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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病专家魏文斌:在迷宫一样的眼底穿行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3月02日20:20 中国青年杂志

  魏文斌,眼底病专家。1965年生于安徽桐城农村。医学博士,北京同仁医院眼科中心医务部主任,北京同仁医院主任医师,首席专家,首都医科大学教授。

  “我这眼睛能不能瞎?”中年女病人瞪着黑亮的一双大眼,无比认真地问。

  “不能。”魏文斌回答得温和而干脆,女病人乐颠颠儿地走了。

  接下来的病人有点儿絮叨,十年的病史依次道来,魏文斌边听边查看其眼底,“用手术吗?”病人停止磨叨,问。

  “不用。”声音依然温和而干脆,病人放心了,开始“控诉”那个非让她手术的医生。

  这是中午11 :40分,这天是周五,魏文斌出普通诊的日子。从辽宁抚顺来的病人王超早晨8点就来排号,直到这时才轮到他。而此时,除去魏文斌桌子上等待着的11本病历、10平米左右的诊室里外三层地围着的9个人,他的门口尚排着22个病号,这些人,都是要听他说一句"能"或"不能","是"或"不是","用"还是"不用"。

  只要他给个话儿,他们就踏实了。

  光明使者——魏文斌热爱并敬畏这个称谓,因为光明,是他的信仰。

  如今再回望那幸福,简直就是奢侈

  太平间里真冷。

  魏文斌搓几下手,戴好手套,一一备好用具,拿起手术刀——开始工作。

  他的工作,是从刚刚去世的死者眼部取下角膜,作为医院眼科手术的材料。这尚有余温的躯体,生前留有志愿捐献器官的遗愿,魏文斌动作轻柔,像是怕弄疼了他。

  是魏文斌主动提出去取材料的,那时他毕业刚参加工作。这活儿挺苦,没人愿意干,但是,想到每取回一个角膜,这世界就又多了一个能看见光明的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取材料自然是没时没点,只要得到某医院志愿捐献角膜的人去世的通知,就必须立刻前往。因为病人死亡超过六小时,角膜就作废了。最苦的时候是午夜时分,睡得正沉,被电话惊醒,一边说“好”,一边穿好了衣服。近的医院就骑车去,大冬天的,冰天雪地里但见一个青年脑袋领航、上身前倾,双脚奋力呈冲刺状……

  这样的工作他做了三年,共取了1000多副角膜。对他来说,1000多次的辛苦就是1000多人的光明。

  常常,取角膜前需要再与病人家属协商,等到正式工作时,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在这样的情况下,必须快、准、稳。

  直到现在,他15分钟取18个材料的记录,依然无人可破。那把魏氏"无影飞刀",正历练于此。

  “吃苦是多好的事情啊!”因为直到今天,他的全部梦想就是那三个字:好医生。有医术又有医德那样的,好医生。

  除了在取材料的时候随叫随到,生活的常态是泡在病房里。白天出门诊,拿个小本,跟在老师和病人屁股后头,记下遇到的一切情况,遇到不懂的赶紧翻书;晚上吃过饭再拿个小本,去图书馆,记笔记。通常是在关门的时候被轰出来,月亮圆滚滚,仿佛自己周身都被它镶上一圈银边儿,心底那巨大的充实感,被他“确诊”为幸福。

  如今再回望那幸福,简直是奢侈。

  五年后升主治医师同时选择主攻专业,他没有选赚钱多出活儿快的专业,而是选择了科研含量最高、最苦最累,却最不容易赚钱的“眼底病”,因为“要选就选最具挑战性的,这样发展空间才大,否则,只是个工匠。”

  那时张晓楼先生还在世,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发现沙眼病原的医生,中国乃至世界医学界的泰斗,在自己的眼睛里培植沙眼标本,再从自己的眼睛里刮下病原进行实验。他的最大愿望是为中国人建立眼库。1990年4月,由他创办的同仁医院眼库正式成立。同年7月,先生仙逝。也就是在这一天,眼库获得了成立以来的第一个材料:那是晓楼先生所捐献的他自己的角膜......

