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人物周报：那个唱歌的毛孩要自尊

　　“我刚从浙江回来，马上去江苏演出，接着要去中央电视台做节目，再过一个月左右，就赶去广州录制我的首张专辑。”说这话时毛孩于镇萑显得很镇定，口气却难掩兴奋。

　　上世纪70年代前出生的人对“毛孩”这个名字应该都不陌生。1977年9月30日，辽宁省岫岩县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村庄，突然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因为这里诞生了一个长得像祖先的孩子。这个全身96%的面积都覆盖着浓毛的婴儿就是于镇萑，“中国第一毛孩”一出生就

吸引了海内外各大新闻媒体的关注。中国科学院特地派出一个科研小组，对他进行追踪考察研究，并且拍摄了很多关于毛孩成长的电视科教片，研究结果发现毛孩的生长发育与正常孩子没有区别，只是属于基因突变，是一种人类返祖现象。

　　尽管如此，在那个科技尤受重视的年代，毛孩还是成了万众瞩目的名人。为了保护毛孩的成长，国家每个月给他30元的特殊补贴。香港某电影公司还为他量身定做了电影《小毛孩夺宝奇遇记》。6岁就登上银幕过了一把瘾，从此于镇萑有了演艺明星梦：“从拍摄电影起，我就注定不会脱离这个行业。”但事实证明他想得过于顺坦，电影虽然成功拍摄了，可是其后毛孩却渐渐被人所淡忘，一忘就是二十年。

　　第一次登台像上刑场

　　失去了名人光环的毛孩，终于体会到人情冷暖，人们的白眼和嘲讽扑面而来。“人生争来争去到头是一场空，有能耐的时候大家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当你没了能耐自己都面对不了自己，大家都躲你远远的，生怕感染你的暗淡。那种艰难是心理上的，根本无法承受。”毛孩感慨道。

　　整个少年时代，自卑和失落都没有离开过于镇萑，几乎每天，他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愿出门，不愿意面对众人的目光，根本忍受不了那些品头论足。因为常受其他孩子们的嘲笑和歧视，即使夏天毛孩也总是穿着长袖长裤。别的孩子光着膀子在河里戏水的时候，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幼年的毛孩变得忧郁自闭，他甚至想到了自残，用手拼命地抓毛，想把那种屈辱和自卑通通抓掉，但却下不去手，“毕竟没有那么愚蠢，我很小就明白自残以及喝酒什么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现在有些媒体为了吸引读者，夸张事实说我把自己弄得血迹斑斑的，我可以准确地告诉大家，我从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但确实想过。”

　　除了心理上的艰难，毛孩一家还要面对生活的窘迫。8岁以后，国家每月的补贴就停发了，“准确地说，是从6岁开始就没有了，之后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奋斗。”没有了补贴，一家子的生活没有了任何来源。于是11岁的毛孩就开始跟着一些地方团体到处去演出，“不然怎么办？人首先要吃饭要养活自己。一方面是为了挣钱一方面也想借此寻找我未来的出路。”

　　毛孩至今还忘不了第一次登台的情形，观众们像看把戏一样哄堂大笑。“很紧张，感觉是到了刑场一样……”，虽然年纪幼小，可是观众的奚落毫不留情：“唉，毛孩，你长这一身毛还出来吓人干吗？”“你说这不是伤害吗？站在台上的我是一个非常可怕、令人感到恐惧的人，可这不是我的意愿啊。”提起这些，毛孩至今仍不能平静。可无论多艰难，为了求生存，毛孩还是慢慢学会适应这样的生活，奔走于各地给观众唱歌，也被品头论足着。毛孩说那些伤害对他的确造成了很大影响，但也使他更加努力，“毛并不能让我活得矮人一等，我也可以活得一样出色。我要用这身毛证明自己的存在。”

　　17岁那年，毛孩一家搬到了沈阳。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大都市里，毛孩继续着自己的理想，每天游走在各家夜总会和歌厅，靠演出挣钱养家。“我听过一句话：我们无从选择自己的命运，但是我们可以改变命运。我就是要这样，上天造就了我这样特殊的人，肯定有他的道理，我要用我的特殊，让更多像我一样心理自卑的人学会自信，同样生活得和常人一样，争取自己的社会地位。你看，我把坏的一面转变成了优势，我很有脑子吧？”

