防止船体撞击码头，再将双锚链送至一节半下水刹牢。

　　在此后的7小时中，船长累计使用了车钟466次，确保了船被牢牢控制住。脱险后，这466次正倒车也被业内赞叹为“奇迹”。

　　9点25分，三副接痛了广州海岸电台，即使向公司总调度报告船上的紧急情况，寻求岸基指导。“桃花山”所属公司应急小组成员马上对船舶进行跟踪指导，公司领导到达公司通过无线电对船员表示慰问。

　　9点30分，码头装载机电路故障修复，但操作工人见船舶不停移动，不敢爬上吊臂操纵室。这时，“桃花山”政委黄彦新在主甲板上不断向码头工作打手势，稳定他们的情绪，并请求仍留在船上的工头指挥装载机操作工人尽快启动机器，移开并升起装载臂。终于，两名工人爬上了操纵室，打开了机器，在2分钟内收起了吊臂。至此，“桃花山”最大的两个隐患被消除。

　　12小时的坚守

　　9点35分，距离“桃花山”船艏部约80米处的两艘集装箱船，和港池内距“桃花山”300米处一艘6万吨级油轮的缆绳全部断开了。油船断缆后，撞击了码头的引桥部位，横堵在出口航道。大家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都清楚地知道，万一油船再撞击防波堤，一起爆炸或倾覆沉没在航道上，封住港口的出口，那港内所有的船舶就都很危险。好在最后油轮弃锚冲出了港口。这时，同一港池内的两艘集装箱船被强大的海潮吸离码头，在港池内拖锚转动，它扪的失控直接威胁着“桃花山”的安全，最后，集装箱船也弃掉一个锚，在拖船的帮助下驶出了港口。

　　“桃花山”当时正处于被动泊位，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驶离港口，只有坚守在泊位上。就在这个时候，船员们得知了另一港池的情况，因为一艘船缆绳绷断后没有得到控制，迅速撞击到另外两艘船，乱成了一团，损失惨重。

　　当天下午4点半，海啸逐渐消退。油轮、集装箱船及受损严重的船舶优先在拖轮及引水员的协助下相继离开港池。

　　晚上9点15，“桃花山”在公司总调度的指挥下，在没有引水员登船的情况下，驾船安全出港。 晚上10点45分，经过12个小时的紧张自救，“桃花山”终于在巨大的海啸后安全锚泊。

　　“中国船长非常优秀”

　　2004年12月28日下午，海啸后的港口初步恢复生产。海啸前“桃花山”已经装了2万余吨，近2/3的铁矿，仍有1万余吨的铁矿需要装载，在港口方面的安排下，“桃花山”再次进入港口加载。船舶停靠好后，该船代理告诉大家在这次抗击海啸袭击的抢险战斗中，“桃花山”的损失是最小的。在港口一片混乱的情况下，船舶被成功控制住，在避免自身损失的同时，也保护了金奈港港口设施的安全。

　　“桃花山”在海啸中的表现受金奈港港口控制中心、引航站和港口管理局的高度赞扬，他们纷纷前来对全体船员表示慰问和祝贺，并一再称赞“中国船长非常优秀！”

　　2004年12月29日凌晨4点5分，逃过一场劫难的“桃花山”轮满载铁矿，安全驶离印度金奈港，踏上了回国的旅程。

　　经过半个月的航行，“桃花山”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只要经历了，才能知道它的破坏力让人恐惧”

　　作为值班驾驶员的三副，第一个发现在巨浪的到来，他当时并不知道是海啸来了，只知道给船长说是异常情况。向公司报告后，公司才告诉我们说这是海啸！三副说当时的心情可以用几句话概括“开始不怕，因为不知道，来的太突然；中间怕，因为那个弦梯一下就折过来了！其他船都漂了！最后不怕了，因为看到船长跟我们指挥得当，控制了！”，他说“没经历过是不会想到那种紧急场面的。经历了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狄万磊，这名“桃花山”轮上的见习生告诉记者，他是南京浦口人，去年7月份他刚从江苏海事事业职业技术学院毕业，今年才23岁。这次到印度是他第一次出海远航。海啸来时，他很紧张啊！但是因为他是在机舱工作的，要下去备车，一直在舱底，至于海面上发生什么情况不知道，只知道主机，一直在不停的动，感觉当时情势很紧张。狄万磊知道，他负责主机动力，全船人的命全靠这个主机了，如果当时没有主机，船就真的很危险了。