  而时年25岁的魏文斌,正是主刀。

  先生躺在那儿,容颜似有笑意。魏文斌躬下身去,一记长长的叩拜……

  学生对老师的不舍,医生对医生的崇敬,还有,后生与前辈的神交——那一刻的肃穆,用尽一生都不足以回味。

  之后,他从容落刀,角膜完好地取出,他对先生微笑致意,因为,他替先生完成了遗愿。

  原来,光明就是在黑暗中修炼而成

  直至真正成为一名玻璃体视网膜手术医生时,他却发现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沮丧之中。

  “无论医生怎么努力,无论手术多么完美,但是由于视网膜神经结构的特殊性,不少患者术后很难达到0.3以上的视力。那种做白内障手术时,患者从眼前手动的视力一下恢复到1.0,摘下纱布时患者雀跃甚至惊叫的神情,我很久没有看到了......"在一本叫作《同仁眼科手术笔记》的书里,魏文斌坦言道。

  他问自己,我每天在暗室里仔细搜寻着脱落的视网膜皱襞后掩藏的裂孔;每天透过镜头那一束光线,在手术室里一点一点将视网膜展平……这些繁复细碎的劳动,其结果却常常是视力无法提高,我所做的这一切,有意义吗?

  他开始怀疑,倾注十年心血追逐的光明之梦,难道仅仅是患者眼前摇晃的手指吗?他在矛盾的情绪中挣扎,直到有一天——

  那是一次门诊,他在给一位患者作完检查后告诉对方:“你的眼底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但是0.03的视力只能这样。" 0.03,意味着他只能用放大镜并贴在上面才能看清。可是那位患者却突然激动起来,连声说:"谢谢大夫!谢谢大夫!您知道,这0.03的视力对我有多重要。有了这0.03,所有的事我都能干呢!"

  这位高度近视的单眼患者,右眼已失明多年,左眼视网膜脱离。两次手术失败后,来到同仁医院,由魏文斌作了手术。术后视网膜完全复位。可手术前眼前数指与术后0.03的视力相差无几,魏文斌实在无法兴奋,而此时,患者竟是那么高兴。

  魏文斌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体会0.03对他的意义。

  “大夫,我来北京就是怕左眼也像右眼,黑呀!那种感觉,您不理解,不知白天黑夜,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想,这回做不好,我就去死。现在看一切,亮堂堂的,我可以自己走路,自己料理自己,没有问题!高兴呀!”

  一瞬间,魏文斌顿悟,原来0.03对黑暗来说就是全部的光亮,原来,光明就是在黑暗中修炼而成!

  那一刻,这个专事为他人寻找光明的人,也找到了自己内心永恒的光明与幸福;自此,他被其指引,再未迷失。

  那一小束光线笔直地穿越暗夜,像一句关于光明的预言

  29岁,魏文斌被派往法国国家眼科中心国立眼科中心医院巴黎第五大学研修,一年后回国。归来那日,秋天的北京天高云淡,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这个一向恒温的男人竟也有几分激动--是,他不辱使命,只是,只有病人才能检验他是不是学成而归。

  那是他一天里的最后一个手术,他已经在手术台上站了八个小时,没吃饭,也不喝水,为了避免上厕所。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可是就在他为病人的眼球缝最后一针的时候,眼球突然鲜血四溢——这是驱逐性脉络膜上腔出血,是临床最难处理的、内眼手术最为严重的并发症,被称为眼科医生的灾难,医生对此向来束手无策,多以眼球摘除或眼球萎缩而告终,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失明。

  并发症突如其来,这一次,他没有片刻的迟疑,从容止血,指挥若定,半小时后,化险为夷。术后共同参与手术的同事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他就匆匆走了……

  他是要急着把这个手术记下来,没人知道,回国以来,他像猎人等待猎物一般等待着上述病状的出现……今天,他为此设计的那一套手术处理方案及具体手术技术,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回到办公室,拧亮台灯,他迅速记下手术过程,那一小束光线笔直地穿越暗夜,像一句关于光明的预言。