　　活得一样有尊严

　　毛孩的确很有脑子。二十年后，当他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时，已经成为了一名职业歌手，2004年他推出了个人首支单曲《还是爱你》，引起了很大反响。接着，他又着手制作自己的首张专辑。他还透露，目前已有好几家公司找他接洽专辑发行事宜，唱片制作费15万，全部都由他自己投入。

　　毛孩似乎又找到了明星的感觉，每天奔走于全国各地去演出。据说他现在的身价已经比一些明星都高，出场十几分钟就有几千块，规模小一点的夜总会还请不起他。谈到这里，毛孩笑着反驳道：“明星可能是几千吗？明星是几万几十万！呵呵，我现在比普通老百姓好多了，可比大歌星还差得远呢。这是实话，到现在投资专辑的15万还差一半呢。”

　　“有没有唱片公司找你签约，帮你运作唱片事宜？”

　　“有过，但最终没合作成功。签约公司是我一个一直没能实现的心愿。我觉得还是这个圈里对我的认知不够吧。”

　　没有唱片公司做后盾，自行投入15万制作唱片，对于毛孩来说还是有点压力，“主要是唱片本身的认可度，虽然信心还是有的，但是也要客观一点。”毛孩向记者透露，新专辑十首歌中，三成是翻唱作品，其余全是广州音乐人的原创作品。虽然很客观地考虑市场，但他仍然有信心，“我有自己的铁杆歌迷，具体多少现在不知道，但就我所知的有几百个。”

　　毛孩说唱片发行是他的理想，“理想实现了可以说我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下一步，仍然会继续做，等我演出赚了钱再做唱片。另外我还打算进入北京这个文艺中心，让更多的圈里人来认识我。”

　　2004年12月，美国ABC电视台通过互联网找到了毛孩，邀请他去美国做节目，“在那边待了一个星期，做了访谈节目，我还现场演唱了一首美国民歌。”毛孩甚至还想去试一下央视春节晚会。他说支持自己走到今天的，是心中挥不去的不服输的精神，“说的俗气一点，就是我要活得好，别人有的我也要有。我要活得一样有自尊，一样自由快乐地拥有高质量的生活。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倒下无法再站起来，我就没有生存的能力，我连饭都可能没得吃了。”

　　但他却不喜欢用成功来形容自己，“成功的定义很广泛，每个人对它的理解都不同。人生是一个历练的过程，我不想用成功这个词，我更喜欢用成熟来解释自己。即使现在，观众仍然是既听我的歌，也看我的毛，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啊，你说是吧？”

　　网上邂逅爱情

　　去年夏天，毛孩于镇萑去上海做外耳道祛毛整形手术时，媒体镜头意外地在他身边捕捉到一个小鸟依人的身影，那个女孩温柔漂亮得令人有些意外。人们在惊讶的同时才终于发现，记忆里那个毛茸茸的孩子长大成人了，已经到了该拥有爱情的时候。

　　浑身浓毛的长相，注定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使毛孩过早尝到了人情冷暖。可是，爱情之神却并没有离他而去。18岁时，毛孩就收到了第一封情书，对方是一个腿有残疾的姑娘，却多才多艺，在多本书刊上发表过文章。只是当时毛孩年纪太小还不懂得爱情，所以就失之交臂。真正遭遇初恋，是在毛孩20岁那年。

　　初恋情殇不战而退

　　“嗨！毛孩，敢不敢上我的车？”于镇萑说这句话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响起，可是醒来后，却成了他心底一道永远的伤口。

　　1997年初春的一个晚上，为了省下公交车费，毛孩匆匆跑着赶往一家名叫“雨花”的歌厅演出。一辆黑色的奥迪车从他身边驶过，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车窗玻璃缓缓摇下，探出来一张女孩的笑脸，“嗨！毛孩，敢不敢上我的车？”于镇萑说：“当时的感觉很奇怪，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钻进了她的车。”

　　女孩开车把他一直送到“雨花”门口，毛孩刚要道谢，她却笑了，“今天我是专程来听你毛孩唱歌的。”毛孩当场就愣住了。那天晚上，他唱得格外用心。演出结束，毛孩走出歌厅，那辆奥迪已经敞着车门停在门口。“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了。在来的路上，是为了赌一句敢不敢我才坐进去的。现在我有什么理由呢？”正在毛孩犹豫的时候，女孩的一句话叫他哭笑不得：“太晚了，我是怕你走在大街上吓着别人，被误当作猿猴给抓起来。”

