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春:为爱直言

　　在国家环保总局叫停圆明园湖底铺膜防渗工程后，张正春仍然经常来到圆明园，前两天，我们也是在这里找到了他。

　　李小萌：现在听证会已经举行过，然后铺膜的工程也叫停了，您为什么还又要去呢？

　　张正春：今天我还是想，因为有许多地方我还没有跑到，那个5000多亩太大了，有好多地方没去过今天再去看看。

　　李小萌：那有什么新发现吗？

　　张正春：有啊，今天一个在一个很荒废的地方，他有古代的一个很特殊的山水造型，西山胜景，那带很宏伟，但是他们现在把有一些古代的石块，包括建筑，现在他们随便扔，随便用挖掘机把它挖断。很多这样，到处乱扔，甚至有的是把原来挖的扔在一旁，用现在的建筑去代替他。

　　李小萌：这些新发现对您参与这次整个圆明园这个事件有什么帮助呢？

　　张正春：我只是想究竟恶化到什么程度，现在看起来是比原来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张正春是今年3月出差来到北京的，办完事情之后，他首先想看的就是圆明园。

　　李小萌：在去之前你想看到什么？

　　张正春：当然是很好的一种期望了，都知道他是中华第一园，万园之园，不管他毁到什么程度，他的精髓，他的神韵，他的灵魂，他的基本形态都是别的任何园林都无与伦比的。所以就很特殊的一种期待去看。

　　李小萌：走进圆明园的大门你看到了什么？

　　张正春：我本来当初拿照相机准备好，说圆明园有很多的好照片要拍，一进去一看以后，目瞪口呆。因为到处都是塑料，照出来全是塑料，没有可以照的。还有那么多的挖掘机，整个圆明园被开膛破肚啊。

　　李小萌：当然有没有想，可能这个工程是一个正常的工程正在进行。

　　张正春：当时我只是想，不管他这个工程是怎么样设计和规划的，但基本思路是错误的。他首先和原来古典园林的设计相违背，说这样做下去就毁了这个园林。

　　李小萌：你当时看到塑料膜就有不祥的预感是吗？

　　张正春：当时只是觉得这下完了，整个园子一下子彻底性的结构性的破坏。然后我就很吃惊马上就问，这是怎么回事，然后他们说是要防渗。

　　李小萌：问谁了？

　　张正春：我就问施工的人。来不及做详细的调查，当时是很可以讲，当时是很不理智的，很愤怒。所以就简单问他们一个是为什么这样做？然后就问他们大概要花多少钱？

　　李小萌：你当时就记录下来？

　　张正春：回来我就写了一个文字材料。因为我觉得假如不管的话，他工程很快就结束，当时就说了，再有半个月就全部结束了。我一看，如果再稍有迟延就缓步结束了。一旦结束我们就短时间看不到他的危害，如果等看到危害，一切都没法挽救了。所以我当时想，如果有可能尽快能够挽救他。

　　张正春是3月22日来到圆明园的，他原想乘坐第二天的火车就回兰州。但是这一天他看过之后却决定改变行程，因为在他看来，像这样在湖底铺塑料膜会使得园内的“活水”变为“死水”，对生态环境、自然环境和文物保护是破坏性极大的。想到问题的严重性，张正春做了一个决定。

　　张正春：我当时觉得自己要干的事就这一点，就让他暴光，我相信暴光以后一定会有人管。

　　李小萌：那您最初给媒体打电话的时候，拿起电话怎么说呢？

　　张正春：我说有一个非常严重的事情，圆明园可能会被毁掉。我希望，我说得很简单，我说不要听我怎么样讲，你们一定要到现场去看，看了就一切都明白了。

　　李小萌：对方怎么答复你？

　　张正春：一开始答复就是比较平静，就是知道了。

　　李小萌：当这种平静的回答出现的时候，你失落吗？

　　张正春：没有没有，我当时很着急就是，因为这个事必须找到能够理解这个事的人，能够听懂我的意见的人，

　　几个小时后，张正春接到了一家媒体的电话，愿意了解这件事情，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李小萌：那么后来您的观点真的变成了报纸的版面，你最早是怎么看啊？

　　张正春：当时我已经很高兴了。当时我就想，只要任何一个媒体能发布，有关领导能知道，应该圆明园有救。因为我自己不能救圆明园，我没有那个能力。

　　李小萌：那个时候您会不会很迫切地想看看报纸？

　　张正春：当时是想看，但是当时没有看到我就要上车走了。

　　李小萌：见报的当天晚上的火车你回兰州了？

　　张正春：是，28日晚上。

　　张正春公开质疑圆明园防渗工程的报道刊登后，他本人也一下成为了媒体的焦点，从那天起，他的电话就再也没有停过，许多媒体都想就此事采访他，而同时，前所未有的压力也向他袭来。

　　张正春：前一段有人置疑，网上有人置疑，媒体也有人置疑的时候，说我是不是言过其实，说是不是不了解情况，我们言重了？因为特别是那个时候媒体反应很强烈的时候，我说是不是把这个问题弄过了？有这种担忧，

　　李小萌：当一件事情，因为你的参与，因为你的出现，成了一件这么让人关注的事，有没有一些丝毫的让你紧张？

　　张正春：第一个我松了一口气，圆明园一定有救了。第二个我觉得事情闹大了，因为这一点，事情闹大了。也有一些朋友劝我尽早抽身退步，离开这个漩涡。

　　李小萌：那就是如果你停留在这个漩涡中心的话，会给你带来一些损害是吗？

　　张正春：原来是有顾虑，现在想起来是私心杂念。觉得这个事态有可能最终很难预料，所以有一点想抽身退步的想法。

　　李小萌：什么时候你是最有所动摇的？

　　张正春：动摇基本上没有动摇过，我只是觉得我自己老被放在风口浪尖，是不是必要。原来就想对自己，因为学术届一般来讲，我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年轻的学者突然一下子好像很张狂的样子，会很不好。

　　李小萌：那回到兰州，你当时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还下决心不来北京了。后来怎么又来了？

　　张正春：左思右想这个事，就是在心理面萦绕不能够去，很难忘怀。我有一个老师跟我讲，他说你现在逃不掉。因为这个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方，大概我想有可能还要尽一点责任。

　　张正春告诉我们，他并不是一个爱管事的人，但是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能够站出来，是因为十几年从事生态学和古典园林研究的经历让他对圆明园怀有特殊的感情。在4月13日举行的圆明园环境整治工程听证会上，张正春也参加并发了言。现在，关于圆明园事件的调查工作也正在进行。

　　李小萌：那么这件事情还在继续，你觉得在今后的时间当中你还会介入更深？

　　张正春：现在已经，从现在开始基本上告一段落了。我个人有一个想法，这个事情既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也不以别人的意志为转移。他一定会走到他注定的归宿。圆明园不会毁掉，这是我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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