  此后,又成功进行了数例同类手术。他没有张扬,连病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球在顽疾下死里逃生。那段日子,他激动、兴奋,向来安静的他有时也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要知道,这项技术能给多少患者带来光明啊。可同时,他又秘而不宣,因为必须在千锤百炼后证明万无一失才能宣示世人……

  一年以后,在确认自己的成果是一次安全的革新后,他才在全国中青年眼科学术大会上,向全国同行作了汇报。那次会议评出了五个一等奖,他获得的,是五个第一里的第一。而他所在的同仁医院,几乎是最后一个得知的。

  他的另一项成果是创造性地设计了一套显微手术技术,专门应用于葡萄膜恶性黑色瘤的治疗。这是眼内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传统的治疗方法也是摘除眼球。在默默地作了几十例此类手术的三年后,他才将其公布于众……

  一年,太多的留学人士在一年里观光赏玩,他一刻都不敢怠慢,重新做回第一个五年里的学生,拿着本子,跟在外国同行和病人的后头,那些日子,做梦都在迷宫一样的眼底穿行。如此,方有上述绝技。

  1998年夏天,来中国出差的美国亚美通讯公司的总裁麦克先生,左眼突然视网膜脱离。更为糟糕的是,麦克患白内障青光眼等多种眼病,又是高度近视,手术难度足以令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眼科医生望而生畏。为麦克作检查的医生建议他回美国手术,可是视网膜脱离属急诊,稍有延误视网膜细胞就会变性,手术结果可想而知。最后,麦克投奔同仁。

  手术是魏文斌做的。此前,麦克对他一无所知。

  手术开始了,局部麻醉后的麦克始终咬紧牙关,潜心手术的魏文斌依稀听到“嘣”的一声闷响,后来才知道麦克紧张得崩掉了半颗门牙。

  手术相当顺利。第二天,魏文斌为麦克摘纱罩,他能感觉到麦克的忐忑,真怕他紧张到再崩掉另一半牙齿。

  就在纱罩被摘掉的那一刻,麦克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而后,惊喜地叫出了声——他的裸眼视力已恢复到0.5,矫正视力竟然达到1.0!

  回国后,麦克到几家眼科中心复查,所有的国外同行都赞叹:手术做得棒极了!

  麦克转述的时候,魏文斌笑得很开心,那感觉像是年少时在图书馆外那颗大月亮下的幸福……

  你知道《仁心仁术》吗

  周五的“普通诊”,也就是挂号费最低、面向普通大众的门诊。比起300多元一位的VIP门诊,可是要累多了,因为全国的病人好像都在这天涌来。

  下午3点,病人基本上看完了,助理正打算收拾一下,魏文斌问:"那个小孩儿呢?"

  “什么小孩儿啊?”

  “就是那个农村小孩儿……”出去一看,果然有个顶着肿得晶亮的大眼皮的孩子,被爸爸领着,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爷儿俩一大早赶过来,却没挂上号,他直接就给检查了,孩子本来想哭,他细雨和风的,那小孩儿就甩荡起两条小腿儿,吸溜一下鼻涕,一副很享受看病的样子。

  他看病完全站在病人立场上,能省钱就省钱,可以吃药就绝不开刀。那些打农村来的眼泪汪汪的病人,他会给他们开既便宜又好使的药。护士范蕊问记者:“有个电视剧叫《仁心仁术》,你知道吗?我们魏老师才是仁心仁术。”

  这会儿,停下工作,胃就知道饿了,他去吃不当不正的“午餐”,又觉得比较幸福:因为逢周一、周三手术,得到晚上九十点钟才能吃上“午餐”呢。

  病人王超还没走,这个18岁的孩子刚刚抛弃了周杰伦,目前的偶像是他的魏大夫。病人护士医生地问了一大圈儿,都说他好。"看来您好像很完美啊。"记者带着一星半点的质疑与调侃问魏文斌。

  “我确实是个好医生。”他摊开两手,胸襟一片坦荡。 采访-本刊记者 亓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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