　　毛孩认识了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她叫婷婷，父亲是沈阳一个房地产商，家财万贯。几年前父亲为一个女歌星而抛弃了她的母亲，父母婚姻的不幸给她带来不小的阴影。几年里，漂亮的婷婷拒绝了很多优秀男孩的爱情。直到两年前，在电视歌手大赛上看到了毛孩，才终于认定，这样的男人有安全感，可以托付终身。

　　他们相爱了，为了毛孩免受路人异样的目光，婷婷每天开车接送他上下班，而毛孩也“拼命攒钱，希望有一天能娶她。”初恋是美好的，可是，毛孩的爱情却注定要承受很多压力。1998年春节，婷婷的好友结婚，邀请她和男朋友一同参加婚礼。没想到，他一出现，热闹的场面立即冷了。有人说：“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来参加婚礼呢？不吉利呀！”于是，小孩子把点燃的爆竹往他们身上抛，俩人讪讪地逃离了婚礼，没有一个人出来相送。

　　很快，婷婷的父亲也知道了，他把女儿关了起来，没收了她的车和钱。几天后，当婷婷靠绝食得到解禁再次出现在毛孩面前时，已经消瘦了许多，她坚定地对毛孩说：“没有车，今后我就用两条腿来接你。”可是毛孩退却了，“虽然很痛苦，但我知道自己给不了她幸福。”几天后，那个房地产巨富带着2万块钱找到毛孩，要他离开沈阳。毛孩拒绝了他的钱，但第二天就安顿好父母远走他乡。两年后再回沈阳，毛孩才从朋友那里得知，他不辞而别后，婷婷发疯似地到处找他，半年后去了美国。

　　事隔多年，再提起这段偶像剧一样浪漫却没有美好结局的爱情，毛孩仍然不能释怀：“这是个现实的世界，有很多残酷的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网络开始的又一段爱情

　　婷婷离开后，毛孩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可是好多年过去，他仍然不愿言及爱情。直到漂亮温柔的蓝芳出现，已经是2004年初了。当时毛孩在湖南一家夜总会做嘉宾，蓝芳是演员经纪人，从广西带着一班舞蹈演员来演出。这个漂亮的女孩有着与演艺圈格格不入的清纯气质，给看惯脂粉的毛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我先看上了她，但又觉得我这样的流浪艺人不适合谈恋爱，所以就没有深交，互留了手机号也没怎么联系过。”演出结束后，大家各奔东西，蓝芳回了广西，而毛孩则继续他的漂泊，他说当时并没有想到，日后还能跟这个心仪的女孩续缘。

　　直到有一次毛孩去南昌演出，“我喜欢上网，有一天在网络上我们遇到了彼此，从那时起我们经常在网络上聊天。”开始只是礼节性地打打招呼，后来慢慢聊了起来，彼此就加深了了解。蓝芳毕业于广西某旅游学校，因为喜爱跳舞做了舞蹈演员，后来又误打误撞做了经纪人。毛孩也坦诚地跟蓝芳聊了自己的很多经历和婷婷的故事，蓝芳总是很善解人意。随着了解的加深，两人互生好感。“我上网的频率明显增多，如果有哪天没和她在网上见面，我生活中就像少了一点什么。就是这样谈了半年后，我们相爱了。”

　　跟婷婷一样，蓝芳看上毛孩也是因为有安全感，“她说我有种可以依靠的感觉，心细、知道呵护人。”说起女朋友，毛孩的口气也柔和起来。在他心目中，蓝芳是个“需要包容、需要照顾呵护的女孩”。恋爱一年多两人总是聚少离多，“我们不经常在一起，她现在已经不做这个行业了，在北京一家广告公司做事。”

　　毛孩很会保护女朋友，面对媒体要采访蓝芳的要求总是加以拒绝，因为“不想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可是舆论仍然没有放过他们，有人说蓝芳看中的只是毛孩的钱。提起这些，毛孩很是气愤，“我每一次恋爱，都有很多人这样说。有一次，我和她在济南做一期电视节目，节目播出后竟然有人说，蓝芳是我找的一个电视的托，我听了哭笑不得。说白了，这就是对我个人的否定，我也懒得去理会。”

　　虽然这么说，可当记者问及蓝芳家人的态度时，善谈的毛孩却变得闪烁其词。

　　“她的家人基本没有问题。”

　　“你已经拜见蓝芳的家长了？”

　　“嗯。”

　　“她的父母对你怎么样？”

　　毛孩沉默了很久，突然很烦躁地打断了采访：“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办。”  本报记者 许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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