　　狄万磊说，海啸时他想到了爸爸妈妈，因为他爸爸妈妈知道他这次去了印度洋，海啸发生后，他又与爸爸妈妈联系不上，知道他们一定会很着急的。后来，他从公司得知爸爸妈妈几乎每小时都打电话到公司去问他们的情况，后来到了台湾海峡有信号了，狄万磊才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了。

　　这次回南京，狄万磊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见一见爸爸妈妈，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很好，很平安。说到回家，一直开朗着微笑的狄万磊沉默了好一会儿，因为他知道，这个愿望真的是个奢望，这次他很可能见不上家人一面。

　　“我们要让他们感到祖国是他们最坚强的后盾”

　　广州海运集团有限公司党委宣传部严妙群副部长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的最多的就他们不断将一个信息传递给船员们，那就是“祖国一直在关怀着他们”。严副部长说，总公司调度接到二副的呼叫后，立即按程序汇报到了上级部门，公司的高层在获悉此消息后，全部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了公司，保持着有海上“桃花山”的联系，领导的每一个问候、每一个安慰和每一个祝福都传递到了船上每位船员的心底。

　　“桃花山”能安全躲过灾难，30名船员齐心协力，将船长的每一个指示都贯彻到底，是最重要的因素。严副部长说，“1分钟内抛下双锚，6分钟主机运转起来，466次正倒车，这些奇迹都发生在‘桃花山’上，正是因为全体船员拧成了一股绳，每一个船员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迅速到位，，当时只要这条船有人后退，有人害怕，有人不去做他该做的事情，整条船都会完蛋！但是每个人都做到了！”

　　是的，每个人都做到了，所以，他们全部安全回来了。

　　当记者问，大难回国后，南京籍的船员是否可以与家人见上一面时，严副部长有些愧疚地说：“他们大概还是不能回家的，我们有我们的规定，在船上他们是一个整体，他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如果没有公司的特批，他们不能离开‘桃花山’。”

　　“桃花山”将在南京停留2天，待3万吨铁矿卸完后，他们将再次起程。这次，他们将驶向更加遥远的澳洲。 祝愿“桃花山”一帆风顺，从此不再遇到灾难。

　　附：船员《历险日记》

　　政委黄彦新：我轮船长的出色表现受到了金奈港等方面的高度赞扬“The Chinese captain is very excellence！”国家财产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安全责任终于泰山！在抗击特大海啸的过程中，公司的关怀和指导；船长紧急命令果断、正确；全体船员反应迅速、众志成城，同舟共济，尽显了共产党人的英勇本色。

　　船长陈延：潮汐涨落频繁，每十分钟涨落一次，船体急剧上下及前后移动，为了控制前后移动速度及冲势，采取频繁正倒车，最大频率一分钟4次，同时调整缆绳均匀受力，保持艏线与码头平行，为防止船体撞击码头，将双锚链松至一节半下水，基本将船控制住。22时45分锚泊，我轮全体船员人身安全，船体无损害。

　　大副：一个船长，要在紧急关头稳定大局，力挽狂澜，不但需要丰富经验和知识，同时需要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我将通过这次实战，找到自己的差距，不断学习，积累经验，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船长。

　　三副王朝胜：海啸过去了，我的心却无法平静。船长临危不乱、果断指挥；全体船员齐心协力、同舟共济的壮举，将永远激励着我的人生！

　　驾驶实习生廖秉军：当时我正在舷梯口值班，巨大的潮水无声无息地退走后又“哗”地打了过来。值班水手准备拆下护栏插销，代理见我们都在忙，便自行踏上舷梯要离船，我们起初没有发现。当发现代理后，我和三副都大叫‘quickly！quickly！dangerous！’代理扭头看着我们，当他明白危险后却被吓呆了，象木头一样呆住了。舷梯已经没有绞高的余地了，我立刻冲上去跳过挡浪板。代理这时回过神来，像足球运动员一样蹿了下去，代理安全了，我们舒了口气。……三副还在尽力抢救舷梯，被巨大的惯性弹起，撞到天花板，幸亏他顺利跳回甲板，又戴着安全帽。再看舷梯如同麻花一样卷成一团，四分五裂，完全损坏！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揪起三副向后退，我庆幸自己和水手发现得早，否则就要和舷梯一样了。 本报记者 李维维 通讯员 陈俊杰

　　相关专题：印度洋地震海啸造成重大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