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若“重生”的秘密

　　“理念”和“用心”贯串了抢救的全过程，人体不是一个机器，而是一个具有强有力的调节能力的自组织系统，这系 统有自我维持生命的内稳定的能力

　　外滩记者王晓楠／上海报道

　　如果一切顺利，今年下半年，刘海若将重新以电视主持人的身份亮相。

　　刘海若说，她更想做健康类的节目。经历过生与死，她已对健康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2002年5月10日，一辆从英国伦敦开往诺佛克郡的列车出轨。凤凰卫视当红节目主持人刘海若从火车里被甩了 出来，摔在站台上，同行的两个伙伴死亡。

　　三年前被宣判脑死亡的刘海若又重新回到镜头前，她能说话、能走路、能笑、能哭，也能思考。只不过，长期的治疗 ，让她的身材明显比以前“发福”了。

　　人们总感觉这个事情很神奇。

　　外国医生已经判了“死刑”的病人，一个中国医生是怎样把她救活的？

　　答案在凌锋医生那里，她是刘海若的主治医生。

　　4月10日，2005年首届“科技中国论坛”上，这位北京宣武医院神经外科主任披露了整个救治过程，用四个字 回答了这个问题：第一是“理念”，是指“整体自洽”的哲学；第二是“用心”，则是切实将这个治疗理念付诸实践。

　　医学与哲学

　　没有照片记录刘海若遭遇车祸后的伤情。但是人们都知道，情况很糟糕。

　　“当时我所见到的刘海若和报纸上报道的一样。”凌锋说。

　　2002年5月15日，凌锋到伦敦参加会诊。当时，刘海若大脑严重缺氧，这引起了脑水肿，脑部急剧肿胀，脑疝 ，使得刘海若的昏迷等级降到了3分，也就是濒死状态。英国医生认为，刘海若最好的结果就是植物人，没有太大的抢救价值 ，建议放弃。关键时候，凌锋认为还可以再努力一下，于是，刘海若回国，入住凌锋医生所在的宣武医院进行抢救治疗。

　　在首届“科技中国论坛”演讲时，凌锋笑着说：“英国人医疗水平不错的，处理的各种方法和手段也是很到位，但是 ，我觉得他们看问题的理念可能有点问题，应该学点哲学。”

　　在救治刘海若的过程中，凌锋把哲学应用到了医学上。

　　凌锋医生所说的“哲学”就是她提出的“整体自洽”的理念。

　　“今天通行的治疗理念是基于一种直线型因果关系的模式。”她说，“这种模式可以简单概括为寻找病因和鉴定病因 ，然后针对病因和去除病因。它的问题就在于把人看作简单的机器。”

　　凌锋解释说，这种治疗模式好比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割裂了人体各个组成部分之间的有机联系。在这方面，她更 为欣赏中国传统的医学理论。中医把人看成是一个整体，讲求辨证施治和机体的综合调节。

　　在吸收中医精华基础上，凌锋形成了她的“整体自洽”理念：人体不是一个机器，而是一个具有强有力的调节能力的 自组织系统，这系统有自我维持生命的内稳定的能力，通常人们所谓的“健康”就是人体内稳机制的稳态，而“疾病”则为某 种亚稳态。医疗手段不是直接发挥作用，而是通过干预人体的这个内稳定自组织系统，使它从亚稳定状态转变为稳定状态。通 常所说的“康复”其实是人体内稳机制和医生适当干预耦合的结果。

　　刘海若回国后，处于昏迷状态，意识不清，四肢不能活动，不能吞咽进食，不能控制大小便，导致肺部、泌尿系统感 染，肌肉萎缩，关节强直，并引发全身各器官功能衰竭。

　　凌锋制定的治疗方案中，首要的就是“促醒”。

　　“这是整体自洽理念中早期康复的一个重要环节。”凌锋介绍说。

　　促醒的手段包括声音呼唤、正中神经电刺激、针灸、药物、高压氧等。与此同时，其他功能的训练也开始了。比如吞 咽训练，这是一个原始的功能，人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也可以完成。

　　过去的医疗体系就是从器官到组织到分科的方面，把病人人为地分很多段，那么治疗也要分段来进行，脑科治完再去 骨科，骨科治完再去康复，等病人真的到康复手里的时候，已经是挛缩、肌肉萎缩、关节强直、大小便失禁、吞咽困难，再训 练起来十分困难。病人失去了最佳恢复时机。“所以早期康复恰恰是重视整体自洽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这个时候你的干预 就干预到点子上了。”凌锋说。

　　吞咽从一滴滴水开始，肢体从四肢摆放开始，膀胱从定时夹闭开始。即使是在重度感染的时候也没有停止过。

　　事实上，各系统之间的恢复也是相辅相成的：清醒后，刘海若就可以自主运动，加速肌肉力量；被动的肌肉运动可以 增加对大脑皮层的刺激，促进清醒。

　　果然，一个月后，刘海若经呼唤后能睁开左眼，并有指令性的动作，如握手等，两个月后可以说几个字了。

　　刘海若醒来后，医护人员就开始每天让她背唐诗，每顿饭前复述上一顿饭吃的是什么。逐渐地，让她读报纸，专门有 人跟她一起读报和讨论。她说话声音很低，医院专门聘请了一位声乐老师教她发声、唱歌……

　　在整体自洽理论在刘海若的身上得到成功应用后，2005年2月，兼任同济大学脑血管疾病治疗中心主任的凌锋打 破了该院神经重症监护室以前以科室为中心的行政方式，在神经重症监护室设立了神经内科、神经外科、神经介入和神经康复 的多学科统一工作的方式，使病人进入监护室就能得到多个环节的同步治疗，开始了医学领域的一个新的尝试。

　　最困难的是对医疗干预度的把握

　　度，也是一个哲学概念。

　　对医疗干预的尺度很难把握，过度干预会破坏了机体的内稳态，和治疗目的相悖。

　　因此，整体自洽疗法的重要原则是：干预程度应以不破坏机体内稳机制为准则。度就是干预手段和内稳态耦合的过程 ，其最佳效果是和内稳态合一。

　　刘海若回国后发生了一次严重的细菌和霉菌双重感染，体温高达39.6度，四肢厥冷，皮肤出现紫癜。经多方会诊 ，只能换用最强的抗霉菌药——两性霉素B，但对肝脏的损害很严重，而刘海若的肝脏是破裂后重新修复的，自我代偿能力较 低，一旦损伤可能会有严重后果。

　　为了在用药时尽量不感染病人内稳机制，凌锋加用了对肝脏影响小的大蒜素、血腥草注射液及安宫牛黄丸，联合强化 抗菌清热作用，同时辅以温水擦浴降温。

　　三天后，刘海若的体温逐渐正常，血压稳定。

　　治疗还采用了中西医结合的方法。

　　住院期间，因为吃了较多的糯米藕不消化，刘海若发生了一次肠梗阻。如果放置肠胃减压管，排出胃液和气体，但同 时也会排出大量含有电解质的胃液。这对大病初愈的刘海若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打击。

　　最终，凌锋采用了先中药理中益气汤同时伴有腹部热敷按摩，然后麻油治疗，让刘海若又过了一道生死关。

　　在中西医两者不冲突的前提下，中医针对全身情况，西医针对具体问题，双管齐下。在刘海若长达两年的治疗中，一 直坚持针灸和服中药，面瘫和视力明显好转。

　　4月12日，刘海若带着中药去英国接受为期半年的认知训练。

　　“我一直想走回英国去当时那家医院，给当初的哪些医生看看我的现状，他们一定会觉得很吃惊。”刘海若接受媒体 采访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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