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宇之孙将挂职县县长助理的背后

这场特殊“任命”能改变杨靖宇之孙马继民的生活吗？　陈更生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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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驻京记者　师欣

　　“马县长”

　　4月3日下午，马继民带着儿子在小区门口放风筝。一位邻居买菜回来，看见他，拉长调子喊了一声：“马县长--”马继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马继民，郑州市铁路局物资采购供应中心职工，做了18年车间工人。几天前，有关地方媒体突然传出这样一条信息：马继民即将出任吉林省白山市靖宇县县长助理。于是，同事、邻居都开始玩笑地称其为--马县长。“什么时候搬家？”“什么时候请客？”这样的询问也增多起来。

　　从普通工人到县长助理，联系这反差巨大的两个角色的纽带，是马继民的特殊身份——抗日战争时期殉国将军杨靖宇(原名马尚德)之孙。他将赴职的靖宇县，就是因纪念在此捐躯的杨靖宇将军，由蒙江县更名而成。

　　由杨靖宇之孙出任靖宇县县长助理。消息传出后，公众出现了各种不同的声音。有的猜测这是对于杨靖宇的一种纪念形式；有的则说，“这样的安排着实让人看不明白。”也有人质疑这样的安排是不是有悖于干部选拔制度；还有的说，马继民现在的工作，和即将到任的岗位，风马牛不及，此举等同于，牛群出任蒙城县长的“明星效应”。

　　那么，这究竟是一个纪念举动，还是一个“明星效应”？或者还有什么没有公开的深意呢？

　　“挂职相当于名誉职工”

　　面对记者，马继民首先迫不及待地解释道，自己只是将要挂职县长助理，而非正式任职。“正式任职和挂职差别太大了。我理解，挂职就相当于名誉职工。”

　　“再说去那儿，也不是天天在，平常还是在郑州上班。有事情，比如清明节、抗战纪念日，或者旅行社举办大型活动，需要我，就过去。我感觉如此。”他笑言，倘若全家打算去东北，不用等到现在。

　　马继民身为杨靖宇之孙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有了这个“任命”？

　　从时间来看，2005年是一个集聚众多巧合之年：抗战胜利60周年；杨靖宇诞辰100周年；同时，还有一个也许更为重要的因素--在这个时候有关方面开始大张旗鼓地倡导红色旅游。

　　马继民回忆，今年2月22日，他应邀参加白山市举办的杨靖宇诞辰100周年、殉国65周年纪念大会。会后，他与白山市、靖宇县领导坐在一起闲聊，谈到如何发展当地的红色旅游。“有领导提出，继民可以到靖宇县挂个职嘛，协助我们做红色旅游工作。”

　　从1988年至今，马继民一共去过5次靖宇县。印象中，那是一个贫困县，山城。“除了参加活动，和领导基本没有联系。”回到郑州后，靖宇县打来电话征求意见，希望他做县长助理。“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把旅游搞好，促进当地经济发展，让老百姓过得更好，爷爷和其他烈士在地下也会感到欣慰。”马继民进一步向记者解释他接受“挂职”的原因。后来，靖宇县再次来电，索要其简历。

　　在“任命”意向公开后，还有一个戏剧化的细节。马继民先后收到了来自吉林省委省政府的两份汇款单，金额均为1000元。一份来自一位省委领导，另一份由省政府某处处长杨占国汇出。有人猜测，这代表来自更上一层的政府表态。

　　马继民赶忙解释，“纯属私人汇款。今年从郑州出发去白山市。路上，我和杨占国聊天，说到现在家里收入就靠我一个人，爱人半年上班，半年休息。回去后，杨占国可能向省委领导汇报了情况。”他专门给记者出示了汇款单复印件，上面注明：好好供孩子读书。

　　马继民告诉记者，靖宇县领导现在都忙着做红色旅游工作。今年2月，他到了爷爷殉国地，该地已位列全国100个红色旅游经典景区之内。

　　红色旅游是刚提出不久的一个全国性举措，它的规格甚高，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特别印发了《2004—2010年全国红色旅游发展规划纲要》。纲要除了提到加强革命传统和爱国主义教育外，还强调“带动革命老区经济社会协调发展”。

　　在这种背景下，各地发展红色旅游的积极性颇高。记者从靖宇县红色旅游办公室工作人员那里得知，围绕杨靖宇殉国地，他们又规划出3个经典旅游区，现正在申报过程中。

　　“我们工作方向就是到2010年，使旅游接待人员达到160万，增加就业岗位7000多个。”据该工作人员介绍，县里从各单位抽调出12人，专职红色旅游工作。“杨靖宇基金筹划办公室、杨靖宇爱国主义精神研究会也都在申报中。我们准备请杨靖宇孙子马继民来工作。”

　　在这种情况下，马继民被推到了台前。马继民分析自己工作的优势，“比方说，给旅行社讲解时，大家的记忆会更深刻。这就跟活着的英雄经常作爱国主义报告是一个道理。”

