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落
朋友给我一张“机智歌王沙鸥”的VCD，要我一定看一看。
大胖子男人站在夜总会的舞台上，戴眼镜，穿东南亚人的花褂子，旁边还有一个吹鼓手，吆喝着让现场的观众提问，
说这男人能现场作词，用歌曲回答问题。
于是就开始了，问的问题如下：“公鸡为什么不下蛋？”“你还是处男吗？我是处女，我能嫁给你吗？”“为什么说
男人白天像教授晚上像禽兽？”“我情人太多忙不过来怎么办？”“你老婆生了个孩子像我不像你怎么办？”这男人不慌不忙
，一一作答。套的曲子，是夜总会里大肚子男人们最爱的曲目：《爱拼才会赢》、《往事只能回味》、《长相依》、《北国之
春》。那歌词之无味之无趣之低级，确能和八十年代在中国大陆地下悄悄流传的“张帝问答”有一比，难怪他要把张帝称为“
前辈”，原来薪火相传，这暗流从未绝迹。
歌喉还不错，声音松弛浑厚，高音通透，但大概是形象不佳，又没什么别的特色，唱了许多年也没唱出来，生活所迫
，万不得已，出此下策，终于小范围红火一下。
一听就是东北的，提问的那些人，“Z、C、S、R”一律分不清楚，还有那场面，那气氛，和市面上被打击过的“
二人转”如出一辙，仔细一听，可不就是东北的！别怪我这么说话，有本书，叫《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东北人，能说会
道，热情洋溢，个个都是做这“最伟大推销员”的料。他们比卖假货的高明，他们一律卖概念产品：中国第一月嫂，某某快乐
英语，《十面埋伏》，某某保健品，某某词王，某某笑星，看不见，摸不着，抓不住证据，定不下罪名，等到报章争论上大半
年，这些高明人早赚足了钱。这沙鸥又是一例，看那提的问题的确骇人听闻忍无可忍，回答却都稀松平常，绕开所有高压线，
绝不触及敏感问题，还温情还劝世还主张家庭美德建设还拥护祖国统一，是个健全人，都能有这思路。虽如此，却故意打上个
吓人的幌子，当真要查，根本查不出什么犯忌的事情，却足以引起争议，让媒体的“读者来信”栏目吵上好一阵子，专家纷纷
解说对青少年的不良影响。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一扫而过的镜头里，那些观众桌子上一色的矿泉水，显然是统一预备的，提问的那些人，语调极不自然，像背书，像
朗诵，不论男女，大庭广众下，提的问题都和情色擦边，根本就有悖常理，甚至连那问题本身，都是押韵的，而这歌王的口型
，个别地方和那歌词根本对不上，那声音显然是经过后期加工的，我这当了多少年播音员做过多少晚会现场的人，一看就知道
是怎么回事。什么现场即兴编歌词？什么随意提问？骗鬼去！但如果要强调它是提前安排好了的，似乎是在肯定它当真是有水
准，以至于有造假的嫌疑，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连这么愚笨、这么寡淡的东西，都要造假，都要预先布置，真是惨绝人寰
。
这没落，这愚笨，真是令人忍无可忍浑身起疙瘩，然而，大众就是能忍受这样的没落与愚笨，并且津津乐道。现今中
国掌握资本的人，也通常是这没落与愚笨的欣赏者，因此努力助长与蔓延。资本的链条上，谁都是不可缺的一环，连我这骂，
这笑，其实都免不了。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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