　　“更为大胆的使用”

　　今年40岁的马继民高中毕业后曾在南海舰队某部服役6年。从外貌看来，这个黝黑结实的男人，混杂着军人和工人的特质。他表示家中没有使用任何日货。

　　当马继民尚在母亲体内三个月时，父亲就因病去世。用他的话讲，他一直为生计奔波。而妻子现在处于“半下岗”状态，他们还要供养一个12岁的儿子。

　　身为名人之后的他，多年来一直平凡而略有些艰辛地生活着。是“红色旅游”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举措，使他的整个生活可能出现巨大的变化。与普通工人到县长助理的飞跃相对，他当年高中毕业参军入伍，母亲往武装部前后跑了13次才成功。

　　“这几天我也挺苦恼的，”马继民看了所有针对此事的评论，“网上还把我和牛群捆在一块，这两个概念太远了吧。牛群本身就是明星人物，咱只是普通铁路工人。虽然爷爷是英雄人物，但我们平常都很低调，从来没有宣扬过，都是干平常工作。”

　　“还有人说我想出名。我要出名，不用你们上网炒作。我完全可以到北京的日本大使馆门前，拉个横幅抗议，烧日本国旗。”马继民作出了种种假设，“县长助理和我现在工作差距太大。可能把我安插在红色旅游办公室中当一般工作人员，大家的想法就不会那么多了。”但是如果那样，马继民就起不到预想的“招牌式”的作用了。

　　记者致电白山市和靖宇县，相关领导对此事采取了低调的态度。

　　相比之下，马继民所在单位的领导态度却高调得多。新任不满一年的工会主席孟宪忠，去年曾与马继民一道去哈尔滨市参加杨靖宇塑像落成仪式。“作为烈士后代，特别是杨靖宇的后代，有别于其他烈士，知名度高。对继民的政治安排，怎么做都不为过。惟一遗憾的就是做得太晚了。他要比正常人，下更大精力去培养。”

　　他表示，目前正等着靖宇县领导过来，一起商量马继民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我们全力支持。”

　　去年夏天，马继民入党，新党员宣誓活动还是专门在确山市(杨靖宇出生地)举行。孟宪忠表示，此前他们也正在考虑能否将马继民“半下岗”的妻子调入铁路局系统。“赶上今年在这个时机，提上日程。他不同于寻常人，解决他的问题，谁都不会有意见。”

　　孟宪忠告诉记者，双方单位也设想过今后的合作。“譬如靖宇县有些土特产，人参、鹿茸、木材；我们是铁路部门，又专门从事采购供应，或许能在品牌宣传、木材供应方面做些什么。不过这些尚在意向之中，没有具体谈。如果继民过去，更便于直接合作。”

　　这场特殊的“任命”，孟宪忠评价：“靖宇县、白山市委比我们对他的使用，更为大胆，更有魄力些。”

　　后代

　　在物资采购中心党委办公室内，一位25岁的工作人员表示，知道有杨靖宇这个英雄，具体就不是很清楚了。“剩下还要靠马老师介绍。”单位里的人，都知道马继民是烈士的后人。

　　当年，杨靖宇将军离家参加革命时，马继民的父亲2岁，姑姑才出生5天。他对于爷爷的全部认知均来自母亲，也就是杨靖宇未曾谋面的儿媳妇，以及家里那几本有关爷爷的传记和资料书。

　　家中现没有任何杨靖宇的遗物，除了几张翻拍的老照片。马继民兄弟姐妹共5人，3男2女，没有一名大学生，均为工人，都在郑州市铁路局系统工作。

　　熟悉他家状况的《杨靖宇传奇》一书的作者卓昕告诉记者，他非常希望杨靖宇的后人能有一番作为。在老人眼中，马继民的精神还不错。得知此“任命”消息后，老人专门给马继民打来电话，以示鼓励。“如果他锻炼得好，或许就能长久留在靖宇县工作。”

　　“任命”之前，马继民已在一些公开场合进行演讲。比如，他应邀给通化武警支队入伍新兵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东北地区人民对杨靖宇的尊敬，让马继民也找到信心。“靖宇县人民对我爷爷的感情很深。这次去，晚上吃宵夜，打车回宾馆。一位工作人员给司机讲，你知道车上拉的是谁吗？杨靖宇的孙子。到了宾馆，师傅说什么也不要钱，虽然只有2元钱车费。”

　　马继民的儿子马琪瑞今年12岁，他对抗日战争的事情听得不多。他只看过家里那本小人书--《抗日英雄杨靖宇》。“讲讲你对太爷爷的印象”，看到记者镜头对准儿子，马继民又赶紧让他先去换件衣服，“现在小孩子不好灌输爱国主义精神，我媳妇有时候也强迫他背诵一些爷爷的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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